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飛翔
於是李真疲憊地微笑了起來,從嗓子裏擠出微弱的氣流,對來者輕聲說道:“女俠,行行好,給點兒吃的吧。”
回應他的聲音略顯驚訝:“這麼冷的天……坐在這,修練神功?”
他被逗得笑了起來,然而也僅僅是從鼻子裏輕輕哼了幾聲:“如你所見,我壞掉了。”
北川晴明向他伸出一隻手:“行啦,起來,我們走吧。我帶你混出去。”
李真嘆了口氣:“我是說真的——有沒有吃的?我動不了。”
北川這才俯下身來,仔細打量他,然後微微皺眉:“怎麼……怎麼……”
“熟肉味兒?”李真眯起眼睛,“吃早飯了沒?”
“……什麼意思?”
“是我被整個兒煮熟了。你以為那女人那一下……那麼好挨?”李真小聲咳了咳,“沒帶吃的也行……去樹上給我摘幾個果子。總之我得補充能量。”
直到這個時候北川才真正地嚴肅起來:“傷得這樣重?天……見到你晚上的樣子,我還以為你……抱歉。”她連忙從衣兜里摸出一個銀sè的金屬長條小盒子,抽出一片口香糖似的東西送到李真的嘴邊兒:“試試這個。”
李真苦惱地皺皺眉:“口香糖這個東西……說真的,沒梨子的用處大……”
但北川已經將那東西塞進了他嘴裏:“試過才知道。”
然後李真就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這絕對不是口香糖——即便是,也應該是汽車人們吃的能量塊味兒的口香糖!
那一片小小的東西一入口,頓時“爆炸”開來——蓬勃的香味兒和能量在口腔當中流竄,就好像把一百塊士力架濃縮到了一起。
他趕忙咽了下去、閉上眼睛。又過了兩秒鐘,抬起手來:“再……來一塊。”
北川便又餵了他一塊。
這一次……身體終於活躍了起來。彷彿一輛耗盡燃油的汽車忽然補足了汽油,每一顆細胞都在瘋狂分裂着、生長着,然後按照基因當中既定的法則修復着身體裏破損的組織、器官——強烈的刺癢感再次傳來,李真的身體不由得一僵,而後發出“嗯”的一聲呻吟,閉緊眼睛、握住了拳頭,從牙縫兒擠出一句話來——
“等着……一會兒就好了。”
於是在微曦的晨光中,北川半蹲在他身邊,為他遮擋着寒風。
而李真的雙手死死攥着一把枯枝爛葉,臉上青筋直冒,嘴唇顫抖着……去忍受那種彷彿無窮無盡的折磨。
一直到冬rì的陽光照進了這片樹林,李真才滿頭大汗地睜開了眼,從嘴裏哈出一口白氣來。而後試着撐起身子——北川連忙扶住了他,又將大衣脫了下來,裹在他身上。
李真哆嗦着:“這本來應該是我為你做的事兒……今天抱歉了。我實在是凍了一夜——”
北川笑着搖了搖頭:“我不礙事的。”
然後北川便攙扶着李真,呼吸着寒冷卻清新的初冬晨風,慢慢向最近的一條公路走去。
李真落下的地方沒有道路,所以相當難走。荒草與低矮的乾枯灌木常常將溝壑掩蓋起來,一個不小心便會失足踏空。再加上北川還得邊走邊用手機查方向,因而足足過了半個小時,他們才翻過了一座小山坡。
李真喘着粗氣停住腳步,然後坐在結了一層白霜的草地上:“你剛才給我吃的那東西……貴不貴?”
北川想了想,然後微笑道:“怎麼?要折現給我?那是特務府的福利……比如像昨晚這樣出任務——”她又看了看李真,“那樣臨時出任務,就會發這個東西。特製的高蛋白能量補充條,A級才領得到。不過我不常用。”
“這樣的話……能不能再給我一條?”李真說道,“這樣走太費勁兒。”
北川沒有說話,而是依言又給了他一條。
三秒鐘之後,李真站了起來,將大衣披在北川的身上。他臉上之前淡淡的青紫sè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自信的微笑:“想不想飛?”
北川微微一愣:“你是說……你帶着我飛?”
李真搓了搓手,來回聳了聳肩膀,後退一步:“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是臉着地,一直擔心你在心裏偷偷笑話我。這一次我們同時落難……我想給你留下一個好印象。”
話說完,他微微一俯身。身上泛起一陣熱cháo,骨骼肌肉在剎那間重組。三次呼吸之後——兩條巨大的白sè羽翼便迎着陽光伸展了出來,被映成了一片金黃。然後他伸出手去:“來吧。相信我。”
北川看着他,微微愣了愣。
眼前的這個人……似乎已經變了。
初次見他時,還是個略顯驚慌拘謹的大男孩。然而如今眼前的這個男孩子——他光潔的臉孔映着朝陽,**健壯的胸膛閃着淡金sè的光澤,再加上背後那雙雪白的、美麗得幾乎令人窒息的羽翼……
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看到了天使。
然而她隨即略略低下頭,掩飾了自己的失態,最終微笑着靠了過去,任由他伸出兩隻手,緊緊攬住自己腰。
李真看着天空,在她耳邊輕聲道:“抓緊些。”
然後他微微屈膝、扇動羽翼,如同一台即將起飛的直升飛機一樣,將周圍的落葉荒草遠遠吹盪開去。幾次呼吸之後,他悶哼一聲、雙膝用力蹬地——
兩個人像是在月球上跳躍了一步,騰起了三米多高。而後,那身影略一下沉,復又升了上去,並且在下一刻伸展雙翼……向著太陽高飛!
“成了。”李真呼吸着迎面撲來的寒冷空氣,微笑着說道。
而北川同樣抱着他的后腰,側臉貼在他厚實的胸膛上,聽到裏面有沉悶而有力的心臟搏動聲。仿若重鎚敲打着大地,又像是有一個沉眠的古神,在發出悠長的呼吸。
於是她強迫自己在呼嘯的風聲中找到了一個話題:“你……沒問問我為什麼會來找你?”
“之前你對我說過,你是在zhèngfǔ領津貼的。所以我猜——你是被請來幫忙的。”他的聲音輕快,回答得毫不遲疑。
“這是你見到我的時候就知道?”
“不。剛才走路的時候慢慢想的。”
“嗯……那你怎麼知道我剛才不是來抓你。還對我笑。”說出了這句話,北川便後悔了。她覺得自己現在一點兒都不像自己——更不像那個第一次見到李真時候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