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熱情迎接
“路阿姨,你放心,我對你女兒一點想法也沒有,從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搞對象的事情是你單方面的自作多情,我和我爸都沒點過頭,收還禮品這種事已經很沒有教養了,咱們到此為止吧。”
“……”路清秀大驚失色,明明一直很稚嫩的孩子,怎麼敢這麼和自己說話,她木木轉望張國棟,指着他教訓下兒子說句抱歉,圓了自己的面子。
哪知張國棟只點了點頭:“逸夫說的是,到此為止。”
“……那……我走了。”路清秀一股悶氣憋在胸中,也不好再說什麼,就此離去。
張逸夫關上門后嘆了口氣,這才說道:“爸,給你添麻煩了。”
“不,是我收了禮給你添麻煩了。”張國棟笑着拉兒子坐回沙發,“別想那些,來來,給爸講講學校的事情,講講分配的事情。”
“那可多了!話說今年部里來了一位劉處長……”
張逸夫就此眉飛色舞地跟老爹聊了起來。
他知道,自己去電廠,恐怕在短時間會讓父母抬不起頭來,父母也自然不會把這一重苦楚告訴自己,給自己憑添壓力。老爹的這一生更是充滿遺憾,他卻從未沒有給自己任何壓力,任自己率性而為。
張逸夫暗下決心,當自己站在頂峰的那一天,他要讓父親一起上來,看看山下的風景,將胸中的那口悶氣一吼而盡。
而現在,為了父親的工作氛圍,暫且咽下這口氣,等當了閻王,再對付小鬼不遲,身為一個天蠍男,張逸夫記仇的本領是無人能及的,心中的小冊子上已經勾了一筆。
當晚,全家人吃了一頓大魚大肉的晚餐,張逸夫更是跟老爹好好地喝了頓酒,男人喝過酒後話都會變多,張國棟也不例外,他開始一遍一遍跟兒子說電管局工作的那些事情,酒後吐真言,果然那段工作才是老爹最輝煌最嚮往的時刻,他平日不多言,怕影響兒子心情,酒勁兒上來后終是憋不住了。
張逸夫也成為了一個傾聽者,即便是車軲轆話,他也聽得津津有味。
到最後,老爹醉得不成樣子,嘴裏只不停地嘀咕着同一句話。
“安全……安全最重要,別吃跟你爸一樣的虧,一定要要重視安全……安全最重要……安全……”
在電廠工作了那麼多年,張逸夫自然知道這一點。
發電是一種生產活動,但與其他商品生產不一樣,簡單來說,電的生產必須永不停歇,產電多了也無法庫存,用戶用多少就得發多少,所以所有的發電廠都必須聽調度指揮。從事這樣的工作,正常生產被認為是應當的,談不上多大的功績,你平穩生產很多年,也不會有人把你的名字刻在光榮榜上。但你只要犯一次錯,擔上一次電力事故的責任,卻足以毀掉一世的前程。
安全第一,這句平淡的話,是這個行業是恆古不變的第一真理。
張國棟最終自己晃晃悠悠倒在床上,悶頭睡去。
張逸夫則陪着老媽一同收拾桌子,寧瀾也十分感慨笑道:“你妹可從不幫我收拾,上了四年學,你可算比她懂事多了。”
張逸夫這才想起家裏好像少了個人,倒不是親妹妹,好像是哪個遠方表親寄養過來的,而後便杳無音訊了,多了個妹妹,迷迷糊糊過了這麼多年。
“誒?我都忘了,小妹呢?”
“嗨,這不又跑到東北倒騰皮貨去了么,俄國那邊就這個多。”
“她已經混到這個程度了?”張逸夫驚道。
“小打小鬧窮折騰而已,中專都沒上完,就搞這些……我們不是她親生父母,也管不住。”寧瀾嘆道,“她給你弄的那幾條牛仔褲還好穿么?”
“好穿……”張逸夫這才明白,那些牛仔裝原來是小妹送過來的,真是新潮啊。
只可惜,這次回家是見不到小妹了,要不必須搶幾件皮衣皮鞋過來裝逼。
往後幾天,張逸夫遵守了自己的諾言,基本沒有出屋,自然不會跟兒時的玩伴宋小妮說半句話,至於街坊四鄰,他也懶得客套。
張逸夫合理地利用了這個小假期,將新聞報刊和讀了個遍,從而能更快地融入這個時代。
臨走的時候,張逸夫只簡單地跟父母告別,未與一個街坊打招呼,獨自登上了駛往冀北的綠皮火車,頗有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
車窗外,郝帥揮淚相別。
張逸夫覺得這是人生的缺憾,如果是一個妹子在窗外喊“我會等你”多好,可偏偏說這句話的是一個大老爺們兒!
“我會回來。”張逸夫如此回答了他。
………………
冀北市,距離薊京市區400公里上下,在建國初期本不是什麼出名的地方,只是一個以農業為主的小鄉鎮而已,但自從60年代中期,冀北電廠在此興建以來,整個地區都開始了飛速的發展,時至今日,在全省來說已經算是個不小的城市。
冀北電廠更是華北地區第二大電廠,90萬千瓦的裝機量,距離百萬千瓦大廠僅有一步之遙,全場擁有近5000名員工,在哪個時代都是一個龐大的集體了。
經過幾小時的顛簸后,張逸夫隨着人流下了綠皮火車,他步入簡陋的站台,舉目四望,隨後深吸了一口氣。這裏雖然景緻不咋地,好在空氣新鮮。
還沒走兩步,他便看見了一個戴着棕色塑料框眼鏡的偏分青年,逆着人流高舉着牌子,上面清楚地寫着張逸夫的大名。一個畢業生去單位報到,本不用特意接待的,毛頭小子自己找廠區就是了,而眼下竟然有專人來接,這讓張逸夫受寵若驚。
他拎着行李匆匆走過去,正好與青年撞了個對眼兒,往來這個冀北火車站的多是工人農民,在這個群體中,身着整齊正裝的張逸夫算是鶴立雞群,頗為顯眼。
“您一定就是張逸夫同學吧?”青年主動笑迎了過來,顯然很肯定自己的判斷。
張逸夫連忙放下行李與其握手:“是是,辛苦您了,沒想到還特意來火車站接我,受寵若驚。
“呵呵,應該的,這可是我們廠長特意吩咐的。”青年一面握手一面自我介紹,“我是冀北發電廠辦公室的文天明,幸會。”
“辛苦了……文……”張逸夫一時之間很真想不明白怎麼稱呼這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