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 最後一眼
看着從樓上緩緩走下來的人，雲雪顏靜靜的站在原地，賓客在身前川流不息，卻沒有阻擋住雲雪顏的視線。
紫雨站在雲雪顏身側也呆愣在了原地，她沒想到這家酒樓的主人竟然是……
“小姐，我有沒有看錯？”似是不敢相信一般，紫雨動着雙唇輕聲問道。
“應該是沒有，他也騙了我。”淡雅一笑，雲雪顏緩步朝着那人走去，沒走一步都覺得心裏放寬了許多，她就知道段南煜不會那麼無情，她就知道！
“蕊兒。”輕喚出聲，雲雪顏站在端蕊兒面前看着眼前的女子面色明顯的紅潤，腹部微微隆起，該是有了身孕。
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端蕊兒才將視線對上聲音發出的地方，等着看去叫自己的人的容貌時端蕊兒一怔，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雪顏，怎麼會是你？你還活着？”加快的加下的步子朝着雲雪顏走去，端蕊兒一臉的興奮。
“嗯，我還活着，但是我以為你死了。”她真的很慶幸當時段南煜給她的是一個謊言，真的很慶幸。
“我死了？怎麼會呢？”說著，端蕊兒似乎明白了，肯定又是段南煜說的，無奈的搖搖頭拉上雲雪顏的手，“先和我去樓上吧，子魂也在。”
“子魂？你和子魂在一起了？這是他的孩子？”
“嗯，邊走邊說。”和雲雪顏朝着樓上走去，端蕊兒才開始慢慢說起，“其實當年王爺娶我也是因為子魂，子魂一直跟着王爺，對王爺也是忠心耿耿，可是畢竟子魂是個下人，和我根本不可能，可是我爹卻已經準備把我許配給別人。”
“然後呢？”雲雪顏好奇的問道。
“後來王爺來提親，說要娶我，要知道王爺要娶我，我爹不可能不同意，然後我就嫁了，只是王爺從來都沒有碰我一下，因為他知道我是子魂的。”說著，端蕊兒的眼中充滿了感激之情。
她一直都知道段南煜並不想外界傳的那麼無情，否則他怎麼可能幫她和子魂？
“自從你墜崖之後，王爺就將我和子魂放了出來，製造了我病故的假象，然後我和子魂就開了這家酒樓為生。”說話間兩人已經進了屋中，端蕊兒和雲雪顏坐下后，才繼續問道，“你現在是和王爺在一起了吧？”
“我……”說了一個字，雲雪顏就只管搖頭，她和段南煜並沒有如所有人想像的那樣在一起。
“為什麼？我聽說鳳丞相要大婚了，今天還特意要來我們酒樓看菜色，那你個王爺應該更加有機會才對。”
“和鳳丞相大婚的那個人……”沉默了一會兒，雲雪顏看着端蕊兒，“是我。”
聽了雲雪顏的話，端蕊兒吃驚的張大了嘴巴，“你是說和鳳丞相成親的人是你？那王爺呢？雪顏你是不是還在為當初被王爺打下懸崖的事情責怪他？”
是因為他把她打下懸崖所以她才選擇了鳳夕樓嗎？不是！她知道不是！也許剛剛回來的時候，她是因為這件事，但是後來不是了，他們越來越遠了，因為一次次誤會越來越遠了……
“不說這些了，蕊兒，你準備些酒樓的菜色給我，我看看，一會兒夕樓就來了。”
“雪顏。”
“什麼都別說了，我就要成親了。”
“可是我不能不說，一年前你被王爺打下懸崖的時候，他真的是迫不得已！他沒有選擇你，也沒有救你，但是他跟着你一起跳了下去，只因為他不敢讓你獨自一個人，他怕……你會孤單，所以王爺從來都沒有拋棄你，難道這些你都不知道嗎？！”
心，愴然一擊，雲雪顏的雙手緊緊攥住衣衫，呼吸遏制在胸口處怎麼也出不來，為什麼這樣的事實她沒有早一些知道？他為她跳崖了，他竟然為她跳崖了！
身子止不住的顫抖起來，指甲深陷進肉里來緩解自己的哀痛，他們錯過了還是錯過了。
“蕊兒，我先回去了，至於菜色等着夕樓來處理就好了。”說完，雲雪顏踉蹌着站起來朝着外面走去。
身後端蕊兒擔心的叫了一聲雲雪顏，但是她好像什麼都沒有聽到一樣。
由紫雨攙扶着走出酒樓，雲雪顏仰望着碧藍的天際，蒼茫茫的一片，無力的抬着頭任由淚水淌下，一滴一滴被吹過的風掃干。
上天到底要怎麼樣捉弄她才心甘?一定要讓她在得知一切后傷徹肺腑才甘心?!
淚水越流越多，獨自一人頹然的走在寬闊的路上，一條路此刻靜謐的可怕，耳邊傳來簌簌的草動聲。
耳邊依然盤旋着端蕊兒剛剛說過的話，他跟着她跳下了懸崖，他……是害怕她孤單嗎？用力捂住胸口，她太痛了，痛的撕心裂肺！
她該怎麼辦？她該怎麼做才不會傷害到段南煜？！
身後紫雨悄悄的跟着卻也不敢說話，她在門外也聽到了一些話，那時候她只是以為段南煜受傷了，卻不知道是隨着雲雪顏跳崖了。
一路走回丞相府，雲雪顏的雙腿早已經麻木而僵硬，沒挪動一步都有如千斤重。
走近府外的時候，雲雪顏突然抬頭卻看到一道玄色的身影站在哪裏，她愣在了原地，不知該如何時候，慌忙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淚，嘴角綻開了一個璀璨的笑。
“南煜……你怎麼來了？”她盡量壓抑的傷痛還是無法掩飾住嗓音的嘶啞殘破。
段南煜站在門口，看着雲雪顏哭腫的雙眼，心裏的痛楚翻天覆地的滾來，他知道她要成親，他知道他不該來看她，但他忍不住！實在忍不住！
如果現在不來看她，那以後……也許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她就要成為鳳夕樓的妻子，她就要真的遠離她了，況且他和北國的這一戰不知道會怎麼樣，他很怕！他從來都沒有怕過打仗，但是他現在很怕！
“我來恭喜你，嫁給夕樓也好……一定要幸福。”段南煜的聲音哽塞，看着站在面前的人，他太想伸手抱住她了，可是他知道他已經不能了。
“謝謝你。”她忍着哀痛接受他的祝福，“後天要走了？”她說出口才發現，後天是段南煜出征的日子，也是她和鳳夕樓成親的日子。
他是故意要選擇那天出征的？！
“嗯，後天，你和夕樓的喜酒我喝不到了。”
“那……我也不能給你送行了。”低垂着頭，雲雪顏沒有去看段南煜，她不敢觸碰他傷痛的目光，她不敢看他！
“你不去送也好，免得我捨不得。”聲音細弱蚊蠅，讓人聽不清，段南煜突然笑開，如一陣春風般。
從雲雪顏的身側走開，段南煜只覺得步履沉重，心也被層層束縛住，他還是沒有放開！一直都沒有！
“顏兒……”走過雲雪顏，背對着他，他才鼓足了勇氣開口。
“什麼？”並沒有轉身，雲雪顏應了一句。
“我希望有一天，你還願意回過頭看我一眼，只一眼就足夠了。”步子鈍了一下，身後的人沒有說話，段南煜大步邁開朝着蕭王府走去。
“紫雨，我們進去吧。”沒有回頭，雲雪顏由紫雨攙扶着進了丞相府。
她還有機會回頭去看他一眼嗎？她已經決定把心交給鳳夕樓了，從今以後她愛的人都只會是鳳夕樓。
時間過的很快，雲雪顏和鳳夕樓大婚的日子到來，賓客絡繹不絕的踏進丞相府，但是最讓雲雪顏高興的是雲祁宵也來了，他沒有怪罪她，那就是她婚禮上最大的禮物。
穿上禮服，雲雪顏坐在銅鏡前看着自己，此刻的她終於有了一次自己的婚禮，是屬於她的……婚禮。
只是這個時候，段南煜該出征了吧，她腦海中描繪出他坐在高頭大馬上的樣子，一定威風凜凜，只是她不能給他送行，多少有點失望。
“小姐，吉時到了。”紫雨走進了拿起隔在一邊的蓋頭替雲雪顏蓋上，鮮紅的一片隔絕她眼前的一切。
翻翹出一個細膩的笑，雲雪顏跟着紫雨的步子朝外走去，她知道她要託付一生的男子將會在不遠處等着她。
夕樓，謝謝你陪伴着我，在我最無助的時候留在我身邊，謝謝你總是不求回報的為我付出，甚至是自己的性命，謝謝你願意陪伴我一生一世。
坐在馬上，段南煜遙望了丞相府的方向，心下一片蒼涼，痛的他連呼吸都不敢，那邊鞭炮連天，他這邊也鞭炮連天，只是這些聲音啪啪的打在他的心上，讓他倒抽一口氣。
他多麼期望她能回頭看他一眼，只是一眼也好，可是那天知道他離開，躲在一邊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丞相府，她都沒有回頭看他一眼，沒有！
他該是心死了，整理好心緒上戰場，畢竟那麼多將士的生死都掌握在他的手裏，他不能有任何差錯，絕對不能！
“出發！”積聚了所有痛楚的聲音一併爆發出來，段南煜策馬馳騁，走在最前面，眼角的幾滴淚水飛快的被風吹乾，沒有人看見……
夜晚的天際不滿星辰，雲雪顏坐在屋中，雙手緊張的攥動在一起，低着頭看着自己的指尖，胸口早已經砰砰作響。
門被輕輕打開，一雙金縷靴踏了進來，大紅的袍底慢慢朝着雲雪顏靠近。
“顏兒，顏兒……”一聲聲極盡纏綿的呼喚，每一個字都鑲嵌到雲雪顏的心裏，蓋頭被慢慢的挑開，雲雪顏羞怯的抬頭看着眼前的男子。
她第一次看他穿着大紅的衣服，一雙鳳眸里擠滿笑意，薄唇彎着弧度露出唯美魅惑的笑容，他是鳳夕樓，溫文爾雅的鳳夕樓。
“夕樓，這輩子我都會好好陪伴你。”
“顏兒，今生有你我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