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陸歐翊，你的確是一個混蛋
在h市陪伴秦傾的日子，蔚蔚其實是有些無所事事的。秦傾忙着的事情不讓她插手，她也插不上手，只能每天陪着她，守着她好好吃飯，起初也會拉秦傾一起去逛街散心，後來見秦傾心思實在不在這上頭，只能作罷。再後來，她就常常一個人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裏胡亂晃悠。
買東西是最常乾的事。其實從前她並沒有這麼喜歡買，胡亂買，看見什麼喜歡就買什麼，只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才變成這樣，彷彿只有拚命地買東西，內心才能暢快一點。
她來這邊住了半個月，已經有好些家名店有新貨就給她打電話了。
這天又接到電話說有新包上市，蔚蔚想要拉秦傾去掃貨，不過看秦傾沒什麼精神的樣子，還是只能自己去了。
新款包包限量發售，真不巧，那位售貨員說幫她留起來的那個包，此刻卻在另一個客人手中。
等她跟那個客人面對面時，蔚蔚卻一下子怔住了。
對面的陸夫人也怔了怔，隨即立刻就笑了起來，“蔚蔚？秈”
蔚蔚回過神來，連忙笑了笑，“陸伯母。”
雖然分處g市和h市，但是因為恆遠和陸氏是很親密的合作關係，所以兩家人倒也見過幾次，吃過幾次飯，蔚蔚和陸歐翊的母親自然也是認識的。
“什麼時候來的h市？怎麼也不跟伯母說一聲？好讓伯母盡地主之誼啊！”
“陸伯母您太客氣了。”蔚蔚連忙道，“其實……我是過來陪秦傾的。”
陸夫人聽了，神色微微一凝，隨後點了點頭，“我也知道她家裏發生的事。她還好嗎？”
“嗯。”蔚蔚點了點頭。
陸夫人-大約也是喜歡她，並不想在不好的事情上多停留，很快又拿起自己手裏的包，“這個包包是你看中的？很漂亮。”
“伯母您喜歡啊？”蔚蔚道，“那我讓給您呀。”
“不是。”陸夫人笑道，“這種包當然適合你們小姑娘啦！我是逛街看到，覺得適合歐珣，所以就拿來看看。”
“那就送給歐珣好了呀！”蔚蔚連忙道，“其實我昨天才買了兩個新的包包，都還沒背過，歐珣她在非洲那邊那麼辛苦，肯定沒什麼機會逛街，伯母，就把這個包留給歐珣吧。”
陸夫人道：“那怎麼好意思呢？”
“沒關係啦。”蔚蔚擺擺手，“最重要歐珣喜歡嘛。”
陸夫人笑容愈發燦爛，拉了蔚蔚的手道：“走，今晚上我家吃飯去，我叫廚房做兩個合你胃口的菜。”
蔚蔚一聽，連忙道：“伯母，不用了，我也該回去陪秦傾了。”
“那……叫秦傾一起來啊。”陸夫人道，“你好不容易來h市，總不能讓陸伯伯陸伯母飯都不請你吃一頓吧？”
“陸伯母，真的不用客氣。”蔚蔚只能極力推辭，“不用特意請我吃飯的。”
“不行，你來了h市，就要聽陸伯母的。”陸夫人道，“不許推辭。”
蔚蔚這下真是不能再推了，再推下去就顯得太過矯情了，想了想，只能道：“那……陸伯母就請我在外面吃一頓飯好啦，不要回家裏去勞師動眾了。”
“傻孩子，這有什麼好勞師動眾？”陸夫人聽了，微微嗔怪地看了蔚蔚一眼，可是還是道，“不過既然你這麼說，那就這麼辦吧。咱們在外面吃，就吃你們g市的菜。”
蔚蔚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點了點頭。
可是到了吃飯的時候，她才知道，自己那口氣實在是松得太早了。
陸夫人安排了很大一間包廂，只有她們兩個人，菜上到一半的時候，卻突然又有人推門走了進來。
“媽。”陸歐翊進門的時候，蔚蔚正好被上菜的服務員擋着，他看見陸夫人，不由得道，“怎麼突然想來這裏吃飯？”
話音落，那個上菜的服務員退開，坐在那後面的蔚蔚這才落入他的視線。
陸歐翊目光一頓，蔚蔚的臉色有些僵硬，想轉開頭，卻又覺得不禮貌，只能朝他點了點頭。
“還不是為了給蔚蔚接風？”陸夫人說著，忍不住埋怨了起來，“你也是，平常恆遠那邊的項目都是你在負責，你怎麼能不知道蔚蔚來了h市呢？她這都來了半個月了我才知道！”
陸歐翊聽了，目光再度與蔚蔚相接，片刻之後，才低聲回答道：“是我疏忽了。”
“好啦，快坐下吧。”陸夫人道，“幸好今天讓我給遇見了，也算是緣分，不是嗎？”
蔚蔚聽了，只是微微一笑，低了頭喝水。
一頓飯的時間幾乎都只有陸夫人和蔚蔚在說話，陸歐翊話很少，只偶爾會抬起頭來，看看陸夫人，又看看蔚蔚，而蔚蔚的目光再也沒有跟他撞上過。
中途他起身離席，去陽台抽了支煙，蔚蔚並不知道那時候自己眉宇間的神色都驟然一松。
陸夫人卻看在眼中。
不多時她便又笑眯眯地打聽起了蔚蔚的終身大事，“說起來你都來h市半個月了，你男朋友沒意見啊？”
蔚蔚聽了，笑道：“他可能會有意見，不過我還不知道他在哪裏，所以也聽不到他的意見。”
“怎麼可能！”陸夫人看着她，“你怎麼可能沒有男朋友？騙伯母！”
“真的沒有。”蔚蔚抿了抿唇，過了一會兒才道，“之前倒是談過一個，不過好像不怎麼合得來，就分手了。”
陸夫人聽了，微微點了點頭，隨後又道：“那你喜歡什麼樣的？告訴陸伯母，陸伯母幫你留意着。”
蔚蔚聽了只是笑。
陸歐翊背對着她們趴在陽台上，裏面說的話，他卻一字不漏地都聽進了耳中。
陸夫人便又嘆息了一聲：“現在的孩子，就是沒定性，你看我們家歐翊也是，這麼久了，身邊也沒個人！”
“是嗎？”蔚蔚攪了攪自己面前的飲料，喝了一口，有些含糊地說道，“之前看雜誌，好像他有女朋友。”
陸夫人聽了，卻又搖頭嘆息了一聲：“那都是多久前的事了？說起來也不怕你笑話，你也知道他和秦傾的事，在那之後他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一樣，胡鬧了一段時間，可是那段時間之後，他又變得像從前一樣，又沉默又孤僻，我都有點擔心他了。”
又變得像從前一樣？
蔚蔚聽在耳中，心中終究剋制不住地微微一動。
從什麼時候起，他又變得跟從前一樣了？從a市回來之後？
她竟然不知不覺就思慮起來，可是等回過神來，她才猛然察覺到——
她在想什麼？就算他是從a市回來之後變得不再胡鬧，那跟她又有什麼關係？她想這麼多做什麼？
想到這裏，她沒有說什麼，只是抬起頭來沖陸夫人笑了笑，“總會遇到合適的人的。”
陽台上，陸歐翊聽着這句，目光卻飄得很遠很遠。
吃過晚飯，陸夫人叫陸歐翊送蔚蔚，蔚蔚心裏知道推不掉，只是謝謝了陸夫人的好意。
坐上陸歐翊的車之後，她便一路沉默，旁邊陸歐翊開着車也沒有說話。車至中途蔚蔚才察覺到這樣的氛圍不對勁，終於還是勉力一笑，對他道：“待會兒要去看看秦傾嗎？”
陸歐翊轉頭看了她一眼，回答道：“還是不去打擾她了。”
“哦。”蔚蔚這般應了一聲，心裏卻是鬆了口氣的。
的確，還是不去見秦傾最好，省得到時候秦傾又要為這些事情分心煩心了。
“h市挺漂亮的。”蔚蔚忽然又道。
“喜歡以後可以常來。”陸歐翊回答。
蔚蔚便輕笑了一聲，“應該還會有機會吧，不過可能很少了。”
她轉頭看着道路兩旁的香樟樹，脖子始終微微撐着，看了一路，脖子都快要徹底僵掉了。
陸歐翊眼角餘光看到的，便始終是她絲毫沒有變化的動作。
他眼色忽然就越來越沉，在眼看着要到達目的地的時候，他忽然打了方向盤，將車子拐進一條僻靜的街道，靠邊停了下來。
“到啦？”蔚蔚這才回過神來一般，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卻怔住了。
這條小街道，怎麼都不像是秦傾家住的地方啊！
她有些疑惑地轉頭看向他，陸歐翊卻也正看着她。
蔚蔚的心忽然就有些不受控制地狂跳
起來，下一刻，她就解開安全帶，一面道：“你不認識路的話，就算了，我下去打個車回去也是一樣的。”
說完，她就準備推門下車，可是嘗試着開了一下門，卻打不開。
蔚蔚有些急了，轉頭看向他，“你把鎖打開。”
陸歐翊沒有動。
蔚蔚直接就彎了腰自己去找中控鎖，可是還沒找到，陸歐翊忽然伸出手來，握住了她那隻在按鍵上尋找的手。
蔚蔚猛地一僵，下一刻，她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放回自己的手心緊緊攥住，呼吸微微有些急促地坐在那裏。
“我想跟你說對不起。”陸歐翊終於再度開了口。
蔚蔚驀地咬住了下唇，片刻之後，才反問道：“為什麼說對不起？”
“在印尼的那個晚上……”
蔚蔚忽然猛地笑出聲來，“那個晚上，都過去多久了啊？你說什麼對不起？我一點都不在乎……你不要告訴我你到現在還對那天晚上耿耿於懷。”
陸歐翊被她打斷，卻似乎並沒有受到影響，等她說完，才又繼續道：“對不起，我那天晚上，其實是清醒的。”
蔚蔚猛地轉頭看向他，微微瞪大的眼睛裏，分明都是震驚。
他說，他是清醒的？
她一直以為，那天晚上會發生那樣的事，是因為他們兩個人都喝多了，所以才糊裏糊塗，發生了那件事，可是現在，他卻告訴她那天晚上他是清醒的？這是什麼意思？
大概是她眼裏的震驚讓他覺得有些難以面對，陸歐翊轉過頭，看向了前方，“你是酒醉糊塗，而我是一時衝動。”
蔚蔚聽了，原本七上八下的一顆心，忽然就沉了下來。
片刻之後，她勾了勾嘴角，緩緩回味了一下這幾個字：一時衝動呵……
“我是個混蛋。”陸歐翊繼續道，“你不要再想着我。”
蔚蔚坐在那裏，只一瞬間，卻居然眼淚都涌了出來。
她還有在想着他嗎？她明明說過，要徹徹底底地忘了他的，她怎麼可能還想着他？
可是……原來是真的，她真的，一直，還想着他。
陸歐翊想過她會有什麼反應，可是卻沒有想到，她竟然會突然流下淚來。
她並不是擅長掩藏自己情緒的人，從最初認識的時候，她看着他，滿目都是掩飾不住的歡喜，那是最張揚熾熱的喜歡。後來，她知道了他和秦傾之間的事情，那之後，每次見他，她的情緒都是掩藏過的，可是她再怎麼掩藏，卻還是有許許多多痕迹流露，以至於他總是一眼就能看透她心中所想。
所以他以為，這一次，她大約還是會笑着，雲淡風輕地告訴他，她真的是不在乎那天晚上的事情，她也沒有再繼續想着他，是他自己想得太多。
可是她沒有，她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突然就掉下了眼淚。
陸歐翊有些措手不及。
她默然垂淚，片刻之後，忽然抬起手來，抹了抹自己臉上的淚。
可是那眼淚卻彷彿怎麼都抹不幹凈一般，越抹就越多。
陸歐翊坐在旁邊，有那麼一瞬間，竟然很想伸出手去，幫她抹掉那些眼淚。
可是蔚蔚終究還是又開了口。
“陸歐翊，我長大之後，除了秦傾，就只為你一個人哭過。”她努力咬着牙，聲音低到不能再低，“你說得對，你的確是一個混蛋。你放心，我不會再想着你了。”
說完，她伸出手來，胡亂在車子的按鍵上按了一通，再嘗試一下開門，這一下，居然順利地打開了。
蔚蔚直接就下了車，“砰”地一聲摔上車門，走回了剛才那條馬路。
這條馬路她每天進出，其實已經可以認路了，可是此時此刻，她站在十字路口，淚眼模糊，根本看不清自己該去的方向。
陸歐翊坐在車裏，從後視鏡中看着她佇立在街口的身影，許久，目光都一動不動。
蔚蔚在那裏站了很久，直至秦傾打了電話過來。
“你怎麼還沒回來呀？”秦傾在電話里問她，“是不是外頭的東西太好吃，吃得不想回來了？”
蔚蔚忽然就笑了起來，隨後回答道：“嗯，我吃飽喝足了，馬上就回來。”
“你聲音怎麼啦？”秦傾覺得不對，忽然問她。
“吃了雪糕，又吹了風，不知道是不是要感冒，喉嚨有點疼。”蔚蔚回答。
“這個天氣你還吃雪糕！嘴饞也不是這麼饞的呀！”秦傾立刻道，“趕緊回來吧，我讓阿姨給你準備點薑湯喝喝。”
“好啊，等着我。”蔚蔚說完就掛掉了電話，隨後再一抬頭，終於看清了道路的方向，大步朝着已經不遠的小區走去。
陸歐翊很快重新啟動了車子，重新掉頭，一路緩緩地跟在她後面。
直至看着她進了小區，他的車才在路邊停了下來。
中控按鍵上還有沒幹的水漬，那是她臉上的眼淚，抹到手上，在沾在了那些按鍵上。
陸歐翊默然凝視許久，終於還是緩緩伸出手來，輕輕撫掉了那上邊的淚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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