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試劍
葉覺非自城郊的破廟離開之後,再次回到京城。
此時已是傍晚,暮色漸沉,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落下,給屋頂瓦片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臨近九月十五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決戰,京城中的江湖人比之往常更多出了幾分。
看着那些酒樓、客棧里到處都是的身着白衣手持長劍的年輕人,葉覺非一開始還有些怔然,看得多了之後,又聽聞這些年輕人俱是因為崇拜西門吹雪或是葉孤城,所以才學着他們兩人的打扮,便只剩下覺得好笑了。
葉覺非見過幾次西門吹雪,那人的確是永遠只穿一身潔白如雪的衣裳,長身玉立,背上負着一柄形式奇古的烏鞘長劍。
而另一個絕世劍客白雲城主,卻是常年幽居在海外飛仙島上的白雲城中,鮮少踏入中原武林,不但葉覺非沒有見過他,就是其他那些江湖人,也很少有見到過葉孤城本人的,對於白雲城主的印象,在江湖中更多的還是口耳相傳的傳聞。
兩個喜歡穿白衣的人,而且手中俱是一柄烏鞘長劍,偏偏這兩個人約戰的時間還是在晚上。縱使九月十五月圓之夜,滿月的月光還算皎潔,但是也比不了青天白日的光線清晰。
葉覺非一邊往客棧里走去,一邊忍不住的在心裏想着,等到西門吹雪和葉孤城在晚上決戰的時候,朦朧的月光下,兩個人的衣着武器又那般相似,也不知道得看暈多少人……
自顧自的想到這裏,葉覺非心裏一樂,自己就不由得彎了彎嘴角。
走進客棧之後,見客棧一樓滿是桌椅的大堂里十分熱鬧,許多江湖人還在胡天侃地的聊着最近江湖中傳得最熱鬧的事情,葉覺非沒有太多別的消息來源,雖然知道那些傳聞確切屬實的少,不過聽聽樂子倒是也無妨。
葉覺非在角落裏一個相對安靜的桌旁坐下,叫來店裏的夥計隨便點了幾個菜之後,在等着上菜的過程中,手裏捧着一杯茶,湊到了唇邊也沒怎麼喝,只是睜大了漂亮清亮的黑色眼眸,不掩好奇的悄悄打量其他桌上的江湖人。
西門吹雪和葉孤城兩人均是當世頂尖高手,各自的擁躉甚多,而那些崇拜、欽佩他們的人,湊坐在一起之後,免不了就要把西門吹雪和葉孤城他們兩個人以往令人驚嘆的經歷實例拿出來比較一二。
一個說西門吹雪遠赴千里為慘死的“一刀鎮九州”趙剛追殺“閃電刀”洪濤,一個繪聲繪色的講着三五個月前,武當長老木道人和葉孤城在白雲城論劍。
就等着客棧里的夥計上菜的這麼一小會兒功夫,葉覺非已經知道了萬梅山莊的莊主西門吹雪一年只出門四次、而且每次出門都是為了誅殺大奸大惡之人的事情了,同樣也記住了白雲城主的劍法中,最為令人驚嘆、堪稱天下無雙絕技的乃是“天外飛仙”。
“天外飛仙……”葉覺非一邊拿起筷子準備吃飯,一邊自言自語般的輕聲低喃了一句,“名字還蠻好聽的……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劍招,會不會和名字一樣好看……”
正在這時,剛剛上完菜走開的小夥計又領着一個才進門的客人走了過來,彎了彎腰陪着笑對葉覺非說道:“這位姑娘,店裏的座位有些坐不開了,可否讓這位公子在這邊搭個桌坐一下?”
葉覺非停下手中的筷子點了點頭,輕聲道:“可以啊。”
一張方形的桌子旁基本都是擺着四個凳子的,只不過,因為她坐的這個地方有點靠近角落裏,為了顯得空間不那麼逼仄,就只放了兩個凳子。
見葉覺非答應了下來,那個夥計也笑道:“謝謝這位姑娘了!”說著,把桌上已經擺放好的碗碟稍稍往葉覺非那半邊挪了挪,又請剛剛進來的一個客人坐下。
葉覺非一手拿着筷子,用另一隻手隨便把一個放的位置不太合她心意的菜盤子挪了下位置,收回手時,順便也瞥了安安靜靜的坐在自己對坐的那個人。
本來只是不經意的一眼,看到對面那個人之後,葉覺非卻是微微一愣。
決戰在即,京城裏穿白衣佩長劍的年輕人實在是太多了,可是,卻沒有哪一個,比現在坐在葉覺非面前的人更像西門吹雪。
蒼白而冰冷的面色,同樣蒼白卻修長的手,還有一襲白衣如雪,神態間也是冰雪般的鎮定冷漠。其實這個人和西門吹雪長得並不像,雖然他的五官也極為俊秀,比起西門吹雪的冷然來,面目輪廓間卻隱約有幾分柔弱。
他的年紀明顯比西門吹雪要小上幾歲,但是,他的眼神里的那種冷酷和驕傲,甚至是坐在那裏的姿態,卻都和葉覺非印象里的西門吹雪一模一樣,要不然,葉覺非也不會在看到他的眼神之後,頓時驚愕的愣在那裏。
所有的怔仲只是電光火石的一瞬,很快回過神來之後,葉覺非輕輕的撫了撫自己的額頭,低下頭看着盤子裏的菜,一邊用筷子夾菜,一邊在心中暗暗好奇着這個年輕人和西門吹雪的關係。
——非親非故、或者說無緣無故的,恐怕很難學得這麼像另一個人吧!
想着想着,葉覺非不禁又瞥了坐在對面的那個年輕人一眼。
兩個人的視線觸碰在一起,那個年輕人神色微動,稍稍晃動了一下的冰冷視線卻很快便凝固在了葉覺非放在手邊的千葉長生劍上,突然冷冷開口道:“你剛剛在看什麼?”
葉覺非稍稍怔了一下,才意識到對面這個不但神態衣着和西門吹雪有十足的想像,就連說話的語氣,那種冷冷淡淡的孤傲都如出一轍。
霍然間稍稍睜大了眼睛,葉覺非衝著對面這個年輕人挑了挑眉,十分從善如流的隨意說道:“看你呀!你和西門吹雪很像啊……”“”
那個年輕人原本一臉的冰冷孤高,彷彿在瞬間融化了一般,旋即又繼續冰凍起來,唯獨那雙眸色有些淡的眼睛裏,帶着些驚異的火熱和光芒,力持平靜的淡淡道:“你見過西門吹雪?”
葉覺非隨意的點點頭。
雖然她和西門吹雪實在稱不上太熟,不過要說見,最近還真見過一面。
提起西門吹雪,葉覺非不由得又想到了剛剛中間桌上的那幾個人提到的西門吹雪一年只出門四次的傳聞,回想一下,就這幾個月裏,葉覺非知道的,西門吹雪就去過一次山西太原的珠光寶氣閣,還去過一次杭州西湖畔,再算上這次他要來京城和白雲城主葉孤城決戰,他就已經出門三次了啊……
算清楚這些之後,葉覺非開始默默的打算着把剛剛那幾個人說的話當成不實之言。
“西門吹雪……他已經來京城了嗎?”坐在葉覺非對面的那個年輕人臉上冰雪般的表情終於忍不住的融化了,那雙眸色極淡的眼睛裏,毫不掩飾的流露出幾分驚喜之情。
葉覺非手裏捏着筷子,稍稍考慮了一下,然後輕聲說道:“……現在應該還不在吧!”葉覺非還記得,上次在合芳齋後院的銀杏樹下,西門吹雪曾經說過他要閉關練劍,想來,估計要再等幾天他才會來到京城。
最初的驚喜和狂熱過去之後,那個年輕人也冷靜了下來,他仔細的盯着葉覺非,視線狀若不經意的頻繁往葉覺非手中的千葉長生劍上掃去。
“敢問姑娘芳名?”那個年輕人說道。
葉覺非笑了笑,漫不經心道:“說了你也認識……”
在那個年輕人皺眉之前,葉覺非莞爾一笑,繼續輕描淡寫般的說道:“我叫葉覺非。”
年輕人怔了怔,葉覺非這個名字,他的確是聽也沒聽說過……
不過,他倒是也不會去因此懷疑這是個假名,畢竟,葉覺非手中的輕重二劍實在是太過明顯,身上帶有這麼明顯的特徵,想要改名換姓也不容易。
“在下葉孤鴻!”雖然心中還頗多困惑,葉孤鴻還是認真的看着葉覺非的眼睛,不等她詢問,便主動的輕聲說道。
“葉、孤、鴻?”葉覺非聞言,臉色變得有些奇怪,眨了眨眼睛,一字一頓的輕輕說道:“你和葉孤城有關係嗎?”
葉孤鴻坦然道:“他是我堂哥……”
“難怪名字這麼像!”葉覺非輕聲道。
回答了葉覺非的問題,葉孤鴻十分懂得禮尚往來的開口問道:“你和西門吹雪是什麼關係?”
葉覺非挑了挑秀氣的眉,同樣坦然道:“我們只是認識而已。”
葉孤鴻微微皺了皺眉,剛想說,江湖上用劍的人里,有誰不認識西門吹雪?卻立即反應過來,葉覺非說的是“我們認識”,也就是說,西門吹雪同樣也認識她……
想到這裏,葉孤鴻看向葉覺非的眼神,頓時也起了些微的變化。
可惜,不管葉孤鴻的眼神中飽含了多少的審視忖度,葉覺非卻一概當其不存在一般,十分平靜的繼續吃菜、聽別的桌上熱火聊天的江湖八卦傳聞。
這會兒,那些江湖人似乎是已經把西門吹雪和葉孤城那些高不可攀的經歷都說的差不多了,轉而開始關注一些奇奇怪怪的方面。
比如說白雲城主葉孤城喜歡晚上在飛仙島的海邊練劍,所以這次他們決戰也特意選在了晚上的時間……
再比如說,萬梅山莊院子裏的樹下埋了許多壇西門吹雪珍藏的陳年佳釀,西門吹雪自己不喝全都被他唯一的朋友陸小鳳給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