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無悔
葉輕歡看着小龍女的花容月貌，她再次被小龍女拒絕，傷心比上一回還少。上一回表白，小龍女拒絕得冷冷清清，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一看就不知道渾沒有把這件事往心裏去，這回雖然還是被拒，至少表情要生動多了。葉輕歡也不指望兩次表白就會有什麼突破，如果真有，那就不是小龍女了。
在金庸的小說里，只需要讓讀者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在海妖的遊戲裏，僅僅知道會發生什麼事還是不夠的，必須要知道人物為什麼會做這種選擇，做這種選擇的內心世界是什麼樣的，只有摸清了人物的內在邏輯，才能投其所好。
在書中，小龍女生性冷清那是不用說了，但是她在古墓里生活的時候，不通事務是有的，行事卻絕不幼稚，像一個師傅的樣子。等到了英雄大會上，卻幼稚得如同孩童，這分明就是一個有社交恐懼症的人受到了傷害之後的行為退化。
是的，在葉輕歡的推測里，小龍女不僅僅是性子寡淡，更像是具有社交恐懼症的宅女一樣，害怕與人接觸，害怕嘗試新事物，這一切，就如同上大學前的葉輕歡。
至於受傷害，那就明顯了。歐陽鋒點了小龍女的穴道，被尹志平揀了個大便宜，之後小龍女向楊過表明：要做過兒的妻子，被楊過一口拒絕，傷心離開。
小龍女離開之後，讀者知道楊過到處尋找過小龍女，當然這也沒有擱誤他與陸無雙搞曖昧。但站在小龍女的立場上，她從來不知道楊過找過她，到最後還是小龍女自己忍不住相思之苦，找到英雄大會才碰到楊過。
這種來自身邊最親密人的傷害，才是造成小龍女行為退化，行事幼稚的最大原因吧，那時候她身邊除了楊過之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孫婆婆為了救楊過死去，師姐又只會把她當敵人，那些在她生命中出現過的重要人物，都沒有把她放在心上。她帶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見到楊過，楊過帶着狂喜接受了她，經此一役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師傅的樣子，只是想拚命留住楊過的孩子而已。
如果是葉輕歡，在下山前，失去了小龍女的行蹤，根本不會到處去亂找，絕對會先潛入古墓看看她在不在。
小龍女和楊過，彼此不了解對方，一個冷清寡淡，一個自哀自怨，非是良配。楊過就跟程英配成一對最好，小龍女，還是留給葉輕歡自己好了。
現在，還生活在古墓里的小龍女還只是性子清冷，對於這種人，說話行事，一定要口味輕，普通人之間的情話，就像“我在乎你”這種普通的對話，已經算是重口味，如果直接說“我愛你”，那就是性騷擾。
要說情話，就要淡化雙方的立場，盡量以第三者的口吻來說，又或者，話里話外都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逼迫，如此一來，她可能會能到體會對方的情意，而沒有世界被侵犯的危機感。
現在，小龍女雖然還是拒絕，態度已經好很多了。
葉輕歡沒有理會小龍女的拒絕，只是說：“如今再也出不去了，李莫愁身邊還有一個徒兒陪着。如果光是我一個人死在這古墓里，那也沒味得緊。左右現在沒有其他人，你就陪陪我說話好了。至少，我們應該算朋友吧。”
誰陪誰，那也是有講究的。如果是葉輕歡陪小龍女，小龍女只是被動接受，對她而言，就有自己的世界被別人侵佔的危機感。
如今是葉輕歡要小龍女陪她，是打開自己的世界讓小龍女進入，就應該沒什麼危機感了。
小龍女展顏一笑，這一笑滿室生溫，葉輕歡幾乎又看得呆了，醒悟過來后，偏頭扭到一邊，雙臉飛上紅霞，她是捕食者，為什麼一和小龍女在一起，就如此失控。
小龍女輕輕道：“葉姑娘，你能夠把我當朋友，我很開心。”葉輕歡心中雀躍，幾乎歡呼起來。
當下，兩個人並肩走向內室。
在書中，小龍女和楊過手牽手的去找李莫愁。現在，小龍女一直離着一步之遙，不親近也不遠離，這步距離看着不遠，葉輕歡卻有着永遠無法縮短的惶恐，趕上前一步，縮短了距離，小龍女瞥了一眼葉輕歡：“葉姑娘，你別令我為難。”果然，小龍女有拉開距離的疏離感，不是錯覺。葉輕歡垂頭退開，她想盡方法，以為能夠拉近一點點距離，回過頭來，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李莫愁師徒正在四周找尋機關，東敲西打，茫無頭緒，實是焦急萬狀，突見小龍女重又現身，不由得喜出望外。
李莫愁身形一幌，搶到小龍女與葉輕歡身後，先擋住了二人退路，笑道：“師妹，你換人換得可真快。”
葉輕歡道：“要不要我趕走她們？”在桃花島上，葉輕歡就有了郭靖七成的功力，如今學會玄鐵重劍，怎麼也不會輸給李莫愁才對。
小龍女搖頭，冷冷的道：“師姐，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李莫愁遲疑不答，心道：“這墓中到處都是機關，莫要着了她的道兒。她若是要使甚手腳，我可是防不勝防。”
小龍女道：“我帶你去拜見師父靈柩，你不願去也就罷了。”
李莫愁道：“你可不能憑師父之名來騙我。”小龍女微微冷笑，也不答話，逕向門口走去。李莫愁見她言語舉止之中自有一股威儀，似乎令人違抗不得，當下師徒兩人跟隨在後，只是步步提防，不敢有絲毫怠忽。小龍女與葉輕歡並肩前行，也不怕師姊在後暗算，帶着她們進了放石棺的靈室。
李莫愁從未來過此處，念及先師教養之恩，心中微覺傷感，但隨即想起師父偏心，哀戚之念立時轉為憤怒，竟不向師父靈柩磕拜，怒道：“我們師徒之間早已情斷義絕，你帶我來作甚？”小龍女淡淡的道：“這□還空着兩具石棺，一具是你用的，一具是我用的。我就這麼跟你說一聲，你愛那一具可以任揀。”說著伸手向兩具石棺一指。
李莫愁大怒，喝道：“你膽敢恁地消遣我？”語歇招出，發掌擊向小龍女胸前。葉輕歡玄鐵重劍一抖，擋住此掌，跟着向前一劃。劍招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偏偏是李莫愁招式最薄弱最致命的地方。葉輕歡只是硬生生向前壓，就逼得赤練仙子不得不回掌格住大劍，硬拼力氣，竟然不是葉輕歡對手。
李莫愁心中慘淡，如今這江湖少年高手層出不窮，眼前這年輕姑娘不過十四、十五歲年紀，她竟然也不是對手。有心要向小龍女求饒，被勁氣逼住，發不出聲音來。
小龍女道：“葉姑娘，別殺她。”葉輕歡如奉綸音的放下劍來，繼續守在小龍女身邊。
小龍女心平氣和的道：“師姊，墓門的斷龍石已經放下啦！”
李莫愁已經發白的臉色頓時鐵青，墓中諸般機關她雖不盡曉，卻知“斷龍石”是閉塞墓門的最厲害殺着，當年師父曾遇大敵，險些不能抵禦，幾乎要放“斷龍石”將敵人擋在外面，後來終於連使冰魄銀針和玉鋒針傷了強敵。不料師妹竟將自己閉在墓內，驚惶之下，顫聲道：“你另有出去的法子，是不是？”
小龍女淡然道：“斷龍石一閉，墓門再不能開，你難道不知？”李莫愁伸臂揪住她胸口衣襟，又被葉輕歡用劍擋開，
李莫愁訕訕放下手道：“你騙我！”
小龍女仍是不動聲色，說道：“師父留下的□就在那邊，你要看，只管去看好啦。我們都要死在這裏了。”
李莫愁凝神瞪視，但見她一副漫不在乎的神氣，知她並非說謊，隨即念頭一轉，道：“你那男徒弟呢？”
小龍女心口一痛：“我們都快死了，何必留他在這裏陪葬。”
李莫愁忍不住向葉輕歡看去：“那此人又是誰？竟會陪我們一起死在這古墓里。”
葉輕歡怕小龍女說出她們全無關係的話來，就算那是事實，她也會傷心的，跳出來道：“我可沒有陪你們一起死，我只陪小龍女。”
李莫愁大驚，接着大笑起來：“師妹，師妹，原來你好這一口。”
小龍女聽到這挖苦，本能的就想為自己辯護，她可不喜歡她，她心裏挂念的可是自己的徒弟。
葉輕歡將小龍女的反應全收入眼底，心中發苦，替小龍女辯駁道：“李莫愁，那你又錯了。你師妹是神仙般的人物，又怎麼會喜歡上我這種不成氣的。我一心單戀而已，覺得能夠陪她赴死，心裏就快活了。”
李莫愁怪物般的瞪着她：“世上竟然還有你這種人？”
葉輕歡一哼：“是你們見識少。現在就好叫你們知道，這世間，女人除了男人外，還有別的可以選。”
李莫愁大笑：“天下男子無不寡恩薄情，原來，我們才是自己的歸宿，是么？我們古墓派上上下下全錯了？師妹，你的誓言也算是破了。”
葉輕歡聽得目瞪口呆：這思想也未免太偏激了。不過，古墓派都是偏執狂。林朝英一輩子跟王重陽杠上了，李莫愁被人負心，就殺人滿門。小龍女心裏就只有一個楊過，好歹楊過也心中有她，不然又是一個悲劇。
忍不住出聲道：“這話說得，世上男人有好有壞，女人也有好有壞，那裏能夠一概而論。何況，像我這種，人家不喜歡也上趕着巴巴的陪人一同赴死的，不論男女，都少見，以單獨的例子來證明男人，女人誰更好，都太不靠譜啦。”
此時的葉輕歡眉眼明朗，自有一種慷慨激昂的少年氣概，真是叫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李莫愁雙眉揚起，叫道：“師妹，你當真有福氣。”
小龍女破天荒第一次臉紅了，拉着葉輕歡奔向門口：“師姐，你別再說了。”伸手在壁角一按，石門落下，又將四人隔開。
一出石門，小龍女又似乎想起什麼似的，連忙甩開葉輕歡的手，嗔道：“誰讓你那麼說話的。”此時微嗔薄怒的小龍女第一次有了少女的可愛，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葉輕歡含笑不語：原來被李莫愁誇上一句，還有這等好處，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家長路線？想來也難怪，小龍女的世界就只有師父、孫婆婆、李莫愁、楊過這些。李莫愁三番四次危及小龍女性命，她又什麼時候對自己的師姐起過殺心了。從這點也可以看出，對於小龍女所認定的親人，她一直都很維護。現在，李莫愁說她的誓言算是破了，這種來自社會力量的支持，才讓小龍女對她有了一點點改觀？當初把楊過踢出這一幕的決定多麼英明啊。現代社會爆炸的信息，早就讓每一個適齡青年都有了一肚子戀愛理論，而葉輕歡的理論，到了虛擬現實中，才第一次有了實戰的機會。
小龍女帶着葉輕歡到了自己的居室，倒了兩杯玉蜂漿，遞給葉輕歡喝了一杯，聽得葉輕歡滿足的嘆息，心裏也無由得一喜，待自己也喝了一杯，幽幽的嘆了口氣，道：“葉姑娘，外面是什麼樣子的？”
小龍女自嬰兒之時即在古墓之中長大，心如止水，從未對外界有過嚮往，如今她會問起外面，自然是心境有了波動。葉輕歡很高興，讓她心境起了波動的人是自己。
葉輕歡道：“你叫我輕歡，好不好？”
小龍女想了半天，還是搖頭：“不好。”
葉輕歡不敢再逼，只得轉移話題：“外面啊，人多一些，每天都有新鮮事發生，有好吃的，好玩的。但是外面，也更複雜一些，有很多不好的人和事。反正吧，外面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獄，我還挺喜歡外邊世界的。”
小龍女語氣一冷：“你後悔了？”
“不，因為外面沒有你，所以，不後悔。”
作者有話要說：那啥，我加了精華，為什麼顯示不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