166.166 相對的代價
在他的手指觸上她的穴道的剎那,只聽她又道,“就算,你把我救過來……我也會將這條命還給他……”
連城裔聽得一震。
她的眼神清冽,直勾勾地看他,一副‘你若不信便試試看’的樣子。
連城裔清楚,以他對這個女人性子的了解,她是絕對說得出做得到的燔!
可這宮裏,十個御醫綁在一塊兒都不如一個峒溪,她如今的身體狀況,更是耽誤不起。
看着她蒼白晦澀的容顏,連城裔只覺得胸腔里滿滿蕩蕩的怒火,卻找不到一個可以發泄的出口——
墨尋的身體已撐到的邊緣,眼神萎靡下去的同時,低婉的聲音也已變成了祈求,“連城裔,求你……”
“墨錦歡……窠”
連城裔顫抖的喚聲,已得不到她的回應。
看着她垂閉的眉眼,完全失去了意識地容顏,連城裔心頭既痛恨又惶怕,“墨錦歡,等你好了!朕再和你算這筆賬!”
說著,他帶她,轉了方向。
從來沒有一個人,敢用這樣的方式來威脅他——
墨錦歡,你不就是拿捏准了朕會縱容你么?
朕可以縱容你,但是,你要保證自己會平安無事……
否則,便是你死了,朕也會讓你的屍骨不得安寧。
……
太醫院的人戰戰兢兢,跪了一地。
“啟稟皇上。墨,墨姑娘的身子,的確已經流產幾日,這身子……老臣實在無能為力……請,皇上降罪。”
太醫院的院正也是這些人里資歷最深,醫術自認最高的一位,此刻卻只將頭埋得深深,愧疚難當。
“廢物!”
連城裔一身地鮮血,衣衫略凌,抬腳將人踹了出去——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姑娘的身子本就孱弱,此次乃是內外空疏不慎,風寒侵入,宮顱出血過多,老臣,老臣也是無能為力啊……”
院正砰砰地往地上磕着頭。
他心裏清楚地很,以他的醫術,即便是搶救,對方怕也是……必死無疑。
而且,看皇上這個樣子……他雖不能查看姑娘具體情況,但看脈象也能猜測出,八成是二人發生過同房之事……
這剛流產過的身子,怎麼能……
皇上這樣做,或許壓根兒就是想要了對方的命呢!
“你既然承認自己無能,活着又有何用?”連城裔眼梢未動,冷如寒冰的聲音在太醫院內戾戾地散蕩——
“拖下去,斬!”
隨他一聲令下,院正嘴裏高喊着饒命,被拖了下去。
他身側的榮叔,喃喃張嘴,欲言又止。
面對他如此龍顏大怒的架勢,太醫院的所有人都伏在地上,惶恐地大氣不敢出。
死一般的寂靜中,頭頂上方再一次傳來他冷凝的聲音——
“你們呢?這個位子,有沒有人敢來做?”他盯看向這裏的每一個人,“若是這個封賞還覺得不夠,朕便賞你們……黃金萬兩!如何?”
這話聽上去動人,可每個人都清楚,他是在以這樣的一種方式傳達着命令——今日,若是這裏的人,都不能救了這個女人,那麼……所有人都會變成她的陪葬品!
他既然能夠許出黃金萬兩,那相對的代價……便該如此。
這一點,絕不會有人懷疑。
漫天地沉寂,所有人都知道這樣耗下去的結果是什麼,卻始終沒有人敢站出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連城裔緊緊環着墨尋的,波光凝轉的眼神在她蒼白地臉上久久停駐……
墨錦歡,你這個折磨人的女人,生下來就是給朕製造難題的么?
“榮叔……傳峒溪!”
驀地一聽到他的聲音,榮叔稍一遲疑,領命而去。
連城裔伸手輕撫着墨尋額前汗濕地發,面上平靜地看不出一絲異樣……
墨錦歡,在朕得知你懷了卓天骨肉的那段時間,朕曾想過……無數次,該怎麼將你這個不守承諾的女人折磨死……每天,每夜,甚至是夢裏都在想。
可,時至今日,朕也無比地清楚……你不能死。
朕捨不得……
你不想欠峒溪的情分,那這個恩,就讓朕來背。
他一定能將你救醒過來的,朕相信……
“讓我進去!”
一個男人忽然從院外急急地衝進來,眼睛看過一眼連城裔懷中的人,噗通一聲跪下,“皇上,請讓草民一試。草民必當竭盡全力,救姑娘一命!”
他聲音急,雖是太醫院醫者的打扮,模樣卻是眼生的緊。
連城裔凝他,眉心緊蹙。
“草民溫珩,是皇上前些日子從外招進來的坊間民醫,方才是被景太后叫去了。屬下的身份,與草民一同入宮的其他民醫,還有副院等人均可
作證。”
被他急聲點到的人,都慌慌抬頭自他的臉上掃過,然後齊齊地點頭,“是,是溫珩沒錯。”
連城裔看他一瞬,聲音頓定,“若救不好她,朕將你立地凌遲。”
……
溫珩的動作很迅速,索性太醫院裏什麼都有,他自己也是貼身帶着需備,連城裔將墨尋平放在榻上,雙手握着她的手,身行半俯。
溫珩見他遲遲不肯離開,心中微急,“皇上,這裏污穢。請,煩請皇上出去稍等——”
“朕就在這裏。”
連城裔看也不看他,聲音清冷,面色不見絲毫起伏,“你只管救人。”
溫珩檢查過她腰骶處,神色一變,“怎麼會這樣……”
看連城裔的眼神一下投過來,溫珩忙地道,“實不相瞞,皇上。幾日前,墨姑娘流產之時,便是草民為其做的清宮……當時,情況亦很兇險……”
連城裔的神色一戾,“為何不報?”
“是姑娘不準草民說……更不要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
溫珩無辜地道,“姑娘並讓草民為其封了腰骶的宮穴,用藥提着身子……以便讓她同常人一樣……”
溫珩的聲音一頓,他能感覺到隨着他每一句話的說出口,連城裔周身散出的寒意便戾一分,垂看墨尋的眼神,也是更加地惱恨!
若不是此時的溫珩正在為墨尋施針脈穴救人,他覺得連城裔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把他丟出去,立地凌遲。
門外,忽然傳來榮叔的聲音,“皇上,峒溪到了。”
溫珩手上一窒,連城裔淡淡瞥過他,未做言語。
終於,最後一枚銀針刺下后,溫珩才氣喘吁吁地去清手。
回過頭來,連城裔仍然在望着墨尋怔怔出神。
溫珩將額頭上的汗,擦了又擦,卻還是如實向他回稟,“……皇上,姑娘體內的血脈雖已止住,不再流血,但此次失血過多,又剛失了身子,正是體虛之時,如今尚未能脫離危險……”
“你的意思是……你仍然會死?”連城裔並未抬頭,聲音卻比方才更冷。
溫珩一個激靈,惶惶跪下,“回皇上,院正都不能救的人,草民能為其止血,已是盡了全力。但姑娘的身體實在是太糟糕了……草民也是……”
“說條件。”
連城裔聲音戾啞,再度轉向他的眼神亦是寒光凜冽——
溫珩愣了一瞬,顯然不明白他此話的意思。
“只要她平安無事。”連城裔淡蹙眉心,許出這樣一句,“要什麼,朕都答應你。”
他若不能救人,自是不會冒着人頭落地的兇險跑出來。
能救,卻又故意將人撂在這裏,自然是有條件的。
溫珩搖頭,卻是將頭伏地更低,“草民說的每句話都是朕的,也不敢欺瞞皇上……草民的意思是,知道一件東西或許對姑娘會有所幫助……能幫姑娘渡過此次兇險,只不過,那東西卻是世間稀有的……“
“說。”
連城裔將視線自他身上收回,眉心輕蹙,定在墨尋的身上。
“血蓮丹。”
簡陋地房室內,有一瞬地沉寂。
溫珩甚至尚未來得及眨眼,只見連城裔的身形只那麼輕輕地一晃,下一瞬,一把長劍已抵在了她的喉嚨口——
“說,你究竟是誰!”
溫珩地臉色已是一片青白,聲音小顫,“草,草民溫珩……”
“溫珩不是你真正的名字。”
他顯然沒有耐心跟他談論這個,手中劍往他的喉嚨推進,已準確貼准他的脈搏激處。
連城裔眼底地殺戮太過洶湧,溫珩的心口跳動,臉已逐漸失去血色,抬手欲去揭臉上的那層假面人皮,卻聽他的聲音冷而不屑,“不白如今正被朕囚在廟籠,別告訴朕,你是他。”
他這句話落音,溫珩的心裏徹底慌了——
“是,皇上說得對。我不是不白……我就是,皇上一直在找的丘陵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