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夢中夢(二)

第147章 夢中夢(二)

鍾嬤嬤看她呆若木雞,忙伸手摸摸她腦袋,喃喃自語道:“還好,倒是不燙,主子,可是腦袋還暈呢?”

馮憐容點點頭:“是有些兒暈。”

她四處看一眼,發現這屋裏擺設,無一與坤寧宮相同,幾下辨認也發現了,這兒原是凝香宮的傾雲閣,是她前世所住的地方,比起坤寧宮,自然是十分寒酸,莫說那些金珠玉樹,便是稍許貴重的東西,也一樣沒有。

她嘆了口氣,原來不是貴人,而是良媛。

不過那也是低位份的存在了,與貴人相差無幾,更何況,選秀之後,多了好些妃嬪,都有晉封的。

寧妃……

馮憐容想着,面色一下子僵了,那是蘇琴嗎?

原來是天紀二年了,這會兒她給趙佑棠生了一個兒子,方嫣正是最恨她的時候。

馮憐容心頭酸澀。

一時也分不清這是夢,還是現實。

鍾嬤嬤道:“主子若是還在不舒服,明兒請安便別去了,娘娘不過是殺雞儆猴,哪裏真把主子擺在眼裏。”她冷笑一聲,“不過是鬥不過蘇琴,拿別人出氣罷了。”

說起來,這皇后是當得窩囊,自打選秀之後,聽說皇上就沒去過坤寧宮,不是在寧妃娘娘那兒,便是在陳昭儀那兒,前者雲淡風輕不屑一顧,後者是綿里藏針,沒一個好對付的。

可憐自家主子,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馮憐容這會兒也想起來了,方嫣便是因蘇琴有回請安遲了,把氣撒在她頭上,命她出去淋雨受罰,她後來便病得了好幾日。

當年那些日子,如今想起來,真不知是何種滋味,一個天一個地呢。

“我明兒還是要去的,嬤嬤記得叫醒我。”不過馮憐容現在只想弄清楚是怎麼回事,自然要出去看看。

鍾嬤嬤見她如此,便點點頭:“去便去罷,只站遠一些,別又被那壞心眼的逮住了。”

她也確實氣憤。

這些年她是看着馮憐容怎麼苦過來的,本來憑她這相貌得了臨幸,以後也不是難事兒,可恨總有人作梗,不是阮若琳,便是方嫣,自家主子又不爭氣,漸漸皇上就忘了她,一直到登基,又有新人入宮,更是沒個期望。

這樣悲慘,方嫣竟然還拿她作筏子,鍾嬤嬤就有些口不擇言。

馮憐容道:“嬤嬤別擔心,我只是去請個安能有什麼。若是不去,真追究起來,也不是好事兒。”

鍾嬤嬤想想也是,便道:“還是吃些飯罷。”一邊讓銀桂端來飯菜。

寶蘭珠蘭上來伺候她用飯。

這些丫頭都還年輕呢,包括鍾嬤嬤也是十幾年前的樣子,馮憐容瞧着,又很親切,笑意盈盈,只是這飯菜吃在嘴裏味道很不好,畢竟這些年她早習慣了王御廚的手藝,再來又有心事,便沒有吃多少。

晚上也早早歇着了,她躺在床上,盯着淺青色的蚊帳發獃。

傾雲閣對她來說,還真是冷清,雖然原本是早就慣了的,可沒有孩子,沒有趙佑棠,這宮裏寂寥的更什麼似的,到得夜深,像是空無一人,她慢慢閉上眼睛。

第二日,鍾嬤嬤喚了她起來。

馮憐容還是似夢非夢,見到鍾嬤嬤的樣貌,仍是分不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只伸手讓珠蘭穿衣服。

鍾嬤嬤在旁邊看着,心疼道:“主子真是瘦,還是得多吃點兒呢,便是不得寵,人還是要活下去的不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若是旁的,自是要堅強不息,可寵愛,真是與青山有關?

女人年紀越大,該是越無望罷?

想來前世,她也是這般想的,越來越是消沉,飯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耳邊不時聽着他如何寵愛旁人,那是錐心的疼痛,他也與她有過肌膚之親,也曾纏綿過,可他那麼絕情,後來再也沒有見她。

馮憐容看着鏡中自己,堵的心口直痛。

別說那會兒她沒有得寵便是這等難受,更何況還得寵過?

她當真要去瞧一瞧?

鍾嬤嬤道:“主子要是不去,也罷了。”

不過是宮裏可有可無的人,去不去,皇后根本不在乎,說到底,誰又會在乎,只她們這些奴婢而已。

馮憐容卻站起來:“走罷。”

她微微昂起頭,臉色平靜。

屋外的太陽剛剛升起,光輝落在她臉上,照的她睫毛都微微發亮。

鍾嬤嬤瞧一眼,忽然發現,這等神情她好似從來不曾見過,不像以前,馮憐容總是垂着頭,不似現在這般自信淡然,她渾身的氣度不太一樣了。

馮憐容往坤寧宮而去。

現在的坤寧宮還是方嫣在住着。

路上遇到孫秀,孫秀笑着道:“你病好了?本來以為你今兒不出來呢。”

“好了,該請安的還是得請安呀。”馮憐容也笑笑。

孫秀目光一閃,總覺得馮憐容哪兒不對。

哦,她沒有稱呼她婕妤娘娘。

她語氣里竟然是同等的。

但孫秀也不以為然,不過差了一個位份,便是自己高一些又如何,總也是不得寵的,要說宮裏便屬那兩個最入得皇上的眼,就是不知陳昭儀會生個男孩還是女孩出來,若是男孩,將來可是有好戲看呢。

她總是能自得其樂。

不知不覺,就到坤寧宮。

馮憐容遠遠看見儀門,剛要進去,衣袖卻被孫秀一把拉住,悄聲道:“看,皇上竟來了呢。”

遠處,趙佑棠果真來了,他尚且年輕,與當年的太子一般無二,馮憐容的呼吸不由得都停住。

孫秀道:“莫要發獃,快些走罷。”

可馮憐容的腳卻抬不起來,只因她不止看到趙佑棠,還看到他身邊的蘇琴,她穿着一襲雪青色銀綉蘭花的裙衫,襯得氣質越發清冷,如高空上的流雲一般。

趙佑棠側頭瞧着她,嘴角帶着淡淡笑意。

那是一種極深的欣賞。

他身後還跟着陳昭儀。

陳昭儀與蘇琴又不一樣,模樣是個可人兒,笑起來分外甜美,眉眼彎彎,不過她雖然現有身孕,比起蘇琴受得寵愛,還是差一些。

馮憐容目光從她二人臉上掠過,又重新回到趙佑棠的身上。

這一幕,她原先何嘗不曾見過?

可自己那時落魄,見到他,只知垂着頭,不敢有一絲的冒犯,到得後來,更是不用提了,她深知自己再也不會有機會,她愛着他,卻沒有去爭取過。

是啊,一絲一毫都不曾有!

若是當初,她不是這樣,又會如何呢?

哪怕只叫他看見自己最美的時候。

為何她沒有這等勇氣?

想起前世重重,再見到他,馮憐容不由得痴了。

直到趙佑棠立在她面前,孫秀急得扯她袖子,她才回過神。

她微微抬起頭,看向趙佑棠。

她也尚且年輕,眉目溫婉,身着一襲丁香紅的裙衫,只身材纖細瘦長,迎風欲倒,卻是一副風流花姿。

趙佑棠一時竟認不出,又見她雙目璀璨,堪比星辰,其中情誼綿綿,好似他二人乃千古佳侶,她前來尋之,他心頭忽地一動,轉眸間,已想起她原是馮憐容,當年那個分外膽小的貴人。

“馮良媛?”他目中露出幾分溫柔,“聽說你病着,已是好了?”

他面上的冷冰消瓦解。

馮憐容百感交集,原來他還是記得她的!

她的眼淚瞬間流了下來。

晶瑩的淚珠順着面頰滾落到枕上,滑入綉有大紅牡丹紋的被子裏,趙佑棠坐在床前,滿臉胡茬。

他已經守着她九日了,可她一點兒也沒有醒轉的徵兆。

嚴正看着極為著急,趙佑棠這樣子已經好幾日了,誰也勸不了,他跪在地上懇求道:“皇上再這樣下去,只怕等不到娘娘,皇上自個兒就要病了。皇上您得多歇息會兒,多吃點兒東西啊!皇上這樣,不知道多少人擔心,皇上,整個景國還需要皇上啊,皇上如何能病了?”

趙佑棠淡淡笑了笑:“病了倒好了,不用這樣看着她。”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不用那麼清醒。

不用日日期待她可以醒過來。

不用怕她死,不用怕自己再也見不到她。

不用怕將來孤寂的一生。

不用怕這些。

他從來沒有這樣怕過。

每個黑夜都叫他恐懼,深怕這一天過去,她會沉睡的更深,深的聽不到他在叫她,深的,睡得更是香甜。

她面上並無痛苦,分外的平靜,她……

趙佑棠又往她看去,卻忽然見到她面上濕漉漉一片。

“阿容!”他聲音免不了顫抖,“阿容,你哭了?”

嚴正嚇一跳,只當趙佑棠是急得瘋了,可站起來一看,他卻不是胡說,馮憐容真的是在哭。

嚴正欣喜若狂:“皇上,娘娘有救了,奴婢這就去請金太醫!”

他拔腿就跑。

趙佑棠搖着馮憐容的肩膀:“阿容,你快醒來!是不是夢裏誰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朕一定給你出氣,容容?你聽到沒有?”

可馮憐容只是哭,並沒有反映。

趙佑棠搖得一會兒,面色忽然猙獰起來,伸手掐住她脖子道:“馮憐容,你再不醒來,以後也不要醒來了!朕跟你一起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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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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