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紈絝生活
明珠大酒店頂層海景包房區,張生跟在父親、王司令員等人身後走在長長鋪着紅地毯金碧輝煌的走廊中時,旁側一間包房氣派的古銅色大門被人推開,走出來一個尖嘴猴腮的年青人,穿得很光鮮,花襯衣白褲子,風格誇張,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生少?!”瘦高個見到張生吃驚的喊,不過隨即注意到了張生前面幾人的陣仗,聲音立時低了下去。
這個人,正是張生最親近的幫閑邱五。
張生對他使個眼色,說:“等我晚點過來。”快步向前面追了上去。
從海景包房看出去,碧海藍天一色,海水拍打在礁石上,濺起陣陣白色浪花。
張碩山和王司令謙遜了幾句,便由王司令員坐了主位,服務員上了香茗,聽得夏參謀低聲吩咐,便退了出去。
張生打量着周遭環境,這餐飯看來只有王司令、父親、夏參謀和自己四個人,算得上私密了。
“小張啊,來,來,坐我身邊。”王司令員作着手勢,臉上笑容很親切,濃眉下,目光也不再那麼銳利。
等張生坐下,王司令員拍着張生的手,笑着對張碩山道:“碩山老弟,你有個好兒子啊,虎父無犬子,哈哈。”
張碩山苦笑,自從兒子上初中后,同僚朋友,就沒人跟自己說過這樣的話,不然,倒好像在嘲諷自己,現在聽王司令的話,感覺怪怪的,但又知道,王司令是有感而發。
“您太誇獎他了。”張碩山又第一次,感覺到了兒子給自己爭臉的感覺,心裏原來是這般舒爽。
“不是誇獎,我老伴,還有弟弟妹妹那一大國人,都對小張醫生讚不絕口,要不是我壓着,這頓飯他們都要來,我呀,我是怕嚇着小張醫生。小張醫生年紀輕輕,可是有大國手之風了!”王司令員哈哈的笑着,有些話沒有說,自從見識到張生出神入化的針灸術后,老伴最是心熱,還提議將小張醫生調到身邊,這樣家裏人也能照應到,遇到國醫聖手不容易,很多慢性病和疑難病,西醫那只是治標,國醫,卻能去根呢。
張碩山笑道:“您看,再這樣下去,他要驕傲了,要我說,他要真有本事,就該去幫助最需要幫助的人群。”
“哦?”王司令員有些不解的看着張碩山。
張碩山道:“是這樣,我們南海雖然是個經濟大市,但發展不太平衡,尤其是還有一個貧困縣,處於嶺南山脈的尾端,是革命老區,也是全國最貧困的縣之一,最近我抓衛生醫療,擬定了幫扶這個貧困縣的五年規劃,不管怎麼說,咱們新農合推行這些年了,從文化教育醫療衛生的角度,我希望能推動這個縣的工作,作出一些改變。”
頓了下,張碩山輕輕嘆口氣,說:“這個縣呢,據我下去調研,根本就沒有形成縣鄉村三級醫療體系,很多鄉鎮衛生院形同虛設,有行醫資格的大夫都沒有,我希望能動員一批年輕的醫生下去,算是支邊吧,這件事呢,我當然要以身作則,我張碩山的兒子都不能動員下去,那誰還能下去?”
張生靜靜聽着,倒也不出意外,父親以前便不贊成自己進六零一,和自己說過幾次希望自己能靠真本事吃飯,現在不過舊事重提而已。
王司令員笑着說:“碩山老弟說的是青陽吧,要說這些年,南海發展很快,但換了幾屆班子,青陽該怎麼窮還怎麼窮,很令人揪心呢,碩山老弟倒是心繫百姓。”
張碩山連聲說慚愧,這是自己應該做的工作,又看向張生:“當著司令員的面,你表個態,去不去?”
張生點點頭:“我去。”其實早就想去青陽看看,隨着近年國內環境保護,山林漸漸茂密,青陽也不例外,有個叫黒溝子的地方,甚至見到了華南虎的蹤跡,想來同樣可以尋到其它珍禽異獸、天材地寶,自己配藥也就有了絕佳的材料。
張碩山說:“你可是答應了,有司令員作見證,回家別跟你媽告狀出爾反爾。”
張生無奈,老爸,精明的很呢,故意在王司令面前說這個事,就是為了堵住老媽的嘴。
王司令員也微笑,自能聽明白是怎麼回事。
張碩山又對張生道:“還有那邊是山區,你的車啊、卡啊都沒用,回頭都不用帶去,就靠你每個月的工資過生活,能做到不?”
張生又點了點頭,心說自己也不容易,被毒死了一次,又險些被毒打致死,眼見要過好日子了,又要被發配去窮鄉僻壤。
張碩山見張生答應的痛快,倒是大出意外,狐疑的看了張生一眼,轉頭對王司令員道:“你不知道這孩子,從小在溫室里長大,小時候不懂事,很混賬,現在長大了,我希望他能下去鍛煉鍛煉,玉不琢不成器,是不是這個理兒?再說了,這混小子中醫術看起來倒知曉些皮毛,在醫療設備匱乏的貧困地區,才能有點抱負。”
張生聽父親的話卻是有點吃驚,父親能說出“玉不琢不成器”的話,說明對自己改觀了,以前對自己,可能是哀莫過於心死吧,正經話都懶得和自己說,現在,看來重新燃起了對自己的期望。
想也是,父親肯定打聽過醫院發生的事,加之服用了自己熬制的養生丸,雖然沒說什麼,但一粒丹丸下去,效果他也能體會得到,是以,自己這個兒子,才終於和一個合格的醫生能聯繫在一起了吧。
王司令員笑着點頭,說:“碩山老弟說的都對,不過我倒覺得這孩子醫術精湛,應該進部隊發揮所長,這樣的人才我們部隊留不住的話,還談什麼強軍強國?”
張碩山一怔,王司令員的意見可和自己的意思相悖了。
“不過,既然碩山老弟有了安排,我也只能客隨主便了。”王司令員嘆口氣,看起來有些遺憾。
張碩山默不作聲,王司令固然位高權重,但自己兒子的事情自己必須要做主,哪怕得罪他也好。
一直沒說話的夏參謀笑道:“司令員,張市長,其實你們說的不衝突,據我所知,青陽是咱們六零一醫院的對口援助地區,在青陽,咱們六零一支援改造了幾座衛生院,條件都很好,就是有的衛生院太過偏僻,醫護人員不足,地方上也提過建議,希望咱們能派軍醫下去援建,我看,小張醫生可以入伍後下去鍛煉兩年嘛,這對小張醫生來說,也在功勞簿上寫了重重一筆。”
王司令員聽了就笑,說:”有這事兒?”又指了指夏參謀,笑道:“怪不得都說你是小諸葛,是有點想法,不過你的覺悟不太高,就知道功勞功勞,你呀,要多向張市長學習,別整天躺在功勞簿上睡大覺。”
夏參謀笑着說是。
張碩山無奈,本來是想叫自己家這個少爺下去鍛煉,但怎麼聽着,就有了點鍍金的意思?
可是,話說到現在,也不好駁司令員和夏參謀的面子。
張碩山只能舉起茶杯,說:“那我以茶代酒,謝謝司令員和夏參謀對犬子的青睞。”
“碩山老弟,剛剛聽你說你分管衛生醫療?”王司令員舉起茶杯和張碩山碰杯后,喝了口茶,略有些詫異的問。
張生嘆口氣,說:“我爸現在分管文教衛……”
話音未落就被張碩山瞪了一眼:“怎麼說話帶情緒的,文教衛怎麼了?這都是關係國計民生的工作,本來就該擺在執政者的第一位,只是很多時候,咱們本末倒置,倒不知道什麼工作最重要了。”
王司令員凝目看了張碩山一眼,點點頭,說:“碩山老弟說的是,黨把咱們放在什麼位置,咱們只管兢兢業業的幹活。”
接下來,上菜吃飯。
聽着父親和王司令聊天,張生也不好插嘴,匆匆扒了幾口飯,張生站起來說:“爸,王叔,我醫院還有點事,要過去一下。”
王司令員微笑點頭,說:“有機會來北京,來家裏坐,我倒要看看你變成鄉下小子是什麼樣。”說著,就哈哈笑,想來覺得面前這個唇紅齒白的年青人下鄉鍛煉和一幫粗人混在一起,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張生無奈撓頭,悻悻離席。
出了房,張生快走幾步,來到了邱五所在的菊花廳,敲了兩下門,聽到裏面有人應聲,便推門而入。
包房內烏煙瘴氣的,十幾個男男女女,有人在玩牌,有人在喝酒吹水,男的看起來都是花花-公子,女的都是衣着暴露的年輕漂亮嫩模。
邱五一把推開了懷裏的女孩兒,滿臉諂笑的迎上來:“哥,您來了?”
有一個男青年迷迷糊糊站起來,一看就嗑藥嗑多了,對張生喊道:“你他媽誰啊?你找誰?”
邱五拿起酒杯,一杯酒就潑他臉上,罵道:“少廢話,給我清醒清醒。”又沖滿屋人手一劃拉,“趕緊的,都給我出去,沒醒酒的出去再醒酒。”更對身邊臉上帶美人痣的女孩兒道:“你負責,把人都帶出去,負責安安全全都送到家,好不好?”
美人痣女孩兒是這群外圍女的頭頭、經紀人,也可以說是媽媽桑,她和邱五關係匪淺,見邱五的架勢就知道誰來了,忙張羅着叫小姑娘們人盯人負責送這幫少爺兵走,包房內立時雞飛狗跳,有迷迷糊糊不願意走的,也被架了出去。
美人痣女孩兒離開包廂時對張生嫵媚一笑:“生少,你們聊。”
屋內烏煙瘴氣的,張生等這幫人都出去后,拉開了落地窗,海風吹入,立時頭腦一清。
“大少,有好事吧,氣色不錯。”邱五諂笑着,遞來了一杯酒。
張生伸手格開,說:“不喝了,這樣,你開車跟我回趟家,有點事叫你辦。”又看了邱五一眼:“沒喝酒吧?”
“沒事兒沒事兒,保證酒精不達標。”邱五嘿嘿的笑着,就抄起了茶几上的車鑰匙。
張生聞着他滿嘴的酒氣,從身上摸出一個蠟丸遞給他,說:“吃了,醒醒酒。”兩粒醒酒丸本來是給王司令和老爸準備的,可看情形,他們要能一醉方休,也不是什麼壞事。
看到蠟皮包裹的黑乎乎藥丸邱五就苦了臉,但又不敢不聽張生的話,只能捏着鼻子,將藥丸吞下,旋即,邱五就覺滿嘴清香,精神為之一振,不多時間,醉酒後的疲勞便不翼而飛。
“大少,好東西啊?!”邱五睜大了眼睛,見到張生向外走,忙追了出去。
一邊走邱五一邊說:“我查過了,那小子叫周帆,在省城有一家公司,市值兩千多萬,他老子是……”
張生就知道說誰了,就是找人差點把自己腿打折的那位省城貴公子,晦氣的揮揮手,“這件事以後再說。”自己現在自然沒什麼心情也沒什麼意願再去追求那個叫瓊雪的女明星,而且馬上就要參加醫師資格考試了,不節外生枝的好,其他的,等忙過了這段時間再說。
來到停車場坐上了邱五的車,邱五一邊打火起車一邊小心翼翼問:“哥,跟你家老爺子走一起穿軍裝的老先生最起碼也是少將吧?看着軍銜就挺高。”
張生說:“海軍司令。”
邱五咋舌,不敢再問,踩動油門,轎車慢慢駛出,等出了停車場拐上正道,立時風馳電掣起來。
常平路是南海最繁華的大街,鱗次櫛比的玻璃帷幕摩天大廈直衝入天,,巨大的電子屏播放着全球最奢侈商品的廣告,充滿着現代化國際大都市的氣息。
便是在車水馬龍中,邱五的車也開的極快,卻不想,從後面突然竄出來一輛紅色寶馬,超車時向里一抹,險些蹭到邱五的車頭,動作極其危險,紅色寶馬車超車成功后,更響了兩聲喇叭示威。
“操他媽的!”邱五恨恨的咒罵著,一咬牙,用力踩油門,便追了下去。
張生不在意的咬了片口香糖,這種場景早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前面眼看到了十字路口,紅色寶馬在沒閃燈的情況下猛的右轉,接着,就聽“嘎”一聲急剎車,車胎摩擦着路面,發出了刺耳的長長聲音。
卻是南北向駛來了一輛人力三輪車,應該是沒想到寶馬車轉彎也沒怎麼減速,三輪車一下子便擦到了寶馬車的車身,立時傾倒,騎三輪車的婦女也跟着摔倒在地,三輪車上的水果滾得滿地都是。
紅色寶馬里,下來了幾個小青年,其中駕駛位下來的小青年極為削瘦,男模特般的帥氣身材,緊身t恤,穿着一條醒目的紅褲子,白格子的鱷魚皮皮鞋,看起來就張揚的很。
紅褲子小青年應該是車主,看了看自己的車,就幾步竄到正想爬起的婦女身旁,提腳就踢,嘴裏罵罵咧咧,大概意思就是你會不會騎車,碰花了老子的車你賠不賠得起。
婦女恐懼的閃躲,接着動也不敢動了,不想小青年更是被惹火,罵道你他媽裝死是吧?想訛人是吧?一腳腳踹過去,力道很足,也不管是婦女的頭還是胸腹,狠狠的踹着。
旁邊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但誰也不敢管。
在寶馬車后,邱五也停了車,他下車從後備箱摸出一大號鐵扳手就走了過去,到了寶馬車旁,嘩啦幾下,就把寶馬車的車窗玻璃砸的粉碎,接着,他又掄起鐵扳手“嘭嘭嘭”開始砸寶馬的車頂,這一幕,令所有人都驚呆了,眼見着他一下一下的把寶馬車的車棚鋼架砸的凹了進去,砸得不成樣子了,那幾名小青年才反應過來,一個個罵著跑過來,跑在最前面的,是追打那名婦女的紅褲子。
“啪”一個耳光,邱五就狠狠抽在了紅褲子小青年臉上,又一腳,就將那小青年踢倒。
“草你們媽的,誰敢動?!誰動誰死?!”邱五鐵扳手指着其餘幾名躍躍欲試的小青年,目光森冷,幾個小青年馬上不敢動了。
邱五又一腳腳照着紅褲子小青年身上踹,和方才紅褲子踹那婦女如出一撤,只是角色易了位。
邱五邊踹邊罵:“哪來的小逼崽子?!敢超老子的車,草泥馬的拆遷弄倆臭錢不知道東南西北了?!知道老子是誰嗎?!”
圍觀的人本來大多以為邱五是為那受欺負的婦女打抱不平,可聽邱五的罵聲,都面面相覷,合著是這麼回事,就因為超了他的車?這人誰啊?也太霸道了吧?那可是寶馬,說砸就給砸了?
不過看那紅褲子小青年被打得抱頭哀求的樣子,大家心裏又都說不出的快意。
“五哥,五哥。”交警終於擠了進來,湊到跟前低聲勸說,“五哥,算了,都是小孩子,別跟他們一般見識。”
有制服在,就代表着國家機器,邱五這才停了手,衝著蜷曲在地上的小青年吐了口唾液,罵道:“草泥馬算你命大!”又對交警道:“回頭你處理,他想怎麼走,公了私了的你給我打電話,我現在有急事,先走了。”說著,遞給交警張名片,又摸出身份證遞了過去。
“嗯,好的。”有人圍觀,交警還是保持着幾分矜持。
邱五回到車上,打火起車,張生嚼着口香糖,說:“脾氣改改。”
邱五忙笑着答應,又說:“現在的小逼崽子不教育教育,咱們祖國的未來也沒前景不是。”
張生瞪了他一眼,說:“貧!”也就沒再說別的。
一路疾馳,在市委常委院的六號院外,邱五停了車,常委院中,綠蔭深深,甚為幽靜。
張生叫邱五在車上等,進了家裏后不幾分鐘就回來,手裏多了一卷畫軸。
回到車上張生將畫交給邱五,說:“我畫了幅畫,你幫我找個買家。”這段日子,修心養性之時,便潛心畫了一幅水墨山水畫,眼見要下鄉老爸給斷了經濟來源,只能自己想辦法。
邱五呆了呆,點點頭:“好。”心裏卻滿腹狐疑,猜測着張生的意思,打火起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