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浮世殤
139
聽說穆雲深這兩日便會動身回襄國,寧無雙總有些心思在他身上,可是在苜蓿到來前,明崇允將她看管的嚴實的不得了,因為她自那次從楚臨秋那裏出來后遇到過他后,便沒有再見。
而兩天後的深夜,想必是老天開眼,寧無雙終於見到了穆雲深。那一晚熟睡中的寧某人被一陣腹痛折騰醒,許是因為晚飯吃的辛辣而致的鬧肚子,迷迷糊糊中的她不情願的輕手輕腳爬下*去,怕驚醒了正在酣睡的明崇允。
下了*她批了件薄衫便去了後院茅房蹲坑,而穆雲深,自然不是在她蹲坑的時候出現的。
方便完了寧某人神清氣爽,整個人也消淡了困意,相較於之前的急匆匆奔向茅房,現在則表現的悠閑的多,正踱步準備回房,順便欣賞下皎潔月色中的庭院。而那一陣悠揚哀婉的笛聲,便是在這個時候自牆頭傳來。
她細細來聽,這笛聲有些熟悉,再絞盡腦汁一回憶,這不正是穆雲深當年挑釁楚臨秋的流年,特此吹奏的浮世嗎?
寧某人大驚,慌忙循聲而去,果然見那身着白衣的男子神情優雅的立於牆頭之上。
“穆雲深?”寧無雙喊出聲來,站在院內抬頭望着他。
從唇邊移開笛子,穆雲深報以柔和一笑,蹲下身來看着她說道:“明日我便要起身回襄國了。”
這是特意來道別的嗎?
寧某人遲疑了一下,趕忙掛上乾巴巴的笑容,回答:“我聽說了,是回去登基的,恭喜你呀,以後便是襄國的皇帝了。”
穆雲深臉上現出一絲失望神色,肅着臉問道:“你以為我是來向你道別的?”
這話問的寧無雙想都不想便回了一個意為“不然你以為呢”的眼神過去。
穆雲深輕嘆了一口氣,苦笑道:“無雙,難道你就沒想過同一起回襄國嗎?那裏才是你的歸屬。”
這話說的寧某人一個口乾舌燥,一時間竟有些蒼涼之感湧上心頭,她緊了緊身上的薄衫,覺得這溫度果真可以用夜涼如水來形容了。
他抿唇,認真的等待着她的回答,而她在低頭貌似思忖卻又苦惱的憋了很久后,涼涼的說了句,“你帶着江碧蓮回去便可,我......便不同你回去了。”
這話顯然是讓穆雲深心中不悅,他從牆頭一躍而下,穩穩的落在了寧無雙面前,高大的身軀瞬間擋去了她眼前的半片月光。
“寧無雙,你當真是捨不得明崇允嗎?”
寧無雙別過臉去,決定不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了,因為,可能一句兩句話回答不完,說太多,又太累。
她現在跟着穆雲深一道回襄國做什麼?去做個起死回生的玲瓏太子妃?還是擠掉江碧蓮的位置,替代她?不可能了。皇宮之中只要還有個梁鳳儀在,她回去便必死無疑,死是早晚的事情,關鍵在於那個蛇蠍心腸的女人指不定會用什麼方法折磨死她。因此,梁鳳儀的存在便是對她最大的威脅,詛咒梁鳳儀去死?這樣一個才四十齣頭活在重重屏障之中又為人謹慎心狠手辣的女人,哪會那麼輕易就掛掉?難道讓她派人去暗殺?再又要說說江碧蓮,她既已用自己的手段替穆雲深剷除過一些逆反派,想必如今也並非純良,聽說梁鳳儀特別*愛這個新太子妃,這便是最好的證明,所謂的物以類聚便是指這兩個女人。
所以,她跟着回去了,很有可能是被這兩個女人聯手整死。梁鳳儀厭惡她,江碧蓮憎恨她,去了擺明了是嫌命長。
猶記得在現代的時候,寢室的小姐妹們一同看古裝劇,有一部劇大概走向概括是這樣的,男主是某皇帝,女主是某草根,沒有交集的兩人因為種種編劇製造的巧合相遇相愛,可是卻不能在一起,因為地位的懸殊,因為皇帝身份的特殊性,那時又值戰亂,皇帝必須娶鄰國的公主才能得到陪嫁品——百萬雄兵。可是皇帝心念着女主,不願賣身救國,於是深明大義的女主便在深夜背起行囊,從此消失。那時候她們都說這女主傻啊,喜歡一個人就直接說啊,不管遇到什麼艱難險阻兩人只要在一起,便都能挺過去。如今寧無雙想想那時候的她們說的這樣輕巧,完全是因為她們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情景。
雖然她與穆雲深的處境並非電視劇上那般凄慘悲烈。寧無雙就是個小人物,沒有高尚的情操,也沒有犧牲小我成全大我的壯烈認知,她知道自己還是很貪生怕死的,她不會去害人,但是也不想自己死的那麼早那麼慘。而回到襄國便意味着——找死,早死。
愛情固然是偉大的,有些人為了愛情也無所畏懼過,但她卻不是那有些人。
戰亂時期的愛情並非是兩個人的事情,尤其是帝王家,往往是身不由己。寧無雙不是一根筋,為愛不顧一切的事情,她做不出來,試想一下,她若真的為愛同穆雲深回到了襄國,那時候便要活的謹慎小心,不但卑微,而且心驚膽戰,那樣的日子就像是豬圈裏待宰的豬,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做成了全豬宴端上了桌,試問,回去后她真的能快樂嗎?
見寧無雙一直沉默不言,穆雲深突然有些慍怒,聲音也不自覺的提高了一些。他自嘲道:“以前你捨不得楚臨秋,如今你捨不得明崇允,卻偏偏最捨得的便是我。寧無雙,你何時對我不舍過?你何時為我心痛過?”
“我......”有過吧,真的有過。可是這句話卻卡在了嗓中,最終還是說不出口。如今的形勢已經不允許她率真的表露心意了。她想同他在一起,可是前提卻是,若他並非帝王家。她知道自己還沒能耐讓穆雲深放棄江山大業與野心,所以她選擇沉默。
一連串的沉默讓穆雲深失望之極又夾雜着憤怒,曾經的面癱臉也已經變得表情豐富了起來。
他將要開口,一陣涼風乍起,寧某人難以自制的打了兩個噴嚏,本來想要說什麼的穆雲深便無可奈何的搖搖頭,替她將薄衫披好,並且輕聲叮囑道:“夜涼,你回去休息吧。”
這是真的在道別了。
寧無雙抽了抽鼻子,輕聲道:“你也回去吧,明日還要回程,別沒了精神。”
穆雲深聞言一陣苦笑,“知道了,我看着你回房之後再離開。”
寧某人突然心中一陣絞痛,眼眶也不自覺泛酸,有淚在眼中徘徊,卻在拚命忍着轉過身去,準備離開。
才走了兩句,她猛的轉身,沖月下的人說道:“你不是問我那日為何去邊城找你嗎?”
穆雲深一愣,而後點頭。
寧無雙咬咬牙說道:“那日我本是想對你說,穆雲深,其實我喜歡的人是你,我想呆在你身邊,不再離開了。可是四年前上天卻沒有給我機會說出口。穆雲深,如今對你說這話是想告訴你,我曾經喜歡過你,你只需記得那曾經,而今卻莫要再問了。”
她說完眼淚便再也抑制不住奔涌而出,轉身逃也似地的離開,沒給穆雲深開口的機會。
真是造化弄人。
穆雲深呆愣在原地,直到寧無雙的身影消失,他才苦笑着躍過牆頭,消失了在了月色中。
寧無雙,我君若雲日後只可能有一位皇后,而那個女子,必須是你。
寧無雙跑到房外趕忙停下了腳步,胡亂的將滿臉的淚水擦乾,可是一想到這與穆雲深初識的情景,去莫干山的情景,回皇宮的情景,直至最後邊城的分別,她的眼淚卻是越擦越多,根本就沒有停下的意思。
回憶總是最傷人,索性她便沒浪費那個力氣了,抱着膝蓋便蹲在了房門外,憋着聲音哭泣着。這時候房門開了,明崇允的聲音自頭頂響起。
“想哭便哭出聲來,反正小爺我也已經醒了。”
掛着一臉淚珠的寧無雙詫異的抬起頭,撞上了明崇允那雙清澈的眸子。
明崇允皺着眉,“我知道你怨我,怨我將你們倆分開,但心中清楚歸清楚,將你還給他,小爺我做不到。”
寧無雙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哭的聲嘶力竭,根本無暇答話。
即使他現在做到了又如何?做到了,她也沒法回到穆雲深身旁了。
明崇允將她拉進懷裏,任由她嚎啕不止哭的驚天動地,在那期間他一言不發,直至她哭累了乏了,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