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珠光寶氣閣
陸小鳳一時間啞口無言。
沒有人注意到,剛剛坐在陸小鳳對面的霍天青,在葉覺非把手中的輕劍重重的抽在丹鳳公主臉上,丹鳳公主發出一聲痛呼的時候,霍天青的眼神竟也猛地一震,雙手握緊了拳,竟似險些失控一般。
葉覺非冷笑了一聲,看向陸小鳳,冷聲問道:“這個女人是誰?”
上官丹鳳還撲在地上,單手捂着紅腫不堪的臉,痛得幾乎流下眼淚來。
陸小鳳嘆了口氣,伸手將還在地上的丹鳳公主扶起來,上官丹鳳一手拉住陸小鳳的手,借他的力氣站起身來,一手還捂着臉,使勁低着頭,一頭烏雲般的長發有些凌亂的披散下來,擋住了被葉覺非一劍抽得狼狽不堪的半張臉。
上官丹鳳抽噎了兩聲,才猛地抬起頭來,眼睛裏滿是仇恨和怨毒的神色,微微揚着下巴,狠狠的對葉覺非道:“我就金鵬王朝現在的君主大金鵬王陛下的丹鳳公主!我就是來找嚴立本這個叛臣算當年那些舊賬的人!”
葉覺非冷笑了一聲,挑了挑眉稍,冷聲道:“你不是讓陸小鳳他們前來討債的么?又從水裏突然冒出來,動輒便是殺手,又是為何?”
上官丹鳳使勁咬着嘴唇,眼睛裏滿是憤怒和不甘,卻並不回答。
陸小鳳看到葉覺非蒼白的臉色又沉了沉,似乎隨時都會向丹鳳公主動手一般,便自動自發的上前一步,滿臉苦笑的擋在了上官丹鳳的前面。
葉覺非突然用手捂着嘴,悶悶的咳嗽了幾聲,原本一片蒼白毫無血色的臉上,頓時因為咳嗽而浮現起一片潮紅。
她從珠光寶氣閣後面的院子裏過來的時候,只着一身白色裏衣,就連最後披上的一件外套,都是那個侍女追上來硬塞給她的,偏偏連衣襟都沒有繫緊。四月的夜晚,荷塘之上水閣的景色雖然迷人,可是,對於重傷未愈的人來說,畢竟還有些潮濕和涼意,待的時間久了,身體難免有些不適。
剛剛還小心戒備着的陸小鳳,眼看着葉覺非的唇色一片慘白,竟似連半點血氣也無,想起她撐着病弱的身體之前才橫劍擋在西門吹雪的面前,不覺間,便也平生了幾分不忍之情。
更何況,風流浪子陸小鳳本就憐香惜玉,現在站在這裏針鋒相對的兩個女孩子,一個為了報仇潛伏在水中這麼久,一個為了報恩不顧自己的身體安危,陸小鳳擋在他們兩個之間,竟似有些陷入了兩難境地一般。
等葉覺非終於停止了悶聲咳嗽,重新抬起頭似笑非笑的看向陸小鳳,她的喉嚨里還帶着些微的沙啞,冷硬的態度卻是絲毫不變,繼續冷笑道:“怎麼不說話了?剛剛不是還挺振振有詞的么?如諸位所願,閻大老闆剛剛也承認了,他便是當年金鵬王朝的嚴立本!閻大老闆也說了,他欠下的債,自然有他自己還,不過,大老闆後面的話還沒說完,這個女人突然跳出來想要滅口是什麼意思,幾位是不是也要給出個交代?”
丹鳳公主恨聲道:“他把我父王、把我們害得這麼慘,國破家亡,早已不是私人恩怨,這般國讎家恨,還有什麼可說的?”
比起丹鳳公主的激動和憤怒,閻鐵珊的反應則是冷淡許多。他先是小心翼翼的關心了葉覺非一句,道:“覺非姑娘,你的身體沒事吧?”
葉覺非沒有回答,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
閻鐵珊又擔憂的望了站在那裏默然垂眸的葉覺非一眼,這才冷冷的看向丹鳳公主,用手指指着她的臉,冷聲道:“簡直是一派胡言!我是金鵬王朝昔年的大總管嚴立本不假,可是,自從金鵬王朝滅國,我當年輾轉到了山西之後,便改名換姓經營起珠光寶氣閣來,幾十年如一日,方才有閻家珠光寶氣閣的今日!卻不知我這些年安安穩穩的做生意,又和金鵬王朝有何牽連?”
丹鳳公主死死的盯着閻鐵珊,恨聲道:“你敢不敢說,你當初創立珠光寶氣閣的那些金銀財寶,因何而來?當年,金鵬王朝覆滅,我父王尚且年幼,帶着國庫中的大批財寶出逃,後來,金鵬王朝國庫中的那批財寶,是不是被你們幾人所瓜分?”
閻鐵珊的眼睛裏也滿是憤怒之色,聲音里甚至帶了幾分刺耳的尖利,厲聲道:“是又如何?當年金鵬王朝的那批財寶——”
站在陸小鳳背後的丹鳳公主手指動了動,“錚”的一響輕響,瞬間一片牛毛般細微的烏光從陸小鳳身側飛過來,朝着閻鐵珊、葉覺非、蘇少卿撲面而去。
閻鐵珊霍然間睜大眼睛,以一種和他白白胖胖的身材截然不符的靈敏飛快閃身避開,連帶着站在他身後,來不及做出反應的蘇少卿,都被他扯着袖子躲閃開來。因為躲得動作太急、太猛,他們兩人所站的位置又極為靠近水面的欄杆,閻鐵珊竟然直接拖着蘇少卿,兩個人一起一頭栽進了荷花池裏。
幾乎連在一起的“噗通”兩下落水的聲音,同時也濺起了大片的水花,就連水面上的荷葉,都被他們兩人砸下去一大片。
同樣正面那些毒針發出的妖冶駭人的烏光,葉覺非不但沒有躲閃,反而直接衝上前來,九溪煙籠十八澗,雲水無心兩迷離,抬手揚劍,一招“九溪彌煙”,以千葉長生劍飛快的掃落自己面前毒針的同時,氣勢剛勁的劍氣也直接打在了陸小鳳和丹鳳公主的身上。
陸小鳳見那道金色的劍光朝自己劈過來,猛地側身後退,同時往後推了丹鳳公主一把,避開葉覺非手中的千葉長生劍。陸小鳳毫髮無傷的退開之後,葉覺非也不管他,緊盯着丹鳳公主,直接一招“聽雷”接上,揚劍刺向上官丹鳳!
這麼近的距離,葉覺非出劍的速度又太過迅疾,就是陸小鳳也來不及再一次出手相救。一時間,丹鳳公主在葉覺非劍下,竟是避無可避!
出於本能的恐懼,丹鳳公主驚恐的瞪大了眼睛,只來得及把自己的手背擋在了自己的臉上。
下一瞬間,上官丹鳳只覺得自己雙手手腕處劇烈的一痛,旋即便失去了知覺一般,她不由得發出了一聲慘叫,而葉覺非手中冰冷的劍鋒還帶着凜冽的殺氣,自她的臉上劃過,悄無聲息之間,千葉長生劍揚起一道淡淡的血痕,水閣中霧氣迷濛,飛快閃過的劍光,竟似紛紛落下的金色銀杏葉一般。
等到陸小鳳再度想要用“靈犀一指”夾住葉覺非的劍鋒之時,葉覺非卻是猛然間收劍,避開陸小鳳的手指,施展小輕功“迎風回浪”,回身後跳,掠至臨水的欄杆之上。
上官丹鳳還站在那裏,身體卻有些瑟瑟發抖,她微微低着頭,失神一般的喃喃道:“我的手……我的手……”
葉覺非站在欄杆之上,毫不在意的轉過身去,扶着旁邊的柱子蹲下身來,向著水面伸出手去想要拉還泡在荷花池裏的閻鐵珊和蘇少卿上來。
閻鐵珊推了一把剛剛被他撞下來,反應不及時於是腦袋朝下栽進荷塘里,還嗆了幾口水正有些發懵的蘇少卿,急促道:“少英先上去,沒摔壞吧?”
葉覺非伸手拉住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的蘇少卿的手,微微用力,把人從水裏拽上來的同時,還有些不解的好奇道:“少英?你不是叫做蘇少卿么?”
閻鐵珊把蘇少英推上來之後,自己也手腳利索的從荷花池裏爬了上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對葉覺非解釋道:“少英是我一位老朋友的徒弟,他在我這裏暫時以閻家的西席和清客自居,化名為蘇少卿而已,他本命蘇少英。”
葉覺非聞言點了點頭,“哦”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畢竟,葉覺非並不知曉峨眉派三英四秀的名號,對於蘇少英的名字,她自然也並不怎麼在意。
等到閻鐵珊和蘇少英都從水裏出來之後,葉覺非才轉過身去,看向剛剛被她廢了雙手手筋的丹鳳公主,輕巧的從欄杆上跳了下來,冷笑了一聲道:“暗器好玩嗎?話還沒說完就又突然用淬了毒的暗器,說你不是想要殺人滅口估計都不會有人願意相信了。”
陸小鳳看着上官丹鳳的雙手,長長的舒了口氣,心下不免也有些駭然。丹鳳公主的雙手手腕上明明只有一道極其細微的劍痕,連血都沒有落下幾滴,可是,卻硬是被葉覺非以鋒利輕薄的劍刃刺斷了手筋……
葉覺非劍下這般凌厲而又若即若離的傷口,着實令人驚駭!
正有些腦袋發矇,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的蘇少英眼尖,盯着丹鳳公主,突然小聲插了一句嘴,猶有幾分猶豫的輕聲道:“她的臉上……”——是不是有點不對?
在蘇少英的提醒下,葉覺非聞聲望過去,旋即也發現了丹鳳公主臉上被她的劍鋒輕輕擦過留下的那道傷痕的詭異之處。
本來,葉覺非剛剛出手,只是因為上官丹鳳突然以淬了劇毒的暗器想要害人性命,所以葉覺非以牙還牙索性直接廢了丹鳳公主的雙手,至於她的臉,剛剛純粹只是劍鋒劃過時碰巧擦過而已。對於上官丹鳳這種人,葉覺非不介意直接殺了她,甚至也用劍身打在她的臉上抽了一記耳光權當是教訓,但是,卻也不至於為了泄憤而故意把劍往別人的臉上劃去毀一個女子的容貌。
葉覺非輕輕開口,聲音里還帶着些古怪的意味,認真道:“你光惦記着你的手,怎麼不想想你那張帶着人皮面具的假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