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兒時篇(七)
殷鴻羨聽錢君霆主動提及他的女兒,心裏微微一詫,但表面上什麼都不顯繼續道:“我想這和你的長期以來的頑劣表現有關。然而導致你這些行為表現的,主要是源於你的父母,以及生活環境造成的。因為你感覺不到你父母對你的愛,渴望吸引他們的注意。於是就採用了頑劣的辦法,求得他們對於你的關注。有時候你的行為會比較過激,但是大人不會害怕,雖然大人也是從小孩子一點點成長起來的,可通過成長,會見識很多東西,所以他們覺得你只是淘氣使壞而已。”
其實照理來說,有些話是不應該對面前的小患者說的。而是應該和小患者的父母進行溝通,而後通過平時循序漸進的引導,來緩解孩子與家長之間的心理矛盾,達到心理矯正的目的。
這手頭正好還有一個類似的病例,那個名叫白夙的小患者,家庭情況和錢君霆類似,但又不盡相同。他對白夙展開的治療就是如此,從問題的根源——父母這裏先入手。這樣治療可以達到有效的成果前提是,孩子的父母是真正在意和關愛他的。
但是考慮到錢君霆的情況比較特殊,與其讓他和一個不愛自己的大人勉強溝通,不如直接說出問題的關鍵。他很聰明,不需要拐彎抹角,說不定效果反而更好。
“也許吧。”
“另外,孩子和大人是不一樣的,尤其對待你這個年紀的同齡人,你的淘氣和頑劣往往會嚇壞他們。比如殷凝,不是我說自己的孩子如何好,但她就是個單純善良的孩子。吃軟不吃硬,性子直而爽朗,愛憎分明。其實不管你想要和殷凝還是和其他孩子成為朋友都很簡單,只要用心善待他們就好了。”
用心善待么……
………………
殷凝和白夙合力花了兩個星期的時間,才將殷凝的那本畫簿重新拼好,這幾乎都快成了他們他們這兩次來醫院時的必修課。雖然有些圖還是沒辦法拼湊完整,多多少少有殘破不全的地方,但是殷凝真的很感謝白夙能夠抽出時間來幫助她。這些畫可都是她的寶貴回憶呢,還想等她長大以後再拿出來翻看的回憶。若沒有白夙的幫助,她恐怕會不小心遺失它們的吧。
現在畫簿終於重新拼湊起來,兩個孩子彷彿終於完成了一項艱巨的任務似的,直高興的歡呼。
殷凝甚至還彎腰捧起掉落在地上的葉子,將它們當成彩紙一樣拋灑到天空,“謝謝你,白夙!”
白夙抬頭看着落葉紛紛揚揚的在空中飛舞,隨着葉子舞動的軌跡將目光停留再殷凝的臉上,看到那重新回歸的明媚笑顏,他的嘴角也跟着不自覺地上揚,綻放出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
殷凝看着白夙的笑容有點呆,她第一次知道一個人若是笑起來,真的可以讓人感覺如沐春風。
白夙見殷凝看着自己呆愣愣地表情,尷尬地摸摸自己的臉,還以為臉上有什麼奇怪的髒東西。她到底在看什麼呢?
殷凝見狀噗嗤就樂了,笑得愈發開心。
白夙摸着自己的臉,明明沒什麼啊,莫非是這丫頭使壞故意的吧?哼,小壞蛋,看他怎麼收拾她。白夙忽然間也玩心大氣,彎腰捧起一捧落葉,卻不是撒向天空,而是對準了殷凝拋去。
殷凝收到滿頭滿腦落葉的攻擊,當然也不甘示弱回擊白夙,兩個人玩得好不開心。
………………
晚上臨睡前,殷鴻羨把剛洗完澡,穿着粉藍色小象卡通印花睡衣的殷凝抱到床上。今天輪到他哄自己的寶貝女兒睡覺,父女倆咯吱對方的痒痒肉嬉鬧了一陣。殷鴻羨讓小傢伙鑽進被窩,給她蓋上被子,坐到她的邊上,環住女兒。
他注意到最近女兒的枕頭邊擺放了一個從沒見過的布娃娃,笑着問,“這是醫院的小白夙送給你的?”
“是啊,雖然難看了點,不過是他親手做的哦,我很喜歡呢。”
“那你給他畫的畫呢?小白夙喜歡嗎?”
殷凝想起自己那殘破的畫簿,心裏就格外委屈和惱火,不過好在他們已經被自己和白夙重新拼好。可是就算拼好了,她的禮物已經被錢君霆給弄壞,根本拿不出手。她搖了搖頭,把心一橫決定告狀,“爸爸,錢君霆是個壞孩子,他把我要送給白夙的畫給弄壞了。”
殷鴻羨皺了下眉,寵溺地揉揉殷凝頭髮,“凝凝,那孩子也是個可憐的小傢伙。他並不是壞孩子,只是因為心裏有個解不開的疙瘩,所以他對待別人的態度才不怎麼好。你應該試着理解和包容他,如果他真的有什麼做錯的地方,你應該告訴他什麼樣才是正確的,而不是一味的生氣和指責。”
說到這裏,殷鴻羨頓了頓,“爸爸知道你比較喜歡和小白夙一塊玩,可有的時候,小朋友之間也會嫉妒吃醋的。就好像你特別喜歡奶奶家的小白貓,不喜歡小花貓,總是抱着小白玩。結果小花貓就撓了小白貓的道理是一樣的。對待朋友也要一視同仁,不能厚此薄彼。”
“可是,他還把我的蠟筆也弄壞了,還殺了小鳥!他是個壞孩子,是個怪胎……”
“凝凝,記不記得剛才還有以前爸爸和你說過什麼?”殷鴻羨嗔怪地看了殷凝一眼。
小殷凝低下頭,嘟起嘴,用小手指着自己的心口,“他們都不是壞孩子,都和我一樣,只是因為這裏生病了,所以需要大家的幫助。”
“這就對啦,而且不管是小君霆還是小白夙,他們都是爸爸的小病人,是需要爸爸幫助的孩子。所以你要好好善待他們。這兩個孩子都很可憐,身世經歷比較相近,都是因為平時缺少來自家庭的關愛,也沒有什麼朋友,才導致他們生病的原因。只是他們兩個人的性格發展,由於成長的具體環境不同而呈現出兩種極端。”
“爸爸,什麼叫極端啊?”
“就是兩個相反的對立面,就好像南極和北極。”殷鴻羨覺得自己和孩子扯得有些太學術化了,輕嘆一口氣,“總之,試着對小君霆也友善一點。相比小白夙,他的問題更加嚴重些。你要好好幫助他。”
“好吧,我盡量對他好一些。”殷凝無奈地聳聳肩,打了個哈欠。她白天和白夙瘋玩了一下午落葉,還真的有點累。
殷鴻羨見女兒已經快要睡着的樣子,親了親她的額頭,讓她躺好,給她掖了掖被角,關上燈,走出女兒的房間。
………………
秋已深,荷塘里的荷花早就凋零,只留下幾株枯萎的荷葉瑟縮在水中。也許是沒有了繁茂的荷花,倒給池塘里的鯉魚們帶來了更舒適的游弋空間。不過隨着氣溫的愈發寒冷,水裏的鯉魚也不愛動換,唯有食物才能讓它們心甘情願地遊動起來。
殷凝和白夙肩並肩站在荷塘邊,手裏抓了把魚食,時不時往池水裏撒幾粒。看到那些或白、或黃、或紅、或黑的小傢伙簇擁而來,爭先恐後的張開圓溜溜的嘴巴,將食物吞進肚子裏。不一會兒,他們面前的池水裏便圍攏了一大片鯉魚。
隨着魚食的拋撒而下,魚兒們歡快的擺動尾巴,你爭我搶地躍出水面。讓原本平靜的池塘掀起一層層漣漪,在陽光的照耀下波光淋漓。
“白夙,你長大以後,想當什麼?”殷凝伸手抓了把魚食,用勁扔向鯉魚群的後方,因為後面的小魚擠不過前面的,很難吃飽。
“嗯……我想當醫生,或者警察。”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白夙的語速遲緩和語言障礙已經有了明顯的改善。也願意和人進行簡單的溝通交流,儘管在和別人說話的時候還是會比較抗拒,不願意說太多話。可是在殷凝的面前,已經正常很多。也只有在她的面前,他才會說很多話,甚至主動表達些什麼。
“哇,好厲害。可是當警察要抓壞人,是不是很危險?萬一沒有抓到壞人,反而被壞人開槍打死了怎麼辦?要我說,你還是當醫生吧,當醫生多好,就像我爸爸一樣,好多小朋友都好喜歡我爸爸的。”
白夙微微一笑,認真地點點頭,“好,那我當醫生。你呢,你長大以後,想當什麼?”
“我想當畫家,畫很多很多很好看的畫,然後拿到外國去展覽。”
“辦展覽要去外國啊?國內不行嗎?”
“國內也行吧,可誰讓我目標遠大呢。我要當全世界都知道的頂尖畫家!”
“可是去國外的話要多久呢。”
“這個……我也不知道。”小殷凝撓撓腦袋,其實才七歲的她對自己剛才所說的雄心壯志,並沒有什麼具體的概念。
“你能不能不要去,外國太遠了,辦畫展的話,前前後後的準備工作少說就要好幾個月。那樣的話我就見不到你,不能和你在一起玩了。”
“是哦,那我不去了。”殷凝也認真的點頭許諾,“我會留下來和你在一起,我們要當一輩子的好朋友,永遠在一起。”
聽到這句話,白夙原本笑容洋溢的臉變得有些靦腆害羞,“凝凝,你是不是特別喜歡和我玩啊?”
“是啊。”
“那你是不是特別喜歡我呢?”
“喜歡呀。”殷凝完全不知道,白夙在兩句話之間就偷換了概念。
“那等我長大以後,我娶你好不好?”
殷凝歪着小腦袋想了想,“是不是就像過家家一樣,你當新郎,我當新娘呀?”
“是啊,你願意不?”小白夙問得小心翼翼,生怕她會不願意。眉毛微微顰起,就連他的心跳都開始加快,撲通撲通地快要從喉嚨里蹦出來。
“當然願意啦。”
“真的?”
“真的,不信我們拉鉤。”殷凝抬起手,伸長了小拇指。
看着她白皙的小手,指尖的皮膚是粉粉的紅色,貝甲透明光亮,可愛極了。白夙也伸出自己的手,用小拇指鉤住她的。然後異口同聲,“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變了就是小黃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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