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蛟海怒嫁,雙修結禮(4)

第324章 蛟海怒嫁,雙修結禮(4)

蛟海近日陷入一反常態的喧囂之中。

五川大軍已然壓境,漸漸在蛟海外的幾處山巒聚集,守在海境的古魔族大軍都在做着戰前準備。沿着蛟海的長龍灣、細鳳溝與窄龜淵已布下重重大陣,每處要點都佈置了大修守着,仙寶靈藥和各種物資源源不絕地從古魔族的寶庫中送出,對於這場戰,古魔族不遺餘力。

可明明是山雨欲來之勢,在最壓抑的關頭,所有人心中卻又充斥着一股興奮喜慶,像是驚蟄時分黑沉陰雲間傳來的悶雷,雖然沉重,卻是春意降臨的第一道急信。

古魔族的少主“殊遲”雙修結禮在即。

對於這個死而復返的古魔族少主,如今蛟海上下都流傳着關於他的故事。兩千年修仙,境界已超越天道,整個天仁歷史之上找不出第二人,蛟海血戰,他如修羅降臨,屠戳四方,收回外落的大權,修為已無人可敵……他的出現就像暗無天日的夜晚裏一點星光,成了古魔族人心中的救星。

再加上,古魔族人繁衍艱難,族人壽元長但年輕的修士人卻少,似這樣雙修結禮的大事本就少有,何況又是古魔族未來族長的雙修大禮,因此,雖然大敵當前,可他的雙修結禮卻也讓蛟海里所有邊族都為之興奮。

毫無疑問,唐徊和青棱的這場雙修禮,是這場最終戰鬥開啟前的另一曲戰歌。

對比他的盛名,青棱之名就顯得低調太多,眾人只知是個實力強大的女修,卻無從得知她的真實身份與名號。

永晝之事未定,她實在不宜以永晝國君的身份出現在眾人面前。

不過,也快了。

雙修結禮安排在蛟海的十三月滿之日,青棱要在那日之前將乾坤送打開,將還留在陸上的所有邊族都召進蛟海,到時候就是她以永晝國君之名出現之日。

蛟海的十三月滿,乃是蛟海每隔一百三十年才出現一次的奇景。蛟海之上有十三處怪島,每隔十年的那天,就有一個島上會出現奇月之景,似海市蜃樓,又似天月倒懸,每過十年,便多一輪月,直到十三月現,復又歸零。

此時離十三月滿日已不足兩月,青棱忙得毫無喘息之刻。

為了在最短的時間裏將乾坤送建起,她帶着古魔族的三十個建陣高手,日夜不歇地在古魔垂蟹場上煉陣。裴不回給的建陣材料,大部分都是陸上之物,海中不多,她必需絞盡腦汁尋找可替代之物;而另一方面,要讓蛟海倒灌天仁陸地地底,更是異想天開之事,她為此徹夜鑽研天仁地勢與所有陣法術法,傷透腦筋,便無心於自己的雙修結禮。

唐徊忙於指揮古魔大軍,佈置境前防禦工事,研究五川行軍路線與戰術,還要收伏蛟海中的其他小邊族,和青棱同樣忙得不可開交,是以兩人雖然已有雙修之約,卻反而見得少了。

這日黃昏,垂蟹場上的乾坤送大陣發出雷動般的聲響,試陣無礙,這陣便算建好八成。

青棱小小鬆口氣,躲進場上的小蟹屋裏,趴在龜甲所制的案上,閉了眼小憩。她雖修為高深,但為了研究法陣與地墊,勞心勞力,所耗損的精力比之一場生死大斗,絲毫不減。

“青棱仙尊,族后命在下送來雙修結禮上的配飾,請您過目。”

身後,溫和聲音響起。

青棱閉着眼皺了皺眉。雙修結禮的事她和唐徊都沒空理會,只好當甩手掌柜,好在葉素很樂意接下此事,操辦起這樁盛事來。眼下情勢特別,他們的雙修禮無法大肆操辦,但畢竟兩人的結禮代表了古魔的臉面,所以也不可能太簡單,而為了彌補無法大操大辦的遺憾,葉素幾乎將古魔族寶庫中最珍貴也最漂亮的東西,都堆到青棱這裏來。

隔三差五她就遣人往她這裏送東西,對於這位未來婆婆的熱情,青棱有些招架不住。

“行了,東西放下吧,請代我謝過族后,我很喜歡這些配飾。”她說著,卻沒轉頭看。

身後沒有了聲響,只有漸漸靠近的腳步聲。

青棱覺得不對勁,才剛要轉身,就被擁入熟稔的溫熱懷抱里。

“累得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唐徊從背後抱緊了她,冰涼纖瘦的身體在他懷中似一抔白雪,像隨時都會消融。明明已強大到如斯地步,她在他心中卻偏有了莫名的蒼白單薄。

“你又裝神弄鬼。”青棱不悅的嗔怪一聲,眼裏卻沒有怒意,只是放心地將頭靠去,徹底倚到他懷裏。

倦意浮上眉宇,她沒再強撐。

唐徊心又暖又疼。

暖是因她所給予的信任,修仙萬年,她除了在最初入世之時裝瘋賣傻有過貪生怕死的模樣外,從來不曾真正示弱過。如今她在他面前露出的,正是她最柔弱的一面,那代表着她的信任。

而他的疼……則是因她眉間倦色。

“我是真的奉我娘的命,前來給你送配飾的。”他在她額前啄了一下,朝着門口處努努嘴。

蘭潛正彎着腰,捧着青玉托盤恭敬地站在門口處,托盤上擺了幾件配飾,光彩奪目。

他可沒說謊。

“借口。”她偏開頭,反駁一聲。

“呵……知我者青棱也。這確是借口,我只是想見你而已。”唐徊笑着,將她的雙手都包入掌中,輕輕揉捏摩娑着。

青棱跟着輕笑,身體雖冷,胸口的暖意卻幾乎要溢出。

“油嘴滑舌。你若想見我,還需要找借口?這可不是你的作風!”她可不吃他那套。

“噢?為夫不知,在夫人心中為夫是何作風?”唐徊低頭,唇湊到她耳邊,小聲道。

一聲“為夫”讓她坦然的笑嬌艷欲滴。

雖還是一如既往的瑩白臉龐,那眼神卻已羞赧。

唐徊心頭大悅,抱着她轉了身,面向牆壁而坐,頭一垂,纏上她的唇。

青棱只得“嗚咽”兩聲,再無言語。

室中只余春/光漫漫。

門口的蘭潛仍弓着身,緩步退到門外。

握着托盤的手骨節已泛白,低垂的臉龐上,明亮的眼眸已猩紅一片,清秀的五官上滿是猙獰的哀傷與憤怒。

……

唐徊沒陪青棱多久,便又離去。

青棱仍舊忙碌於手上之事,轉眼就是數日過去。乾坤送已基本建成,只待裴不回那邊準備妥當,就能啟陣傳人過來。

她有些空閑時間,又兼伏案太久思緒繁雜,就離了垂蟹場。唐徊這些日子呆在蛟海海境上與古魔修士商量對付五川的辦法,她就一個人在古魔皇族的宮宇中走動消散。

但到底心事繁重,她還是情不自禁琢磨起五川之事來。

待到回神,她已不知不覺走到了陌生之處。

那是個雪白的晶洞。晶簇結柱,剔透瑩亮,晶柱稜角分明,折射出奪目光芒,在不見日光的幽藍海底十分耀眼。

青棱抬眼望去,晶洞洞口站着青衣少女,長髮結辮,背影玲瓏,是蘭潛。

她獃獃站在洞口,望着洞裏,像化成晶柱一般。

對於蘭潛,青棱談不上喜惡。雖然她能敏銳察覺到這個女修對自己壓抑的恨,但她並不在乎。

既然兩人間無話可敘,青棱也不欲打擾她,轉身就要離去。

“青棱仙尊,既然來了,為何一句招呼都不打就要離開,是覺得蘭潛身份低微,不配與您說話嗎?”蘭潛卻在她轉身之際開了口。

她自嘲的話帶着對青棱強烈的不滿,讓青棱心生不喜。口舌之爭並無意義,青棱並不願為她停步。

甚至於……連說一句話,青棱都覺得浪費時間。

見青棱並不停留,蘭潛心中怒意更盛,眼前的女人就是這樣,用漫不經心的態度一點點奪走自己最在乎的東西!

“其實你與我,有何不同?不過都是少主心中牽念之人的一道影子而已。你憑什麼看不起我?他如今愛你,也不過是像當初護我一樣罷了。”她一揚聲調,尖銳開口。

青棱止步,沒轉身。

“殊遲”心中之人?她倒真是好奇了。“殊遲”對她的感情來得古怪,她雖未曾深究,此時忽聞,卻也想聽蘭潛說個明白。

“你此話何意?”她問蘭潛。

蘭潛緩緩轉身,素來飛揚的笑顯得陰惻詭異。

“我自小被少主從蛟海最黑暗陰森之處撿回,你可知是因為什麼?”

青棱不答,她便自問自答。

“不是因為我聰明伶俐,也不是因為我天賦好,而是因為我像他心裏的人。青衣,長辮,還有這張臉上的笑,和你一樣,都像他心裏藏的人。”

她說著,低低一笑,像回憶起愉快的事。

“我努力模仿着他心裏人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他便將我視為珍寶,收為血仆。別的血仆都是主人的替死鬼,只有我……從小到大,都是少主護着我,讓我安然無恙地成長。少主……他是愛過我的!”

青棱蹙眉,心裏的不悅正漸漸放大。嫉妒這東西,沒有對手時她從未領略過,此時耳聞另一個女人細述與自己擱在心頭的男人的甜蜜過往,她方知這酸澀滋味如此磨人。

這與信任無關,她就不願意有人這麼覬覦“殊遲”。

“那是你的誤解而已。”青棱淡道。

“誤解?是啊……要不是你的出現,我的確會覺得他愛我。”蘭潛嘲弄笑起,“自從你出現后,他便不再理我。你以為是什麼原因?因為你比我更像那個人……哈哈哈,你和我一樣,都是她的影子。就算你今天與少主雙修,也還是與我相同。”

蘭潛尖刻笑起。

“你說,我會相信你嗎?我與殊遲,絕不容你挑拔。”青棱甩袖,釋出威壓。

她不高興極了。

蘭潛咬牙頂着她的怒氣,唇邊有血絲溢出,笑容卻更大了。

“不相信我沒關係,我有東西讓你相信。你跟我進洞一看便知。”她扶着晶柱往洞裏蹣跚行去。

見她背景漸漸消失在晶洞中,只有聲音傳來:“這裏有少主從小雕刻的小像,屬於那個女人的……”

青棱終按不下心底好奇,隨她進入晶洞。

一進洞,她便倏地將眼眸睜大。

洞很淺,一眼望穿,洞裏只有一株磷珊樹。

磷珊發出淺紫光芒,與四周雪光相融,籠着滿樹的雕像。

那些雕像,或放於磷珊樹的枝桿上,或者懸於枝頭,這滿滿一樹的雕像,竟不下千尊。

最大的也不過巴掌大小,最小的只有雞蛋大,全部都是少女小像。

“看,這都是少主親手所刻雕像,像不像我們?”蘭潛聲音里有得意的興奮與壓抑的激動,她看到青棱波瀾不驚的臉龐,終於改了神色。

真是太痛快了。

青棱卻已顧不上蘭潛。

她在這滿樹的雕像里,看到的是……昔年的自己。

“殊遲”所刻之人,不是別人,就是她墨青棱。

從萬華到天仁,近萬年的時光,她成長的所有過程,都記載在這些小雕像里。

她的心緊縮,有個無法置信的想法閃過。

答案……呼之欲出。

雪山之下初逢之時,她着凡間厚衣,裹得臃腫不堪,梳着最世俗的麻花辮,辮尾是一簇薑黃的野花;

初入太初,她凡衣換仙甲,精神爽利,長辮削短,高束於頂;

地底十數年,她噬靈而出,長發如藻;

龍腹絕境,她手捧竹瓮,與他共飲雀丹;

半月巔上,她被他的劍穿心,血染素衣;

荒漠之間,她白髮紅衣,凜冽凄艷;

記憶湧來,那些畫面越轉越快。結嬰之期,她黑髮換去蒼白;烈凰樹下,她跪在地上絕望抱着蕭樂生;殺他之時,她眉間恨意滔天;飛升之刻,她背負斷惡;及至天仁,她一步一印,與他並肩,直到永晝國中,他進了輪迴,她被奪走記憶……

縱然這些雕像模糊了容顏,只剩笑容不改,她也認得出來,他一刀一劍所刻出的,是她的人,還有他刻骨的相思。

擁有這些記憶,又能刻出她精髓的人,這普天之下,除了他之外,還會有誰?

“殊遲……唐徊……”青棱呢喃着,握緊了手中的一尊小雕像,垂下的眼帘里,重重水霧氤氳。

君既已歸,卻為何……不願相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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偽廢柴修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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