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黃庭
孟春時節,梅雨初發,朦朧的細雨隨着風婉轉飄蕩,悠悠揚揚慢慢落下。
大元開國幾百年,每當這個時節開始的時候,就飄着這種朦朦朧朧的細雨,把天地都連成了一片。
隨着細雨的輕輕落下,天京城內的琅湖之上也開始悄悄冒起了淡淡的白煙,在春風細雨中變幻不定,飄搖若同人間仙境。
此情此景,應當是有着幾分仙家味道,可是此刻卻聽見“噠、噠、噠……”
急促的馬蹄聲從天京城外逐漸傳來,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急,打破了這一刻的美景。
只見幾道身影刺破雨幕,向著這琅湖疾奔而來,這是五位穿着蓑衣的男人,戴着斗笠,看不清楚相貌,騎在馬上揚鞭急行。
仔細一看,他們的蓑衣之上並沒有雨滴的痕迹,看來這幾位都是內力深厚的高手。
只是,若按往日的情況來說,在這天子腳下的天京城內,除了八百里急報以外的,無論是文武百官還是王公貴族都不會允許如此肆意縱馬。
更何況這些習慣於以武犯禁的遊俠武士,這如果被禁衛抓到了是可以就地處斬的,可他們卻都好像無視了這條規定。
“吁……!”他們緊勒韁繩,停在了靠近琅湖邊的一個樸素淡雅的竹樓前,此樓大約不到一丈高,掛着一副牌匾,上”三字,筆法清新飄逸,似是出至大家之手,雖沒有留下印章名號,但也不掩其價值。
“常供奉,您要找的東西有消息了。”為首的漢子站在樓前恭敬地向裏面說道。
“哦~,是嗎,那東西現在在哪?”樓中傳來聲音,聽起來也不過十六七歲,語音雖似乎有些急切但也平和清越。
“回供奉的話,那本書因是前朝大儒隱士王通手書,價值極大,現在被河東張氏收藏,小的們雖是官身,也不好太過得罪這些仕人清流之族,再者您也吩咐過,一旦有了消息就馬上回報,小的們不敢擅作主張,希望您能見諒。”
那漢子有些誠惶誠恐地道。
這位穿着蓑衣的漢子,原本在江湖上也算是薄有威名,只是後來見江湖上太過於不安定,朝不保夕,遂投了朝廷,成了“虎豹騎”的一位頭領。
他雖是官身,但平日裏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聲說話不改其草莽氣息,可是此刻卻小心翼翼,站在雨中絲毫不敢有半分動作,任由蓑衣上水滴流下。
“接住……!”
從樓上拋出一個精緻的瓷瓶,“這是通脈丹,給你們的賞賜,下次打坐前吞上一粒,可保你們的內力更上一層。”
聲音依舊是那樣淡淡的,“你們先回去吧。”
那漢子伸手一翻接過瓷瓶,目露驚喜之色,連忙帶着身後四人躬身對着竹樓行了個大禮,口中說道:
“謝供奉賞,小的們先回去了,下次供奉若再有事情要辦,請儘管吩咐,小的們保證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那漢子說完之後,轉身招呼一聲,便登上馬鐙,揚起手中的鞭子,在空中一甩,便帶着四人向城外飛奔而去。
大約半個時辰后,雨開始漸漸的稀疏起來,頃刻間就停了,而那樓中也走出了一位少年,眉目俊秀,雖不算是特別英俊瀟洒,但身形之間也有幾分飄逸氣質。
這少年名叫常昊,是大元王朝供奉閣大供奉常龍撿來的孤兒,也常龍的唯一弟子,資質還算不錯,現在年僅十六歲便已經修鍊到了鍊氣六層大圓滿,雖然比不上那些大宗派中天資橫溢的弟子,但在散修之中也算是非常優秀了。
沒錯,常昊和他的師傅都是散修,修仙四要“財、侶、法、地”樣樣都缺的最基層最普通的散修。
而此次他要虎豹騎的人為他辦事,是因為他似乎找到了一個比較有意思的小東西。
常昊在平日裏自己功課做完、劍法練完或師父**之後便會去皇家的藏書密閣“蘭陵別苑”看書,以增長見識、開闊眼界,長年下來,倒也學到了不少東西。
前幾日他無意間翻開一本前朝大儒隱士王通手書的《黃庭經注》,卻發現其中竟然有几絲禁制的波動,隨手破去之後,結果顯示出來一段信息。
“余名為王通,乃天府城王氏族人,奈何資質實在太過低劣,不堪造就,不得入宗派而黯然離家,淪落為散修,終其一生,也只是堪堪突破練氣五層而已。
“余晚年隱居於凡俗市井之中,與俗世大儒隱士之流交往甚密,談經論道,閱道藏萬卷而自悟一妙法,惜其不能流傳於後世,乃留書於此,以待有緣……”
對於王通此人常昊其實還算比較了解的,他是前朝大儒,寫了很多著作,譬如《通玄論》、《南華意旨》等等常昊都曾經拜讀過。
只是後來前朝被當今大元王朝太祖所滅,此人也就隱居於世,太祖幾次徵召,他都拒不受任,因此在朝野間擁有很高的聲望,只是後來不知所終,卻沒想到他竟然也是一名修士。
常昊將這些信息瀏覽一遍后,卻沒有發現書中提到的那個所謂的妙法,再定睛一看,原來這本《黃庭經注》只是上冊。
如此想來那妙法可能是在下冊之中,可是常昊翻遍整個“蘭陵別院”也沒有找到王通手書的《黃庭經注》的下冊。
常昊正是少年心性,對着王通還有他所說的那妙法也起了幾分好奇的心思,於是便叫了虎豹騎的人幫忙去查找這《黃庭經注》下冊的下落,今日才收到消息。
“河東張氏……?”
常昊沉吟半晌,心想這些清流氏族不太好打交道,尤其是這張氏,號稱千年詩書樂禮之族,名望極大,歷朝歷代都大加封賞,就連當今皇帝都是張氏的族長的學生,他供奉閣在這大元王朝雖超然於世,但也不能直接去要。
常昊思來想去,也罷,去取了上任皇帝留給師父的那塊九龍玉牌,借遊學的名義去張氏的藏書閣尋找吧,那張家雖自詡清高也不會不給皇帝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