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難題何解之

長沙城外漢軍的祝捷大會開的是酣暢淋漓，開元天子與一眾謀臣愛將痛飲至酩酊大醉，晚間則與常山王抵足而眠。熱烈的氣氛通宵達旦，便是城中也能聽見城外不時傳來的歡呼之聲，經過數月的鏖戰，疲勞的士卒們的確需要一個場合來發泄一下自己的情緒，接下來還會幹勁十足。

此次祝捷也不僅僅是大漢天子與一眾麾下的交流，亦算是與民同樂，荊南四郡的百姓每家都得到了一壺酒和一袋荊北今年剛剛收成的精米，那可是農事局研究數年的結果，劉毅嘗過之後對之大加稱讚，不光口感極好還能大幅增加畝產，直到去年方才開始大面積種植。在農業的開發上劉毅還是有着很多有利條件的，畢竟大漢有着廣闊的沃土可以去開墾。

一壺酒一袋米看上去不多，可要加上荊南百姓數十萬的人數就是一筆可觀的財富了，可觀到什麼程度，足可以相當於十年前半個荊州得賦稅收入！而對於現在的大漢而言卻算不上什麼大數目，正如魯肅所言，北地生產發展之快民生之穩定官吏之清明才是最可怕的因素。劉毅此舉亦是在向荊南百姓展示大漢的強大富足，只要你們按部就班一樣可以做到。

此次拿下荊南交州，郭圖張竑田豫簡雍等人主導的接收和恢復生產工作進行的十分順利，除了眾人的努力和人員物資配屬到位之外六年來從不間斷的宣傳戰就是最大的原因。老百姓的目的是極為單純的，誰不想過和北地一樣的好日子？誰不想生活安樂富足，天子給予他們的都是實實在在的實惠，他們又豈能不加擁護？一個月的時間，兩地便徹底穩定下來。

在這個過程中劉毅也邀請了周瑜魯肅諸葛瑾等荊南舊臣作為“顧問”，假若百姓收到欺凌他們就隨時可以向劉毅直接彙報，天子也定會秉公處理。為民請命三人倒是沒有推辭，劉毅相信他們見到百姓得到最好的優待之後一定會有所想法，加上三人也熟悉荊南的民情，對郭圖等人也是一種助力，至於後者的想法他倒不擔心，對於陛下的心思他們是能體會的。

不得不說劉毅的用意在三人身上是起了很大的作用的，一開始是出於好奇，他們對北地發展速度之快很想一探其中究竟。在荊南的接收以及開發之中他們總算知道了其中一部分原因，郭圖、張竑、簡雍、田豫等人以及他們麾下那些職責明確配默契的團隊給了眾人很大的震撼，一切都是有條不紊次序井然，各項政策亦都是想百姓之所想，急百姓之所需。

給諸葛瑾留下最深的是總攬全局的郭圖與簡雍，他們出手的一系列行為都是百姓最為關心的民生大事，基本上荊南各地的基層官員劉毅都沒有做太大的調整，接收組的作用還在培訓上，他們身體力行的將北地先進的經驗毫無保留的傳授下來，一旦原本的官員們熟悉了學會了他們也立刻會變換成輔助者的角色，只要在這段時期之內可以被證明是勝任的，他的職務就不會變動，否則能者上不能者下絕無情面可講。而對於那些貪官污吏和民怨極大的，天耳內耳的監察體系就會成為他們最大的噩夢！

魯肅最感興趣的則是那些分門別類的專業團隊，他們有的勘察土壤，有的檢測作物，亦會有觀察地形興修水利的先導。與之一番交流之後子敬對這些年輕人的專業佩服至極，水利、天文，抗災防害，農業技術，他們的很多想法和實際做法都是自己之前想不到得，有的甚至是不敢想。但經過交流之後加以深思熟慮卻又不得不承認對方的方法的確新鮮實用，而且更將每一個細小的部分都考慮的非常完善，做事的態度更是極為嚴謹。現在魯肅明白了北地的發展為什麼會如此快，有這樣的人才想不快都難。

身為一名傑出的軍事統帥，周瑜的眼光更多還是落在了那些漢軍主力軍的身上。經過幾場大戰對方的戰力、意志、團隊配合以及紀律嚴明即使作為敵人周瑜也不能不佩服。而在荊南的這一場接收開發工作之中他又看見了這些大漢強軍的另外一面，那便是劉毅一直提倡的以軍助民。

飛燕軍、烈火軍、黃衫軍、燕雲軍，這一支支在戰場上可以令所有對手膽寒的勁旅搞起開發來絲毫不在他們的戰力之下。揮舞鋤頭開荒之時那些士卒就像是運用自己最拿手的兵器一樣，而且比之尋常的農民，軍隊嚴謹的紀律更是效率的保證，在專業團隊的指揮下劉毅的目的是要將荊南的耕地面積擴大一半，在周瑜眼中這個目標亦是絕對可以完成得。

開發任務重，可各軍的日常訓練卻從不停止，只是在時間上做出了一定的調整，周瑜不會去小看這些作息時間的指定，他知道那一定是漢軍諸將長期實踐摸索出來的結果，既要保證訓練的質量亦要給士卒以充分恢復體力的時間，那些細節上的設置別人看不出來公瑾可是看出千言萬語。

大概在各軍開荒的半月之後，很多荊南的農民也加入了進來，周瑜也終於見到了那種軍民如魚水的情景。漢軍士卒善待百姓的那種信念是深入骨髓之中的，周瑜曾經就此問過幾名士卒，他們的答案近乎一致，我們在這裏對別人的父母好，別人也會同樣對待我們的父母！話語很簡單但其內涵卻極為值得深思，劉毅為什麼如此地民心與此處便可見一斑。

各個主力軍按照劃分區域開墾出來的土地除了自己屯田之外還有一半是用極為低廉的價格租給百姓的，這在大漢還是從未出現過的政策，亦是百姓熱情高漲的根源所在。軍爺們將開墾好的土地交到他們手上，每年的租金比起原先要優惠很多，且種植五年保證一定的收成之後就可以歸他們使用，再加上州府一系列優惠的扶助立刻就讓他們看見了富裕的希望。

對此周瑜魯肅都有着很深的感嘆，這個方法並不困難，他們也曾想到過，可卻實行不了。一來還是人力上存在缺口，各項制度技術也不如北地那樣完善。但最為重要的還是一點，那便是如此做是會侵犯到很多大氏族的利益的，那個代價即使是他們也付不起！但劉毅藉著大勝之威推行起來卻是順風順水，天子待下的和善那是天下皆知，可對付違法之人的手段亦是嚴峻無比，在一心為民的大前提下哪個氏族有膽子在此時站出來唱反調？他們的實力或許能震懾孫策，可對劉毅而言幾乎不值一提。

其後劉毅還專程為此事徵詢過周瑜魯肅等人的意見，子敬言及陛下及各位大人治政確有獨到之處，亦是一心為民，此法開前人之未想極為精妙！隨之他卻是話鋒一轉，氏族之力在大漢根深蒂固，此時雖不敢與陛下相抗可久而久之卻未必能保證一力貫之，很有可能百姓之地會逐步流失。

此時的魯肅可並不是三國演義之中的那個老好人，在他的性格中有着和戲志才向郎等人一般的剛直不阿，面對天子亦是直言不諱。劉毅當時立刻拍案，當然不是大怒而是欣賞。魯肅的話雖然還有些模糊但已經點出了問題的實質，氏族的實力絕不是靠一時的強勢或是某一個人就能解決的，這種社會的根本矛盾想要徹底解開談何容易，劉毅可以借勢將此法用在荊南交州或是揚州，但隨後再想改進也必將面臨巨大的阻力。

在戰場上劉毅向來有信心橫掃一切強大的對手，可在朝堂之間以及具體的行政事務上就絕不會如此簡單了，即使是他在強勢的同時亦要與氏族有着很多的妥協之處，比方說在選材制度上就並不是他心目之中的那種科舉制度，此外在其餘各個領域之中亦是改良與妥協並存。

如今魯肅所說的這個問題也可以看成是所有矛盾的核心，大地主大氏族與農民關於土地之間的矛盾，歷史上無數次的改朝換代究其深層原因就是封建王朝到了最後大多數的土地落在了極少數的權貴手中，權利財富分配極不均衡加上百姓流離失所社會矛盾就被極端激化起來。

劉毅對此是理解深刻，甚至放眼全世界此時也找不出一個比他理解還深刻的了，後世也有着極為深入的論證，不過光是理解沒用，想要徹底的解決問題至少現在劉毅還沒有穩妥的辦法。其實這些年來大漢民生的富足是伴隨着自己對氏族的強力打壓的，其實穩定平和的狀態下並非沒有隱患，百姓得利在長遠來看也必然損及氏族的利益，只不過劉毅此時在大漢的威信和話語度實在是太高，又抓住了不破不立的時機，氏族集團亦不得不選擇妥協，可劉毅不可能長生不老，即使他可以為劉桓劉定打下堅實的基礎可再往後呢？這是他不得不面對的最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