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賈敏過世
黑是凝結而成的悲傷慘淡，淚水沖刷過後，就褪色成讓人憂傷的灰。天氣霧蒙蒙的，是南方常見的天氣，可林家人都迫切的需要一場太陽，射透層層的灰，往心裏帶進一絲明媚，即使憂傷。
林家象徵地位的正院主屋裏林璟玉、黛玉一起陪侍在林如海的身側。躺在床上的賈敏在丫鬟的服侍下靠在靠枕上，從來只是慘白的臉上染上了淡淡的淺緋色，煞是好看，像是步入黑夜前掙扎出來的最後一絲餘暉。
賈敏虛弱的含笑看着站在她床邊上愁雲慘淡的幾人，自從幾天前被請回來的有‘再世華佗’的易大夫給她把了脈之後，看這幾天三人臉上強撐的歡顏，她就知道了。今天突然感覺自己整個人新鮮了，身上也有力了，就知道差不多了。她那些微的奢望，終是沒有被成全。
“老爺，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賈敏彎下腰趴在床頭咳嗽了好一會兒，在黛玉的攙扶下又重新靠在背靠上，緩了緩神，接著說道。“兩個孩子就、、就、、”
林如海快步上前握着賈敏廋骨嶙峋的手，幾年病痛讓本就虛弱的她早已失了當年閨中國公府嫡長女的圓潤。“夫人，你你怎可說這種喪氣話？易大夫必是有法子的。我們說好要一起的。”
有時候，明明說好了一起，可誰能肯定結局？
老爺！”賈敏猛的提高了聲音，聲音不大而且嘶啞，卻無人能忽視裏面的力道。賈敏反手使勁抓住林如海的手，眼睛直直的盯着林如海。她自己的身子她自己最是清楚不過，掙扎着多活了這幾年已是最好的了，易大夫雖說有‘再世華佗’之稱，可他畢竟不是啊。這次怕是撐不過去了。
“好！”林如海忍了忍在眼眶裏的淚水，微望着頭，等即將溢出的淚又退了回去之後，才哽咽着接著說，“夫人，我答應你！”
我答應你必定好好的照看着兩個孩子，必定好好的照顧自己！
林如海終是忍不住，偏過頭去，任淚水滑過眼帘。自掀開蓋頭時的羞澀一笑就印進了心底，這個女子，是他一生的摯愛啊！
“黛玉”
賈敏偏過頭去，望向趴在床頭哭泣的女孩兒，放開林如海的手。氣息不穩，剛剛突然的發力似是已經用盡了她生命中的全部力氣。賈敏喘着氣，目光慈愛看着嚶嚶哭着的黛玉。昨天還是在襁褓中的嬰兒，今天就已經亭亭玉立，是個半大閨女了。只是不能看着她披上紅色的嫁衣，終是憾事！
黛玉用帕子擦乾淨淌在臉上的淚水，努力的想扯出一抹笑來，卻還是失敗！抽噎着看着躺在床上的婦人。
雙頰下凹，很久不見太陽的蒼白臉上浮着一抹嫣紅，散亂的烏髮早已失了原先的光澤亮麗，絲滑繁複的寢衣也遮不住一眼就能明了的單薄。
賈敏等氣息勉強均勻下來，才接着交代。
“黛玉，以後好好的、、、好好的聽父親、、、聽父親和哥哥的話，知道嗎？”斷斷續續的，一句話都差不多用上了半盞茶的功夫。
“嗯”黛玉哽咽着淺淺的答了一聲，趴在床邊痛哭起來。
賈敏撐起身子，摸了摸埋在手臂里的黛玉的頭髮。看向目光含淚的璟玉，這個孩子，是林家以後的指望了。願佛祖憐憫信女，保佑這孩子一生榮寵。這樣，自己下去，也能見見林家的列祖列宗了。
“璟玉，老爺和黛玉，就交給、、交給、你了！”賈敏直直的望着璟玉，目光哀切，林璟玉偏過頭去擦了擦湧出來的淚水，轉過頭來對着她重重的點了點頭。賈敏這才放下心來，轉過目光愛戀不舍的看着站在床榻邊哀切的看着她的雙鬢染霜、眉目慘淡的中年男子。
當年，自己還是京城裏頗受推崇的閨閣小姐，他高中探花，一時揚名整個京師。聽父親的讚許就對他好奇，能得父親不經意間的讚許的公子不知是何等風采。隔着帘子初見他時，身形俊朗、明快清俊的男子不卑不亢的回答着各家夫人的審視調笑。連微有些不滿意的母親也欣慰的點了點頭，暗自佩服父親的安排。站在碧紗窗後面的自己當時一定羞紅了臉頰，各家交好的小姐的戲謔聲似乎還響在耳旁。
“敏姐姐，不知這個公子可還得你心意？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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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敏妹妹，你倒是跟我們說說嘛，是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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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敏眼裏的神光慢慢散去，臉上掛出了溫婉甜美的笑來，一如她剛得知親事許給他，被母親關在閨房裏綉嫁衣時的羞澀忐忑。
“十里紅妝啊，這是誰家的小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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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誰家的小姐啊？可真有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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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爺長得可真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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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新娘子咯、新娘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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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紅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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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覺出不對來的林如海猛的上前，凄婉呼喚。
“夫人”也只能看見賈敏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林璟玉和黛玉也抬起頭來，直直的看着賈敏，也只能看見賈敏的最後一眼。還有賈敏臉上慢慢散去的少女的羞澀期盼。
“母親！！！”
在屋子裏服侍的感慨心傷的眾位丫鬟婆子也忙跟着跪下，哭出聲來。賈敏頗有些手段，在林家還是很得人心的，為她真心悲傷的人多，假傷心的人也有。不過放在枱面上，那是真真說得過去了。她的一生，也算是幸運了吧。即使最後沒能為林家留下子嗣，哪怕是庶子。
“夫人！！！！”
這個體弱多病的林家主母終於微笑着合上了眼，即使不舍，也終是無力回天。林如海費盡心思請來的易大夫也只是讓賈敏的最後幾天少受了病痛的折磨。
自從遠道請來的易大夫也讓林家眾人節哀的時候，府里的下人早在林管家的安排下開始暗自準備孝衣等必要的，賈敏病了這幾年，眾人都有些心理準備。就連黛玉也在林璟玉的安慰下稍稍好了些，至於林如海嗎，林璟玉是有心無力。他涼薄的性子不能理解這種毀滅式的專情，他也無從下手。況且林如海也沒有給他可以下手的地方。
“父親！”
林璟玉將躺着的林如海扶了起來，接過丫鬟手上的湯藥，慢慢的服侍林如海用了。丫鬟上前給林如海輕輕擦拭了嘴角上的殘汁，順便接過自家大爺遞過來的葯碗。
自從賈敏過世之後，林如海像是失去了一直以來的生命支柱似的，倒了下去。易大夫看了之後告訴林璟玉說，這是心病，他也無能為力。開了方子，一直再用，卻也毫無起色。弄得他只想罵娘，這也無力，那也無力，你這‘再世華佗’是欺世盜名的吧？！
林璟玉自賈敏過世之後迅速的消瘦了下來，賈敏過世了，林如海倒下了，黛玉倒下了，林家一大家子人還等着安排吃穿嚼用，還有那不省心的乘着內院混亂偷奸耍滑的，還要安排賈敏的後事守靈什麼的，林璟玉覺得自家父親再不起來，他再不想倒也撐不住了。
“父親，外祖家還沒有來人，還接着等嗎？”不管怎麼說，還是入土為安的好啊。林璟玉對於這些還是很執着的。
“再等等吧！估計在路上了，之後，你看着安排吧！”
還等？這都過了頭七了。看着安排？您真看得起我。林璟玉苦中作樂的想。
不過林璟玉等了兩天之後就等來了福音，倒不是賈家派來的人終於到了，而是林如海的乳母林嬤嬤在林管家的殷切呼喚下終於回來了，然後看不下去了，索性直接出手了。
林嬤嬤，那是府里頂老頂老的老人兒了，現在早就不在府上幹活了，雖說還能動，林如海也不忍心啊，讓她回去享享清福。況且自己兒子是府里的大總管，她也能放下心來，也就情願樂呵樂呵。她自己本就姓林，然後又嫁了姓林的。大家習慣性的尊稱她為林嬤嬤，久而久之，也就忘了她的本名了。林嬤嬤，本是林家的家生子，後來成功成為林家老太太的貼身婢女，林家老太太將她指給了府里得力的管事，她的兒子林成出生了之後，剛好趕上林如海出生。因林嬤嬤奶水足，又得林家老太太心，就讓她做了林如海的乳母。林嬤嬤兒女雙全，也算是有福的。女兒長大之後，求到了老太太那裏，為女兒求了個恩典，嫁了出去。這剛生了孩子，林嬤嬤到女兒家照看照看。結果就被兒子十萬火急的召喚回來了。信上只說家母過世了，林嬤嬤悲傷了。雖說夫人七出差不多犯了兩條以上，重點是差點斷了林家的香火（其實已經算是斷了），不過勤懇持家也還勉強說得過去，況且這人都已經走了。所以還是值得這個林府的老人兒挂念一下的。不過這老人兒回來之後，看見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都成這副摸樣了，那還了得，這不是堵心嗎？！林嬤嬤不幹了。
林嬤嬤出馬，不知頂了多少個林璟玉。反正不知過程如何，結果就是林如海幾天之後居然能掙扎着起來主持喪事了。
林璟玉提着的心才慢慢的放了回去，林嬤嬤在她心中的形象不知提了多少個檔次啊。林璟玉也就選擇性的忽視易大夫欲言又止的擔憂，忽略掉心底里的擔憂，努力勸慰自己，這個絕對是江湖騙子，而且還是欺世盜名的那種。
林如海好起來了之後，也就不管京中的人來沒來、到了哪兒，強撐着將賈敏的喪事辦了。這個在京中盛極一時的女孩兒的一生才算是畫上了完整的句號。
作者有話要說：我申請了榜單，如果成功的話。下周估計就是日更了，不過肯定是沒有以前精心改過的文的質量了。
話說，親們。
你們是要保證速度，還是要保證質量？
我很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