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 安肯輕身事亂臣
“大哥，老三還是沒有消息，南嶺來的兄弟說他老早就帶着人往這邊趕了，算起來應該比咱們都還先到，可不知是怎麼回事，幾天前突然就斷了聯繫，到現在一直沒有出現。”
“五湖十三幫匯聚於此，他不會不知道茲事體大容不得半點疏忽，二弟，我看，老三怕是着了道了。”
“大哥是說——”陳爾驟然一驚，掃向四周的眼神頓時有了不同。
曹家宅子裏已經聚了五湖十三幫各家堂口的當家和隨從，每個人都虎視眈眈的注視着其他人，這是一場人數與力量上的較量，所有人都不甘落了下風，康碭山雲海幫在九原邊境一帶頗有聲望，當初無瑕押糧草過境與他們交手，后贈以錢財令他們得以更大的發展，這次聽聞消息，邊境一帶的山頭便推舉他們前來，一是因為那點點的淵源，二來，也是想要在這亂世之中尋得安身立命的根本。
薛桂橋扣着茶杯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他很清楚今天在場的人都抱着怎樣的目的，若果真余長明在這些人手裏，那麼他的處境必定好不到哪去。
主座上面的位置依然空着，雖然大家都是跟着進的門，但自進來之後卻都沒有看到公子的身影，顯然人沒到齊之前他不會現身。堂下不乏心懷鬼胎之輩，其中又以濱州程家莊程雲仲與凌煙坊王褒信為首，而江湖之中處於甚高地位的風月山則至今還未有人出現。
堂前劍拔弩張，堂后也並不輕鬆。
洮銘自進了堂后就一直站着，一字一句的回答着小八的問話，在人前他是一呼百應的冷公子，而在這裏，他卻只是武飛雲手裏一枚衝鋒陷陣的小兵。
馬宗渭總有些不懷好意的盯着洮銘去看，在他看來，面前這個人與真正的冷公子並無二樣，特別是因為身份的低下而讓那張與冷公子一模一樣的臉孔看起來竟十分惹人憐惜，他的心有些痒痒，想到當初在那人面前跪地求饒的情形，就讓他有一種想要報復的衝動，就算知道面前這個不是那人，也依然還是有想要將他綁起來蹂躪一番的想法。
“馬大當家的！”小八叫了幾聲不見應答，有些厭惡的看了馬宗渭一眼，馬宗渭“啊——”的一聲回過神來，嘿嘿笑着擦了嘴角應道：“在在在的，你還別說，這人.皮做的甚是精妙，若非我早就知道這是個假的，只怕這會兒都要嚇出尿來了。”
小八冷笑一聲假意奉承道：“馬大當家的真是過謙了，誰不知道馬鳴幫如今的威名，那冷公子不過江湖人捧場罷了，等今日五湖十三幫盡歸到馬大當家的麾下，你與他，還不是平起平坐的交情，又哪裏用得着去怕他。”
那番話說得馬宗渭十分受用，他貪婪的吸了口氣，帶着幾分得意伸了個懶腰，起身說道：“承你吉言，今兒個若能一帆風順，定少不了你的榮華富貴。”他說完假意不查用指背蹭過了洮銘的臉頰，洮銘默不作聲的往後退了幾步，小八見狀皺了皺眉頭，揚手令洮銘出門，洮銘拱手一揖返過身去，正對上白炎冷冽匕現的眼光。
他生氣了！
儘管自己只是個假冒的，可馬宗渭動手動腳的原因依舊是因為自己所假冒的那個人，他似乎對這樣的情形十分憎惡，那日也是，因為王禹對自己打翻東西顯出了怒意，他就摔了酒碗沖了上去殺了那麼多的人，他對那人的重視程度簡直不可想像！
“王禹。”
青筋暴露的雙拳尚在緊握之間，小八突然開口叫了王禹的名字，站在白炎身後的纏綿等人皆為之捏了把冷汗。白炎緊繃的雙肩驟然之間鬆懈，在洮銘走到他跟前時，他什麼話也沒說，只以洮銘所述的王禹一貫冷漠的神色與之擦肩，踏進了屋去。
這也正是纏綿一定要留下洮銘的原因，假冒無瑕的可以是任何人，但清楚內幕能同小八溝通的就必須是武飛雲挑選出來的人，這整支隊伍里剩下的只有洮銘，由他來完成雙重身份的交替再好不過。
白炎走到小八身邊，臉上神色未有任何波動，小八低頭茗了一口茶，看似漫不經心的對他說道：“家裏老爺子來信了，說一切平安，很快就能與你見面，你只管安心做好自己的事情，馬大當家的虧待不了你，”
白炎聽得並不明白，卻依舊拱手答應，臨走之時，他瞥了馬宗渭一眼，馬宗渭不明所以，與他對視之下竟陡然一驚，莫名的冒出了一身白毛汗。
“這犢子！”他不明白白炎為什麼瞥他，那眼神一閃即逝，卻有種說不出來的寒意，他攆上前去想要將白炎揪住，卻聽門外通報聲起。
“風月山粟大當家的到！”
“人齊了，馬大當家的，好戲該開場了。”小八聽罷揚唇一笑，馬宗渭連忙整了整自己的衣衫，見洮銘帶着人往外走，他也急剌剌的跑了兩步，想了一下，又回頭對着小八說道：“萬事皆準備妥當，不會出什麼紕漏吧？”
“放心吧，大當家的，只待今日以後，這半壁綠林就都是你馬鳴幫的了。”小八心底冷笑，臉上卻熱情洋溢，馬宗渭看得心頭一松，忍不住哈哈大笑兩聲跟出了門去。
議事廳中人頭濟濟，風月山的人剛剛才到，先一步進來的人則已經等得焦急，交頭接耳之聲嗡嗡作響，不得安寧。送茶水的小子從園門踏入，眾人在嘩然而動之後見不是公子，皆又失望的縮了回去。
“誒你們說這公子人進來這麼久了，卻為何一直躲在後堂不見咱們？馬鳴幫的人進進出出的，顯然已經把這裏當成了自己家了，莫非公子已有打算，要將這五湖十三幫的龍頭交到馬宗渭手上了？”
有等得不耐之輩嘟嘟囔囔，已經開始揣測抱怨，其他人聽后也頗有微詞，程雲仲與王褒信混在其中煽風點火，引得不少人拍桌撂凳，大有暴走的苗頭，就在眾人爭相不下之際，一道金光凌空掠過，自過道中間直上主座，打在座后的屏風后回彈，穩穩落在了桌案上。
“啊！”
眾人一聲驚呼，皆安靜了下來。
桌上落着一張面具，煜煜的金光直晃人眼，回頭看去，只見門口立着一道白色的人影，在雪光的映襯之下散着淡淡的光芒。
“公……公子來了！”
“公子！”
“公子！”
驚呼過後，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去，讓開了一條道路來，洮銘頓了頓神，抬起一雙淡漠的眼睛，從從容容的從人群之中走過，一步一步踏上了台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