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一十五章 外以欺人 內以欺心
?巡防的隊伍剛剛走過,一道黑影順着牆根摸上了壁角,在確定沒有自己要尋找的人之後,那人嘆了一口氣,抬頭看向了防守更為森嚴的營地深處。
十天了,從進入這康陽城起,自己已經晝伏夜出尋找公子十天了。先不說這戰端頻起的混亂,就單進入晉地的鄭國大軍就已超十萬,要在這麼龐大的人數之中找出一個人來無異於.大海撈針,更何況還不能暴露了身份,否則以鄭哲主的個性,恐怕在公子知道之前他就已經出手除掉自己了!
川西傳來的消息,晉地各處打着大戍旗號的勢力紛涌崛起,不但與晉的朝廷對抗,相互之間更是明爭暗鬥,大家都說是奉了公子的令,可是,是真的嗎?公子可能在下達了這樣的指令之後還對所有人都避而不見嗎?
不,這絕不是公子的意思,就算他真的要重掌反晉的第一把交椅,也絕對不會假手於人,他會自己站出來,拼殺在戰場的第一線!所以,現在的他必定是被蒙在鼓裏,要弄清真相只有把他找出來,可是……
“談何容易哪……”
嘆息在夜色中久久回蕩,為這無可奈何的事實,也為不可預知的將來。召喚弓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然後一個縱躍入了茫茫雪幕。
“哥哥喝茶。”弦伊一直在等候,在看到弓進門時失望的臉色后,她默默地倒上一杯茶,放在了弓的手中。
“不如明日白天我去打探一下,我歷來跟着公子,哲主帝身邊的侍衛我也認識很多,只要能看到一個,都可順藤摸瓜尋到蛛絲馬跡,總好過你這樣毫無頭緒的找下去。”
“弦伊。”弓突然打斷了她的話:“你一定要記得,咱們現在的處境跟以前不一樣了。從前你跟着公子,哲主為了討公子歡心或許還能禮讓幾分,可是現在他為了不讓我們見到公子,怕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你不可還以以前的態度去看待一切,他與咱們,早就不是一路的了。”
“那公子為何還要留在他的身邊!弦伊不明白,這麼淺顯的道理,咱們都懂,公子為何卻糊塗了!”
“他不是不懂,他只是……絕望了……對他來說,這世間沒有了小侯爺,誰助他復仇都是一樣!”
“好,知道了。”門外說話的聲音將本就睡不安枕的那人給吵醒了,發覺有人推開了門,奚昊一抓錦被坐起了身來。
武飛雲頂着滿身的雪花站在那裏,看着奚昊一臉警惕的樣子,忍不住微微一笑:“我們該離開了。”
“離開?!”奚昊驚訝的重複了一句,突然將被子一掀下了地。
“要去哪?那奚兒跟佰茶呢?是不是跟我們一起走?”
他問得急切,因怕得不到回答而上前了幾步,武飛雲皺着眉頭看了看他的赤腳,一伸手將他給抱起了:“她們已經走了。”
“走了?”奚昊心中猛地一跳,掙扎着從武飛雲懷抱里脫出身來:“她們去哪了?和我們要去的是不是一個地方?這麼多天我都只看到奚兒而未見到佰茶,你說,你是不是……是不是已經……”他心有懷疑,卻怎麼都不敢將所害怕的猜想說出口。他為了那母子二人離開了纏綿,本以為至少可以用自己的性命去保護她們,可誰知這麼久了,他連佰茶的面都沒看到,而今連奚兒也不見了,他這才深深感到了自己的無能為力。
“已經什麼?你以為我殺了她?”武飛雲面帶戲謔的反問了一句,黝黑的瞳孔中漸漸有了深度。奚昊沒有迴避,仰着頭看着他,皓白的牙齒死死咬住了唇角。
“那我要是說……她已經死了……”
“啪!”奚昊揚起的手掌被武飛雲一把扣在了手裏,那已經蓄積了淚水的雙眼瞪着武飛雲,透出了一如既往的倔強:“好好跟我說話!”
“哧——”武飛雲被逗笑了,他伸手去拭奚昊的眼淚,卻被奚昊一扭頭躲開了。
“船已經等着了,你要是不想去,我就留下來陪着你,不過這樣的話,你就很長一段時間看不到奚兒了。”
“你!”奚昊氣急,使勁去抽手,卻拗不過武飛雲的力氣,說不過又打不過,一時火起竟張口對着武飛雲的手背咬去,武飛雲不躲不避,任他下口,那齒痕整整齊齊便落下了一個月牙印。
奚昊喘氣不勻,用了一把力后鬆了口,見那手背泛白,隱隱透出血跡,心底有些不安,卻又實在壓不下那口氣,遂退了兩步去穿衣服,武飛雲站在他身後,看着他那單薄卻挺得筆直的背脊,突然有了一種衝動。
想要告訴他,的確是有人已經死了,不過死的不是佰茶,而是他所愛的那個男人,若是他知道了,若是他知道纏綿被自己設計殺死在若水之下,他會不會撲上來咬斷自己的喉管?用他那羸弱到不值一提的力量來殺掉自己為纏綿報仇?
呵,恐怕會的,他為了纏綿會不顧一切的。就算殺不了自己,他也一定會帶着仇恨守在這裏,看着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向深淵的……
雙手伸出,不由自主的便抱住了那個身體,在掙扎中將他壓入床腳,然後如撲火的飛蛾般燃燒了自我!
“武飛雲——你放開我——”
“放開——”
沙啞的呼喊在汗水津津的對抗之中透出了悲愴,那場力量懸殊的爭鬥勝負一目了然,但心中的底線終究還是守住了,武飛雲喘着粗氣捧住奚昊的臉,將炙熱的額頭抵在了他的眉眼上。
“如果……如果我們還有來生的話,我一定不會錯失從前……我知道……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加註在你身上的每一件東西,可是我已經回不了頭了……奚昊,我對你的愛是真的,對你的感情也是真的,我不能容忍你的心裏沒有我,從始至終,我唯一想要的,不過是一個你罷了。”
果真是這樣嗎?
奚昊側過頭去,看向了不知名的遠方,風從敞開的房門吹入,刮落了眼角的淚珠。
一個人怎能在說愛的同時,卻毀掉所愛那人的一切,踩在親人摯愛鮮血屍骨上堆砌的愛情,如何承受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