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母女
今晚註定是個不眠夜,有人歡喜有人憂。
其中,憂的自然是饒氏母女。
一回到住院,饒氏母女便怒不可遏。
饒氏想起那日夫君曾放低了姿態與她商議過繼薛致遠為嫡子,她一聽那話,想也不想就拒絕,不僅如此,她言語還相當激烈,原本好好的談話,最後卻與夫君鬧了個不歡而散。
這些年來,一直未能誕下嫡子,本就是饒氏的心病。隨着年齡的增長,加之上次意外小產,饒氏也逐漸失了誕下嫡子的信心。
若非薛婧瑤信誓旦旦地保證她一定能誕下嫡子,說不得她早便放棄了。
那日夫君與她相商時,她也不過是想拿拿喬,擺擺架子,不論多不願意,她也知道這對她來說是最好的法子。
可是她終是不甘心,不甘心認那彤姨娘的兒子為嫡子。
潛意識裏,饒氏還是認為自己能生下嫡子,若認了薛致遠為嫡子,待得他日她誕下嫡子,想要繼承薛府便不是那般容易了。
想着原本應是薛府大房唯一的嫡子,就因那事而硬生生降為嫡次子,她就覺得不能忍。
而且,她以為夫君這次與她商議無果,定會尋個其他時間再來與她相商,沒有想到,夫君竟然不聲不響地便遞了摺子懇請抬彤姨娘為平妻。
饒氏不禁更加懊惱。
薛婧瑤如何不知道饒氏所想。但知道歸知道,心中卻是極為埋怨饒氏。
“聽說之前父親曾與母親商議過認大哥為嫡子之事,母親緣何不同意。反倒給父親鬧了個沒臉?”
薛婧瑤盡量放柔聲音,但饒氏還是聽出了其中的埋怨。
饒氏捏緊了手中綉帕,聲音有些弱,“我以為你父親這次沒與我談妥,下次定會再來,哪知…哪知你父親竟然早有打算,若我不同意便抬那賤人為平妻。”
聽罷。薛婧瑤眉頭一皺,母親真是年紀越大越活回去了。
想當初。即便沒有嫡子,母親也能牢牢抓住父親,而今,明知是帶罪之身。偏要拿喬,這下可好,讓那彤姨娘鑽了空子,連帶着那討人厭的薛婧萱都成了嫡女。
可謂是得不償失。
“母親,您又不是不知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您本就未誕下嫡子,還非要與祖母斗,惹得祖母舊疾複發,父親大發雷霆。父親給您台階下,您偏要反其道而行,這下可好。這當家主母位置都被人給分了。”薛婧瑤實在忍不住,終還是責備起饒氏來。
這一責備便惹得饒氏哭了起來,“我還不是想着你當初說的我定能誕下嫡子,這才直着腰桿不同意你父親的要求。你現在反倒怪起我來,好啊,侯府兒媳果然好氣派。”
薛婧瑤憶起當初確實曾信誓旦旦地告知母親一定能如願誕下嫡子。
即便這樣。母親也應該在關鍵時期做一個最有利的選擇啊。
只怪這一世一切都與前世不一致。
薛婧瑤也不願再去計較誰對誰錯。
父親一向說一不二,一般情況下。下的決定很難更改,這次竟然那麼快的放棄初衷,定是有誰左右了他。
定是那彤姨娘。
母親年輕時候也只能與彤姨娘斗個不相上下,現在越活越回去,哪裏斗得過彤姨娘。
便是她有着前世記憶,仍舊未能改變彤姨娘省下長子長女。
薛婧瑤嘆口氣,看來她與母親道行終歸是太淺。
彤姨娘被抬為平妻之事已是板上釘釘,為今之計,便是母親能留住父親的心,想法子奪回中饋,若是不能奪回中饋,母親在薛府地位堪憂。
“母親,對不起,是瑤兒太着急,語氣重了些。事到如今,也就只有想法子挽回父親的心,若是能奪回中饋,當然更好。瑤兒已是待嫁之身,在府中所待日子也不長了,咱們一定要快。若是瑤兒出嫁,身在侯府,實在難以插手娘家之事。”薛婧瑤分析着如今局勢。
薛府二房不安寧。
薛婧雅對於彤姨娘被抬為姨娘,曾經的庶子庶女升為嫡子嫡女非常不開心。
她長久以來的優越感,似乎隨此事快要消失殆盡。
地位的落差,讓一向高傲的她如何能接受得了。
正發著脾氣,蔣氏卻是不受此事影響,言道,“那都是大房的事,雅兒何必不開心,讓她們斗去,你好好做你的待嫁姑娘,豈不更好。”
蔣氏不說話還好,一說話直接將薛婧雅的怒氣送至最高點,“母親還好意思說,若非你無用,我也不用憂心在這薛府的地位。聽說大伯將中饋都交給了彤姨娘,她一個姨娘都能掌得中饋,你堂堂薛府明媒正娶的二夫人難道還掌不得?”
“不是你的,何苦強求來哉?”蔣氏輕嘆一口氣,悠悠道。
一聽這話,薛婧雅便覺得母親太過懦弱,“母親從來不去爭取,緣何知道這不是你的?你從來不曾為我想想,四妹妹的婚事沒有着落,嬸娘都一直為她奔波遊走,我呢?父親將我說給一個殘廢,你都不曾為我努力過,若非我另闢蹊徑,指不定來日我便是殘廢的媳婦!”
蔣氏想解釋一切並非薛婧雅想的那般簡單,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只搖了搖頭,輕聲吩咐,“以後你終會明白的。好生休息吧,那是大房的事,我們莫要插手。”
薛婧雅不知道的是,蔣氏雖是正夫人,但一直過得很艱難。
蔣氏剛入府不久,薛世安便抬了幾房姨娘,即便如此,他仍是不忘留戀煙花之地。
外人皆道薛府大老爺為人正直,待母孝順,待弟親和,若不是薛世安無心仕途,結果未必如此。
再說那薛老夫人,待蔣氏雖然不錯,但哪裏敵得過親生兒子。
還有那饒氏,也不是省油的燈,生怕蔣氏起了爭中饋的心思,一直有所防備。
她活得這般不容易,在女兒面前,反倒成了懦弱無志氣。
蔣氏心中一痛,抬手拭眼角,腳下步子逐漸加快。
這廂兩房正夫人母女互相責備,互不理解,那廂彤夫人屋內確是其樂融融。
薛世平開完祠堂便匆匆離去。
趁他不在,彤夫人特意備了一桌好菜,邀了薛婧萱一道用飯。
當然,彤夫人的一雙兒女及兒媳也在其中。
薛世平原是說讓彤夫人將這院落重新修繕一番,彤夫人卻是不肯,直道這院落住了快二十年,院中的一花一木,都有了感情,何苦再費錢費力地重新修繕。
再說,這裏也有她與薛世平的甜蜜回憶,她實在不捨得。
席間,彤夫人不禁感慨,“我原是想邀了蓉姨娘母子的,但又怕有心人從中挑撥,以為我是想炫耀挑釁,便想着算了。”
本就一家人閑話家常,薛致遠也放下了平日的嚴肅,道,“母親總要多想,不過,這個時期,邀請蓉姨娘的確不合時宜。”
這話說得很對,蓉姨娘也育有一子,雖然平日裏一副無欲無求的樣子,難保不會生出異心。
薛婧萱出聲提醒道,“如今母親還是要有所防範才好。”
彤夫人感激地點點頭,事情就此揭過。
這晚,薛世平很晚才回府。
不僅如此,還喝得微醺。
因着與饒氏鬧了不愉快,薛世平一回府便直接去了彤姨娘院中。
拉着彤夫人的手便不放,一個勁地道,“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無論我待你如何,你從不曾違背過我,而春柔卻不一樣,只要不順她心,她便跟我鬧。到底是你最賢惠。”
許是真的喝醉了,薛世平一下便由寡言少語變成了話嘮,“晗兒和萱兒的婚事就交給你來張羅了,瑤兒你便不用管了,自有她母親去張羅。離婚期也不遠了,你可得抓緊。”
彤夫人聽得雲裏霧裏的,內心是既高興又懵懂,細聲問道,“老爺說得是,妾身定會好好替晗兒萱兒張羅,只是萱兒的婚期還未定下,怕是不用那般着急。”
“定了定了,哪裏沒定,都定了,都是四月初八。”薛世平嘟囔了幾句,便偏頭睡了過去。
彤夫人知道問不出什麼了,便也懶得再問。
待得為薛世平收拾好,這才回過神來,老爺今日出去莫不是與穆國公府和武安侯府商議將婚期提前的?
看這樣子,穆國公府和武安侯府還都同意了。
思及此,彤夫人心中一喜,忙喚了丫鬟去通知薛婧萱這個消息。
薛婧萱收到消息時正準備休息。
聽到這個消息,她內心極為複雜。
喜的是能擺脫這個牢籠,憂的是,指不定穆國公府就是新的牢籠。
在這府中也待不了多久了,薛婧萱唯一放不下的便是病榻之上的祖母。
彩蝶、彩霞、冰菊倒是可以陪嫁到穆國公府,但祖母卻是只能留在府中。
父親畢竟是男子,相較女子來說,不夠細心。
照顧祖母,哪裏能行。
饒氏與祖母不和,如今也只能指望彤夫人這位母親了。
原本薛婧萱是打算,薛婧瑤先出嫁,她便可以聯合彤夫人整治內宅。
但同一天出嫁的話,這個想法顯然不實用。
也罷,靜觀其變。
最近薛婧瑤沒有招惹她,她又何苦去惹一身騷。
倒不如悠閑過日子,趁着未出嫁多陪陪祖母。
想通這些,薛婧萱只覺豁然開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