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孩子可以證明一切
她說著，聲音一低，“歡兒，季堇涼之所以來探看你的病情，就是因為她已在給你籌備再嫁的事了，也物色好了人選……是身兼大理寺少卿與內閣翰林院掌院的官裴昭。”
“再嫁？旆”
墨尋的臉色一僵，牽唇冷笑。
官裴昭，墨尋聽聞過也見過。他年紀輕輕便當上了內閣翰林掌院，容貌不凡，也是個很有才華的人，之前任大理寺少卿時便是個剛正不阿之人，很受連城裔看重。
不過相較他的年輕有為，坊間流傳更多的還是他的斷袖之說。
在他剛到京城后不久，便先後有傳他和連城絕，連城煬二人關係不清明，也不知真假。如今甚至更誇張，隱隱有風傳出他和連城裔……
總之，這季堇涼真是給她謀了個好人選——
“我不會嫁的。不管是誰。”墨尋垂下眼帘，聲音微冷。
第一次是皇帝賜的婚，第二次是連城裔送她遠嫁，難道還要來第三次嗎？她的事情還輪不到季堇涼來做主，就算她如今是燕蒼的皇后，也不能妄圖掌控她的親事。
“就是嘛！季堇涼算什麼，我四哥喜歡小歡兒，怎麼捨得她嫁給別人？她憑什麼？！”連城漾抓着她的手腕，神色也是激動窠。
轉頭又道，“四嫂，我就知道你如今心裏還是有四哥的……那個什麼卓天就算再怎麼好，也不可能短短几月就讓你移情別戀，你的心思我都了解……”
墨尋咬唇，不知該與她怎麼說。
“四嫂，是不是那個卓天強迫你？還是有其他的原因？”
她們都聽了消息，墨尋懷了卓天的孩子，如今兩個月。而墨尋嫁去戊奴是三個月前。所以，消息都是真的。
……可是，卻不能讓人接受。
也難怪，連城裔會是如此的態度對待她。
墨尋依然沉默不語。
顯然，也沒有任何要與她們解釋的。
景太後面上雖是平靜，看她這幅樣子卻是隱隱地開始着急。
“歡兒，實不相瞞。我之所以格外看重你，是因為我與季堇涼不可能共存……當初她的父親可以說是受我父親壓迫而死的。她嫉恨我，我也忌憚她。我今日來的目的，便是想要助你重新奪得皇上的寵愛。”
墨尋微疑，連城漾連連地點頭，“歡兒，我娘親的話都是真的。”
景太后沉聲道，“我也是後來才從翩兒口中得知，他曾為你不顧一切，甚至丟了自己的命。你可以想像，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墨尋喉間微微一哽，手指蜷縮輕輕地顫了下。
景太后原來在她的印象里只是個柔弱些的女人，如今想來，她能夠在後宮生存如此之久，先後斗敗了皇后、梁賢妃，甚至是受寵多年的韻貴妃，成為最終的贏家，不是沒有道理。
她這幾句話拿捏地分寸剛剛好，重要的是能一針見血，直戳人心窩。
是，連城裔待她曾勝過自己的生命……
“季堇涼雖在謀划將你嫁人的事，但裔兒一直沒有什麼反應，想必心中對你依然是有感情的……這件事你考慮考慮吧，如果你想要重新奪回他的寵愛，並非難事。哀家會設法幫助你。”
景太后離開后，連城漾沒有立即走。
“四嫂，你這孩子不止兩個人，是四哥的……對不對？”
墨尋的眉心微微一跳，咬唇。
“你不否認，那就證明我說得是對的。”
連城漾的聲音一下便沖了起來，“我實在不明白，你為什麼要瞞着四哥。你知道外面那些流言蜚語說得有多難聽嗎？還有季堇涼，我告訴你，你離開的這段時間，四哥都沒有去過她的寢宮。還有那些新入宮的妃子，他也從未理會過。卻常常一個人來你的這座空蕩蕩的夙陽宮……我雖然弄不清你與四哥之間發生了什麼，但你若說他心中沒有你，我是鐵定不信的。”
“小歡兒，你之前不是愛四哥愛得死去活來嗎？不如就來賭一賭，想我們堂堂二十一世紀的***戰士，還能鬥不過區區季堇涼？歡兒，你考慮下吧，一來是為你自己。二來，也當幫幫我的母妃，季堇涼如今是皇后，又有季凌風和三姐相幫……如今的宮中，沒有一個女子能比得過她，我母妃也……”
“十公主，請你不要再逼我家小姐了，好嗎？”
綠桐自外推門進來，聲音涼涼，“小姐她有自己的打算，誰對她好，誰對她不好，她會想明白的。太後娘娘若是因為與皇后的恩怨而想把我們小姐拖下水，未免太過自私了。”
連城漾被她說得微微一噎，只得再次看向墨尋，“四嫂！”
“漾兒，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如今我已不是你的四嫂了……你以後不要再這樣叫我了。你與太后說得事，我會考慮。兩天後，給你個答覆，好嗎？”
她神色凝重，說得認真。
連城漾明白，她說會考慮想來也是她做出的最大讓步，怕就怕，這個答覆會是否定的……
她不讓她叫她四嫂了，這就不是個好兆頭。
“綠桐，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連城漾才一走，墨尋忽然道。
綠桐本能地搖頭，“沒，沒有啊。小姐。”
“真得沒有嗎？”墨尋顯然不信。
綠桐平日裏貫是冷冷的，也很少摻於主子們之間的談話，異常冷靜地性格讓她幾乎從未失過什麼分寸，可剛剛她對連城漾的語氣，確是有些急。
那不是一個婢女該對主子說話的態度，尤其不適合綠桐。
何況，她才警告了她，凡事要忍。
今日是大大咧咧什麼都不計較的連城漾，若換做別人，她不定會受到什麼處置。如今她被困在這宮裏，無名無份，更不可能時時都護着她……
“小姐，是皇上……”
綠桐咬牙，還是如實與她道，“剛剛我聽人說，皇上……翻了荔妃的牌子。”
墨尋心口一窒，臉色也是微變。
荔妃，正是被連城裔帶回宮中，並封了個妃位的卓荔。
原本他帶人回來這幾日，也沒有什麼動靜，墨尋心裏便放鬆了些警惕，可這會兒乍一聽到這個消息，心緒卻是瞬間麻亂。
“小姐，怎麼辦？”綠桐聲音焦急，也是完全沒有了主意。
卓荔親眼所見她的兄長、母后被連城裔射殺，定是不可能會同意委身於連城裔。在她被抓來的這些天，也已時不時地有消息傳她曾尋過短見。
卓荔雖表面上看着如同一隻小綿羊，內心卻很有自己的主意。
越想越是覺得糾結，墨尋閉上眼，安靜地感受着腦海中的那片黑暗——
看她這幅樣子，綠桐縱是心中焦急如火，也不敢打擾她，只安靜地等着。
終於，天色沉下去的時候，她忽然開口道，“你去給皇上傳個話。就說……我有事想要告訴他。很重要的事……”
最後幾個字，墨尋說得很輕。
綠桐不敢多問，匆匆而去。
星子冉冉，沒有點燈的屋子裏，很快沉黑。
墨尋的手輕輕地撫觸上小腹——
“寶寶，我就這樣叫你吧……等一下，你的父親過來后，我就把你告訴給他。好不好？”
她的聲音很輕，在黑暗的靜謐空間裏一點點兒地繞開，輕柔婉靈。
……連城漾說得對，孩子既然是他的，那麼他便有權利知道真相。
至於兵符……
相信她的孩子可以證明一切。
……
待綠桐回來，已是一個時辰之後。
“小姐，奴婢無能，沒有請來皇上……他已去了荔妃的宮殿……”
“你沒有跟她說，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與他說么？”
“說了，可奴婢連皇上的面都沒有見到，還是榮叔告訴奴婢，皇上去了荔妃的宮殿。”
墨尋的手扶在腰腹間，沉默了好半晌。
綠桐看着她的臉色，只覺得心驚。
“走。”墨尋將眼睛猛地綁起來，朝她伸出了手，“帶我去找他。”
“小姐……”綠桐有些猶豫。
墨尋卻只道，“晚了就來不及了……”
想要隨意進出她的宮殿並不容易，何況還要在宮裏行走，墨尋人雖從夙陽宮出來了，可這身後跟着浩浩蕩蕩的侍衛多大數十人，這還不算在暗處隱藏的……
他niang的連城裔……
想想都覺得頭疼。
……
卓荔住在塵微軒，門外並沒有侍衛，綠桐在她耳邊小心提醒，榮叔正在那門口候着。
“榮總管，我想求見皇上，有很重要的事想與他說。”
榮叔看着她，面露難色，“墨姑娘，實不相瞞。皇上他方才進去時，給奴才也留了話。說若是您過來求見，除非要與皇上稟明的事，是事關兵符……否則，一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