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番外 .5
番外.5
上一次看見這裏的時候，還是幾年前...那個時候，整個卡帕爾家族雖然背地裏還是那樣暗流涌動的，但是在表面上還是非常和睦。幾個輩分比較高的人也能勉勉強強的友好相處，偶爾來一次家族聚會什麼的。身為卡帕爾·帕蒂爾的獨生女，卡帕爾家最主要的接班人之一，貝爾納自然免不了在各個同齡或者長輩之間周旋，一場聚會下來，嘴角都被那生硬的笑容給弄得幾乎發麻了，那個時候她總是在想有沒有什麼借口可以躲開這種假惺惺的相處。開始是偶爾裝病，後來索性拉着藏直接在聚會進行的途中從後門溜走，非常寵女兒的帕蒂爾也只能作罷，管不住就隨她去好了。
“現在...還真想回到從前那個時候...看看以前的時候..那時的一團和氣呢..雖然並不真實，但是起碼完整..”
貝爾納的手掌輕輕撫過那個雕刻古樸大理石的墓碑，將上面微微沉積的薄灰抹掉...究竟有多久沒有回來過...她是沒有什麼確切的數字。這座墓碑也不是她親眼看着下葬的，雖然上面書寫着她母親的名字但卻不能算是一座完整的屬於她母親的墓碑。因為這裏面沒有屍體，也沒有裝盛着骨灰的小盒子...只有一塊她媽媽生前最為喜愛的一塊兒懷錶。
銀質的表蓋上盤旋着複雜的花紋，就像是幾個齒輪糾纏在一起，連細小的突兀都被描述的栩栩如生。表蓋彈開之後是微微突出的透明玻璃，玻璃下那精細的指針彷彿像是不會疲倦的音樂家，時刻不停的搖晃着手中的指揮棒。懷錶的末端繫着一串精美的鏈條，柔軟的耷拉在懷錶的旁邊。像是甘願襯托美麗公主的盡職侍衛。
小的時候貝爾納總覺得媽媽對那塊懷錶愛不釋手，什麼時候都要揣在懷裏，她以為是爸爸送給媽媽的定情信物，問過了爸爸，才知道並不是那樣的。連爸爸都不知道為什麼媽媽會那麼喜歡那塊懷錶。出於小孩好奇的天性，貝爾納在一次空閑的時候就問了媽媽。媽媽告訴她，這塊懷錶，是她的姐姐送給她的...而她的姐姐..在一次車禍的時候死掉了，兩個人是親姐妹，關係也是非比尋常的好，作為姐姐留給自己的唯一一個遺物，她自然是最珍視這塊懷錶的。
現在媽媽離開了，這塊懷錶自然是她必要的隨葬品之一。但是卡帕爾·帕蒂爾並沒有找到他夫人的遺體...事發突然，那個與自己意見背道而馳的雜種們動手太快了，同時也出人意料...再次返回的時候，帕蒂爾只看到了被毀壞殆盡的房屋...甚至連殘缺的屍體...都被一場大火燒掉了.....不知該說是幸運，還是什麼，那一天，貝爾納的媽媽將從來不會離身的懷錶遞給了貝爾納，說是送給她的禮物，但是並沒有說為什麼。那幫人動手之後，貝爾納被帕蒂爾慌忙送走了，得以保全性命，也保住了她媽媽留在世界上唯一的東西。
後來為了不讓貝爾納再次受到打擊，帕蒂爾返回英國的時候並沒有帶上她，要走了她媽媽的那塊懷錶，在那個並沒有被大火席捲的家族墓園為她建了一個墓碑...將懷錶深深地埋下了....這是貝爾納第一次看到自己媽媽的墳墓...她緊了緊與藏緊緊握住的手掌。
感受到冰冷的大理石所帶來的刺激感，和貝爾納與自己十指相扣的那掌心的溫度，藏的眼神有點飄忽不定。她有些擔憂的看向貝爾納...
夫人是非常虔誠的基督徒，現在帶着自己來這裏...藏想了想前幾天貝爾納告訴帕蒂爾她要娶自己的時候，帕蒂爾那震驚的樣子。但是藏本以為帕蒂爾會異常憤怒，甚至殺掉自己。但是他卻只是靜靜地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把貝爾納叫了過去，輕描淡寫的詢問她是認真地嗎，然後就沒什麼阻攔的同意了。這的確是出乎了兩個人的意料。他說自己對不起貝爾納，沒有給她帶來一個完整的家庭，因為完全沒必要的固執葬送了她母親的生命。現在也不能因為再次固執而對貝爾納造成第二次傷害，所以他作出了讓步。
貝爾納覺得應該把這件事告訴媽媽，於是她就帶着藏坐飛機回了英國...踏上了這座自從那一刻，就再也沒有涉足的地方...
家族墓園，和以前一樣的寧靜、神聖。周圍被一片祥和的綠色樹木整齊包圍，每個墓碑之間都有一部分間隔，標標準準的..墓園小道上的石子路被人清掃的一塵不染，但是有的墓碑的邊緣上卻已經落上了一層小小的灰塵...一個墓碑接着一個墓碑走過，貝爾納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母親的那座墓碑...可是因為緊張和某種情緒顫動，她的步伐逐漸的慢了下來，明明三步就可以走到的距離，硬是被她磨蹭到五六步。
輕撫掉墓碑上的灰塵之後，貝爾納與藏無言的在墓碑前站立了一會兒..她們的手掌一直緊扣着...不知過了多久，貝爾納才對着那座墓碑輕輕開口...
“媽媽...我要和藏結婚了。”
四周極為安靜..偶爾刮過一陣微風，帶動地面上大片大片的草一起晃動，發出了‘嘩啦——嘩啦——’的聲響。藏彷彿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了...雖然這裏並沒有夫人的遺體，只有一塊懷錶...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藏現在非常的緊張，面對幾個比自己兇猛很多的對手時，都沒有這麼不安過...
墓碑當然不會說話，也沒有能像人一樣將喜怒哀樂表達在臉上的能力。它能做到的就是呆立着，彰顯出一股安靜沉穩卻又嚴肅認真的氣勢，讓人不敢在它面前造次。所以貝爾納說完這句話后的暫停並沒有帶來什麼別的動靜，墓碑上被雨水沖刷過的痕迹卻顯露了出來。
貝爾納從口袋裏掏出手絹，輕輕地擦掉墓碑上那灰塵的印記，神色認真的一邊擦一邊繼續說著。
“媽媽..我知道你可能會不同意...會訓我，但是媽媽，女兒真的很愛藏...”
貝爾納是在跟夫人說話，可是藏卻不自覺地紅了臉，一抹不能被人輕易發現的緋紅浮上了臉頰。她又低了低頭，把自己的視線壓得更低了。
“你知道嗎？媽媽...那一次，如果沒有藏...我就要被叔叔他們不知從哪裏找來的人殺掉了。藏為了救我，永遠的失去了自己的一隻眼睛，如果不是因為我，她現在就和普通的女孩子沒什麼兩樣，她也可以擁有自己的生活...媽媽你知道嗎？我因該覺得對不起她的...你可能要說，對不起、和愛是兩碼事了，我知道，也明白...女兒已經二十二歲了，不是以前的小孩子了，我也有好好地想過這個問題，我究竟是怎麼看待藏的呢？”
這個問題，同樣也是藏...最想知道的問題。她希望得到的是大小姐的愛，而不是大小姐的愧疚、補償，之類的東西。如果連這兩樣都分不清的話，那麼那所謂的愛情就沒有意義了。
“以前我以為是家人的那種喜歡，但是有個人告訴我家人的喜歡和這樣的喜歡不一樣...如果看到藏跟別人在一起，我會很難受，很討厭，想讓她只屬於我一個人。可是看到家人跟別人親近就不會這樣，那個人還告訴我，讓我多注意藏的表情...藏得眼神...讓我非常心疼...我不明白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子的，當然也搞不懂被別人喜歡是什麼樣子的...”
藏覺得自己大概知道大小姐嘴裏出現的那個人是誰了...這麼閑着沒事幫助別人找老婆外加開導勸說科學理解的人...貌似除了巫瑾那個閑的快要飛起的平面模特能做的出來了...
“藏為我默默的付出着，當初幫我去追一個人，她內心有多委屈我並不知道...但是她的行動彷彿就是在告訴我，她會守護我想要的幸福...可是卻沒有把她自己...算入我的生活之中...她當初想的...或許就是只要遠遠的看着就好了...這樣的...”
說著說著，好像有些難受了，嗓子那裏堵堵的，鼻子也有些酸。貝爾納輕輕地揉了揉眼睛。
“她願意為我付出，卻不張嘴讓我回報，寧願自己痛苦，也不願告訴我事實...媽媽...我不明白的時候是我太愚蠢...但是如果我明白了的時候...卻還不能跟她永遠的在一起...陪她廝守...那我是不是要遺憾終生呢？”
微風颳起一片已經掉落在地上了的葉子，輕輕捲起它，讓它在空中緩緩起舞，隨着風流的腳步漸行漸遠...太陽也有些要下山的勢頭了，紅色的斜暉輕緩的掃在這碩大的空地上...掃在這幾年前還富麗堂皇的別墅屍骸之上...漸漸擴散。
貝爾納沉默着，凝視着母親的墳墓，與這死物久久的對視着。突然笑了，像是有了什麼心靈感應一樣，點了點頭。然後在藏驚異的眼神中挽起了她的手臂，朝墓碑鞠了三個躬。
“媽媽...謝謝您。”
被大火燒得乾乾淨淨的空地現在已經長出了成片的小草，貝爾納拉着藏的手掌，緩緩走在那廣闊的土地上....
“再種點花上去....會不會更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