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生吞活咽
江小滿念書很銼但腦子並不笨,他從13、4歲就開始混社會,六七年時間沒混出什麼名堂卻也從沒吃過大虧,除了生性謹慎之外,全靠他那野獸般的直覺能提前嗅出危險感。
當魯老闆帶着倆朋友走進包間后,江小滿看着這三個身板結實的男人在客氣地再次詢問事情緣由時,突然有一瞬渾身上下透着一種驃悍氣質,剎那間,他突然覺得自己後背寒毛一豎。
要死了,好像踢到了惹不得的鋼板……江小滿心裏一緊,卻為了錢、為了面子色厲內荏的繼續吆喝指責店裏有嚴重的衛生問題,要索取精神損失費。
“精神損失費怎麼算?”魯老闆叉腰冷笑三聲,然後反問道,“那你捏造事實誹謗他人,侵犯了我名譽權的賠償款又怎麼算?”
看到江小滿眼角一抽,他趕緊乘勢逼問:“你覺着隨便扔只小耗子在鍋里就能證明是這食品出了問題?好啊,報警嘛!全部東西都封存了送質檢部門,你覺着鍋的另外部位和碗碟里有沒有一丁點耗子身上的細菌或皮膚組織?你覺着相關部門是信我還是信你們這種,嗯?不知道啊?沒關係,咱們可以法庭上慢慢聊!”
聽了那串話,江小滿略微有點腿軟,但他也不是被嚇大的,喝口啤酒潤潤嗓子之後狠狠地一笑,咬牙說道:“大哥,你做點小生意也不容易,不需要上法庭那麼麻煩吧?我覺着,就打熱線電話叫記者來看看得了。”
說著,小滿就摸出了手機,佯裝一副撥電話的模樣。他知道,很多人都是不怕110怕城管,不怕法官怕記者。質檢什麼的對自己沒好處,直接威脅要曝光才是正道。
“等等,”一直站在旁邊看熱鬧的那位年約三十的老上司大哥慢悠悠開了口,“小兄弟,別急啊,所謂家醜不外傳,咱們再說道說道。”
“好啊,看你能不能說出朵花來。”江小滿掛了電話,心裏略略一喜,想商量那就是有戲吧?不想被媒體曝就給錢唄。
“你說這耗子是從廚房開始就進了鍋是吧?”老大哥客客氣氣問着,見小滿點頭之後他也滿意地點點頭,然後一臉好奇模樣的提出一個疑問,“可這鍋菜上桌之後似乎還小煮了一下,請問,這耗子為什麼是生的,不是熟的?”
這個從衣着到外表看起來都挺普通的男人,在問話的同時突然用一種很是銳利並且高高在上地眼神掃向江小滿,頓時激得他渾身一僵。
是啊,為什麼是生的不是熟的?在場的所有人都在心裏過了一遍這問題——這不廢話么,吃得差不多了,鍋半冷之後才扔進去的,當然沒能來得及煮熟。
訛詐團的五人暗暗嘆息怎麼就留下這麼明顯的把柄呢?真是弱爆了!魯老闆也被自己老上司的冷氣壓目光橫掃了一眼,他知道對方是在嫌棄自己退役之後觀察力、反應力在急速衰退,掐架都不知道去卡重點。
曾經的野戰某部退役人員只得和小混混一起暗暗嘆氣——真是丟人,簡直弱爆了!
江小滿在呆愣了一分鐘之後,梗着脖子怒道:“我他媽管你生的還是熟的?!反正這耗子就在你們店的鍋里了,直接說怎麼解決啊,問個屁!老子不奉陪!你解決不了我就找記者幫忙!”
硬的怕橫的,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決定賭這一把。
“好,我不問。”伸着手指戳小耗子的老大哥半彎着腰,望向江小滿咧嘴一笑,然後又慢慢把視線轉回了鍋里,突然間,他倏地五指一抓,在所有人都還沒來得及作出任何反應之時,握着粉嫩耗子就往嘴裏一塞……
江小滿頓時雙眼瞪鼓,就像傻子一樣看着對方往旁邊椅子上翹着二郎腿坐下,悠哉地抽了幾張紙巾擦手,同時一臉享受表情的咀嚼着。
“嗯,很鮮,就是味道淡了點兒,果然是下鍋太遲啊。”老大哥面帶遺憾的搖搖頭,然後順手彎腰從腳邊拎起一瓶還沒開蓋的雪花啤酒。
江小滿聽着那充滿戲劇感的抑揚頓挫腔調,看着他說話間牙縫中展露出的白色食物殘渣,突然覺得自己有一種強烈地想嘔吐的衝動。
緊接着,老大哥左手握紙巾,右手拇指和食指看似輕輕巧巧地一捏,酒瓶蓋就這麼被擠了下來,扁扁的一個半圓從他手裏“砰”一下彈起來,精準地落在江小滿跟前的桌面上打了幾個轉,然後緩緩“躺”下。
最多只能用牙齒咬瓶蓋還覺得自己很man的混混小滿忍不住面色一白,繼而隱約有些發青——什麼人能就用兩根指頭捏開啤酒蓋子還弄得那麼扁啊?!那是鐵的不是紙板啊!還隨便一坐就堵住了包間裏唯一的出口,想跑都必須從他身上踏過去啊!
“小魯,你怎麼也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驃悍大哥看向老闆疑惑地問道,“從前在野戰部隊裏生存訓練的時候,那什麼田鼠、蠶蛹、蛇,不都吃過嘛!”
“從前是迫不得已……”這不知道是不是毒死的耗子直接丟進鍋里啊!洗了么?內臟除了么?消毒了么?扒皮了么?這樣都吃得下去,我要崩潰了……想着他那瀟洒動作,魯老闆下意識的問道,“周老大,你們現在還吃這些?”
“我沒有,偶爾逼別人吃。看着那些新丁生不如死的表情,特好玩兒!”這位姓周的大哥壞笑着拎瓶子喝了口啤酒漱漱嘴,然後又看向江小滿真誠詢問,“小兄弟,你們還吃嗎?”
吃?!吃個鬼啊!江小滿忍住胃裏翻江倒海的噁心感撥浪鼓似的搖着頭。這人太可怕了,這麼一句話就足以力挫群雄!彷彿咱這五個人就是被他逼着生吃老鼠的可憐新丁。
“那就算帳、埋單吧!”周大哥直接越俎代庖吩咐服務員去總台拿帳單,壓根沒問江小滿是不是樂意給錢。
反正,物證都被消滅了,他也鬧不出個什麼名堂來。生吃耗子和捏瓶蓋這麼嚇了一通,他就不信這種小混混還有膽直接掄拳頭干架,有眼色的人都能自己計算,現在房間裏是四對五,就算經理可以忽略不計,但剩下的三個絕對都不是善茬。
事實上,江小滿心裏確實如周大哥所想的已經在盤算是不是“退一步海闊天空”。儘管他們之前有拿相機拍照,可這照片能不能派上用場關鍵得看對方是不是軟弱可欺。
顯然,這個一臉壞笑的變態大哥不可小覷。江小滿看着對方短袖t恤外露部位那黝黑結實的胳膊肌肉,手臂上那一條山區蚯蚓似的長刀疤,嘴裏直發苦。
想着對方說的什麼野戰部隊,小滿再次回憶起這店的名字是叫做“老兵干鍋”,他這才恍然大悟,這四個字的重點不在干鍋而是老兵!
“小魯,待會兒給他們打個九五折吧,天降耗子顧客受了驚嚇,你當老闆的還是得意思意思嘛,”周大哥摸出包紅河香煙,抖了一支含進嘴裏,老闆趕緊打火幫忙點上,他抽着煙又看向小滿,用一種語重心長的語氣說道,“這人啊,年紀輕輕的還是得拼搏一下,找個正經工作干,攢點錢自己也能做個小買賣,是吧?”
小滿莫名其妙的看向他,想不明白對方這是打算幹嘛。
周大哥可不管他究竟在疑惑啥,繼續笑着說話:“你看小魯這兒還行吧?店堂是小了點,可生意做得着實火熱,收入也不錯。其實啊,他曾經也就是個除了打架啥都不會的無業游民,後來被父母逼進部隊錘鍊,百鍊成鋼嘛,這不,退伍后發憤圖強,慢慢從打工仔磨礪成了小老闆。這世上,沒什麼真正的難事兒,只要有心去做,總有成功的時候……”
五個小混混木然的聽着周老大描述另一個混混的成長史,有的人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有的人則稍微聽出了點名堂——他是在激勵或者說勸告各位小兄弟別再虛度光陰,趁着年輕力壯去干點有意義的事情。
這就叫做打一棒子再給個甜棗?江小滿正疑惑着,下一秒服務員就直接把帳單塞進了他手裏。他這才幡然醒悟——瑪麗隔壁的!這姓周的是在故意拖時間免得我們在帳目算好之前就硬闖跑掉吧?!
手頭很緊的小滿哥在對方的恐嚇威逼和善意勸告之中不得不掏空口袋付了帳,帶着兄弟們頹然走出包間,一抬頭就看到了某熟悉面孔和一個心心念念的背影。
他立刻就想到了先前周大哥問的一個問題:“如果喜歡上一個好女人,你能坦然告訴她自己買玫瑰花、請吃西餐的錢是搶的、騙的嗎?”
真他媽烏鴉嘴!真他媽倒了八輩子血霉!
江小滿看了看花朵朵那舔唇勾動食指的動作,又看到金玉扭頭贈送了一個溫柔微笑,不得不讓小弟解散了自由活動,自己微微哆嗦手扣着胸口的襯衣紐子,同時硬着頭皮走上前去,坐在了兩人之間。
緊隨其後走出包間的周大哥看着他那舉動眉頭一皺,不由“咯咔、咔咯”地壓着指關節暗想:“才訛詐了餐館又想去調戲小姑娘?如果真是這樣的人渣,那我不介意讓他滿臉開花明白‘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小滿哥,剛才在幹嘛呢?”花朵朵帶着一種調侃般的微笑挑眉詢問,“是不是想敲詐這店反而被修理啦?”
聽她問得那麼直白,金玉忍不住輕輕踹了花朵朵一腳,提醒她別太過分,與之同時,她微微側了側頭,不忍心去看江小滿的臉色,或者說,她不想讓他覺得自己在看笑話。
因為,金玉知道自己是江小滿的暗戀對象,不希望他太難堪。這傻小子愛得太投入太執着所以暗戀什麼的基本上已經不算是秘密,只是沒捅破最後一層紙而已。
“走吧,咱繼續喝酒去。”周老大招呼着魯老闆往反方向走去。
“等會兒,我得找人看着那傢伙,怕再出事。”魯老闆正想要喊個店員過來盯梢,卻被周老大淺笑着阻止了。
“沒事兒,我看了看,那漂亮姑娘是在洗涮他,應該是熟人,甚至,是吃定了他的人,”周老大讀懂花朵朵的唇語后簡單解釋了幾句,還樂呵呵的笑道,“這傢伙太悲劇了,才出虎口又入狼穴!魯彈,你小子故意讓人給他們多算了錢的吧?真是的,一點虧都不肯吃。”
“那混蛋都逼得你吃那啥了,我還不得讓他多出點血啊?!”魯老闆回了包間之後罵罵咧咧的說著,“這事情雖然解決了,可老子總覺得太憋屈!真恨不得揍他丫的一頓!老大,我對不起你!本來想好好請你吃個飯……這這……”
周老大輕輕笑了笑,拍着魯老闆的肩膀反問道:“這兵不血刃的,挺好嘛——要真招惹了記者來,你有理也得給紅包。何況,你覺着,我會被個小混混逼着干不樂意的事兒?”
“有道理。”小魯點點頭,表示贊同。他這老大,可不是吃素的!
調侃幾句之後,幾人繼續熱火朝天的聊天喝酒,突然的,包間門被人敲響了,坐在門邊的魯老闆順手打開一看,卻發現站在那兒的人完全在意料之外。
作者有話要說:話說門外的是誰?話說,周老大吃了嗎?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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