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 敢與楊花燕子爭
滿帶怒火的拳重重打在臉上,一下將贇謙掀翻在地。他知道等待自己的是怎樣的境遇,所以沒有躲避,只單手支撐穩住身形,然後一聲不吭的又轉回了原地。
澈軒居高臨下看着他,用幾乎要將他生吞活剝的氣勢狠狠壓下,他的面具因為衝擊力落在了帳內的一角,帶着血痕的臉被無情的壓向地面,澈軒面目扭曲着夠向他,以一記重擊撞向他的額角,他感到“嗡——”的一聲,突然間什麼都聽不到。
溫熱的血液從他的額角流出,又有幾滴液體落在他的眉梢,他抬起雙眼,看到了晃晃悠悠站起的澈軒和同樣鮮血橫流的額頭。
他的恨意如此鮮明,因為自己的不守承諾!他說過,無召不許出現,可是自己不但來了,且還是在這樣的一種情形下出現……
“你來做什麼……你來做什麼!誰允許你出現!誰允許你出現在這裏!”澈軒暴怒的抹去額頭上的鮮血,可是越抹越多,他那一撞是沒有收力的,因為在贇謙出現的那一刻,他的心突然間就縮成了一團,那感覺壓迫得他喘不過氣來,他的怒火無以宣洩,所以不惜傷害了自己來教訓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
“你知不知道,朕是用多大的剋制力才能說服自己留下你的性命!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當真朕是不敢殺你了嗎?!”
“臣知道皇上已經仁至義盡格外開恩,臣也知道,皇上不願看到我出現在這裏是因為什麼,臣是有私心,但絕不會僭越,皇上要打的這場仗既冒險也艱難,既然如此,何不讓臣來幫您一把,他想要的您要給他,可您是一國之君大鄭之主,絕容不得一絲閃失,您可以不用衝鋒陷陣身先士卒,我也依舊是口不能言面不示人的那個啞巴,所有的一切都沒有變化——”
“呵……”沒有變化嗎?你怎敢在我面前說出一切都沒有變化?我的愛意不比你們少,可我得到的,卻永遠都及不上你們……
我那麼拚命,那麼努力的爭取着他,現在孟白炎沒了,他好不容易回到我的身邊,你卻又出現了,你們一個一個的分割掉他的心,我呢,我又能留下什麼!
“現在,立刻給朕出去,騎上你的馬,回到涼州去,朕就當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你依舊駐守涼州城,無召不許踏出一步。”
“皇上明知不可能。”
“鏘——”寶劍龍吟,顫動聲驚得帳外的幾人慌了神,子胥郎上前一步就要闖入,被十二衛中的金吾甲菽左右一踹踢跪在地,鬼翼上前阻止,急聲說道:“都別慌,且聽聽再說。”
子胥郎被反扣雙臂掙扎了一下,驟然間淚如雨下。
殿下這一輩子,算是折在這情之一字上了,從開始到現在,到將來,怕是永遠也走不出去了。
“就算皇上現在殺了我,我也不會退讓,皇上身系大鄭,不容有失,上陣殺敵誰都可以,但治理天下卻非人人可為,皇上要的只是一個結果,是誰達成,真的那麼重要麼。”
“對朕來說……很重要……”劍鋒緩緩刺入,沒入肩頭寸許之後停住了。
“你還有一次轉身離開的機會。”
贇謙卻抓住劍刃抬起頭,雙眼不避地迎上了前去:“皇上可以一刀殺了我,又或者,讓我去任先鋒打頭陣,既然我的生死無足輕重,皇上又何必如此執着。”
握住劍柄的手微微顫動了一下,鄭澈軒側着眉眼細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看着他鮮血滿面略顯狼狽的臉,和那從來都乾淨齊整此刻卻污穢凌亂的衣衫,想像着他千里疾奔只為早一步來到這裏,來到無瑕的身邊,突然間便有了一絲無力兼無限的心酸。
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在知道無瑕遇險孤立無助的那一刻,自己的瘋狂與他有何不同,自己用一個國家來做賭,而他呢,用的是他的命,他唯一還擁有的東西。
“嗖!”劍抽出,反手飛紮入支撐營帳的木樑,鄭澈軒閉上雙眼長吸一嘆:“戴上你的面具,離開朕的身邊去找雲嵐,不要讓朕再看到你,也不許出現在無瑕的面前,你重生即為啞奴,這一輩子,就只能做一個不能說話沒臉見人的啞巴!”
“臣,領命。”贇謙握住肩頭站起身,去帳角處撿起面具端正的戴上,轉身走了出去,在帳簾摔下的一瞬間,鄭澈軒惶然一驚,睜開眼尋找着方才掉下的鬼面,拿在手中看了又看,然後幾步撞開帳門奔了出去。
贇謙已經帶着子胥郎和鬼翼離開,門口的金吾甲菽正不安的來回踱步,見皇上突然跑出,他二人俱是一愣,鄭澈軒拔腿往前,他倆跟了兩步,才想到風雪頗大,皇上只着了帳中的衣衫,想要回身去拿又怕跟不上皇上的腳步,當真是一陣慌亂。
金吾脫下自己的風雪斗篷去遮擋,卻發現根本沒用,皇上從走到跑過程極短,等他們追上的時候,他已經停在了公子的帳前。
公子帳內的燈還亮着,依稀可見朦朧的影子,為了保暖,他的營帳被大帳套着小帳扎在了背風之處,守在外面的是元辰帶領的另外四衛和一整列士兵。對皇上的到來眾人都很是驚訝,元辰更是面帶責備狠狠瞪了金吾與甲菽兩眼,還未及說話,鄭澈軒已經只手一推進了營帳去。
溫暖的火光映亮了無瑕柔美的輪廓,他坐在榻前,面前展着一副畫卷,那畫上沒有人物,只一片桃林,傍着一方崖壁,壁腳一汪清泉緩緩流過一座竹樓,那樓的前面搭着鞦韆,沒有人推盪,鞦韆卻飛在空中,像一隻小鳥一樣。
“唔……”睡意襲人,無瑕的手肘微微一滑,頭幾乎撞在桌角上,澈軒適時的弓下身去,捧住了他的額頭。
“困了就去睡了。”
“你怎麼過來了。”無瑕迷迷糊糊的抬起了頭,瞥見了他額上的那一片血紅。
“你怎麼了!”他霍然站起想要看清楚,澈軒卻微微一躲,將手裏的鬼臉面具放下,然後俯身吻在了他的頰邊:“你忘了拿你的面具。”他說完轉身就走,無瑕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突然間有了一種莫名的悸動。
似乎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可是,是什麼呢……
那一層一層的黑暗圍繞在澈軒的身邊,好像要將他吞沒了……
心中隱隱有了一些刺痛,說不出,就,很痛,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