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吃飽喝足玩累了，慕雪歌的眼皮開始打架。慕九才將他抱回左側慕雪歌自己的房間，點了一支星蘭草香。慕雪歌半閉着眼睛，在他老爹的幫助下脫了小褂子，鑽進薄絲被裏。小白也蹭到了床邊的竹席上，老實的趴伏下來。

星蘭草香的主要材料就是星蘭草，既能安神助眠又能驅趕蚊蟲。比起化工驅蟲劑、蚊香，不知要好上多少倍。燃燒起來味道很淡，輕輕裊裊的微香慕雪歌非常喜歡。

慕九才揉了揉兒子的小腦袋“今天還要聽故事嗎？”

慕雪歌立刻點頭，在這個沒有任何電子設備的時空，聽老爹講睡前故事，也算是他的重要娛樂項目。

慕九才清了清嗓子“那阿爹給你講個妖王斬殺翻天蟒的故事可好？”

慕雪歌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阿爹的故事為啥老圍着妖王轉，但是他阿爹的確有說書匠的天賦。故事講得很精彩，裏面出現的各種稀奇生物也讓慕雪歌很着迷。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慕雪歌幾乎是沾了枕頭片刻就沉沉睡去。

慕九才看兒子睡熟，將薄薄的蠶絲被又攏了攏，轉身出了房間。手掌微抬間一滴水珠出現在掌中，水滴貼着掌心懸浮不落。慕九才默念發覺，那滴水珠迅速變大，眨眼便將整個院落囊括在內。下一秒，房間內再無慕九才的身影。

床上的慕雪歌睡的很沉，小白也帶着微微鼾聲。忽然一道泛着紅光的絲線突兀的出現在他食指上，慢慢的順着指肚的內側向上延伸，片刻就過了手腕並且還在攀升。

睡夢中的慕雪歌指頭動了動，眉毛也擰了起來，似乎有些不舒服。那紅線因他的動作略頓了頓，待得他放鬆下來，又開始慢慢向上攀升。

一聲冷笑傳來，紅色巨鱗眨眼浮現在慕雪歌頭頂。那紅線似乎對此極為懼怕，不敢再向上攀升卻也不甘放棄。僵持了兩秒，紅色巨鱗簌的一下縮小，接着爆發出驚人的紅芒，緩緩壓向慕雪歌眉心處。紅線劇烈的顫抖，竟然發出一聲低啞的獸吼。不過在鱗片的壓制下越來越低，紅線的顏色也越來越淡，直到再也看不見。鱗片徐徐落至慕雪歌眉心處，眨眼便融入期內。

“啊……”熟睡的慕雪歌突然一聲慘叫，猛的睜開眼睛。小手迅速摸向眉心處“靠~~燙死了……燙死了……”

眉心處就像是被煙頭戳中了一般，疼的慕雪歌眼淚都出來了。他一手捂着腦門兒，一手撐着從床上坐起，光着小腳丫噼噼啪啪的跑向桌案。此時窗外月光明亮，剛好能照進房間。他爬上椅子抓過桌上銅鏡，向鏡中看去。

鏡中有個十分可愛的小娃娃，此時正痛苦的看着他，在小娃娃的眉心處赫然出現了一個紅色的印記。印記只有他指甲蓋大小，泛着淡淡的紅暈。再仔細一看，慕雪歌倒吸了口冷氣，那東西的形狀竟然與傍晚追趕他的紅色巨鱗一般無二。

“阿爹……阿爹……”慕雪歌狼哭鬼嚎的沖向慕九才的房間，房間裏卻連個人影都沒有，連被子都是整齊的放着。

慕雪歌嚇的不輕，結果連廚房、床下都找遍了也不見他阿爹。小白更是睡的死豬一樣，任憑他如何拉扯，就是賴在竹席上不起來。慕雪歌心知不妙，連忙邁開小短腿向外跑。一路衝過院子到了大門前，好不容易使出吃奶的力氣打開了門栓。一頭就撞上了個柔軟的東西，狠狠的將小傢伙彈了回來，蹲坐在地上。慕雪歌傻眼了，哆嗦着從地上爬起來，顫着小手摸向大門外。那裏在月光的照耀下明明什麼都沒有，可是他卻摸到了一層極為柔韌的東西。

“我哩個神……我、我一定還在做夢、還在做夢……”慕雪歌撫着快挑出喉嚨的小心肝兒，胖嘟嘟的臉蛋煞白煞白的。

“小傢伙，別自己騙自己了。”

突然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嚇了慕雪歌險些再次摔倒，原地轉了一圈兒都沒看到半個人影。

“你、你是人是鬼啊，我阿爹呢，你是不是把我阿爹……把我阿爹……”‘吃了’兩字慕雪歌沒敢說出口，想到他阿爹，慕雪歌當即就眼淚汪汪。他活了兩輩子，可是第一次有人對他這麼好。要是那巨鱗里真有什麼妖怪吃了他阿爹，他一定會跟那妖怪拚命的，打不過也要打。

想到這裏慕雪歌膽子到大了些，咬了咬牙握拳道“說，是不是你把我阿爹弄沒的，他現在到底在哪兒？”

那蒼老的聲音哈哈一笑“你這小傢伙還挺孝順，到也有些意思……雖然不是最佳人選，不過事已至此……老朽就收你做個弟子吧。”

慕雪歌一聽對方要收自己做徒弟，心裏懼意去了三分。畢竟還沒聽說過哪個做師傅的，上一刻喊着收徒弟，下一刻就把徒弟吃掉的。而且這蒼老的聲音似乎沒有什麼惡意，也許他阿爹並沒有遭遇毒手。

想到這裏慕雪歌眼珠一轉，聲音帶了些恭敬“那個、前輩，不知您尊姓大名？是何方高人？能不能先把我阿爹還回來？”

蒼老的聲音帶了幾分笑意“你這小娃娃到是挺機靈，尊姓大名就免了，說出來你也不會知道。現在除了那裏，可能已經沒誰記得老夫了。至於你那位阿爹，他並不在老夫手裏。”

慕雪歌聽他不像說謊，小眉頭忍不住緊皺起來，心下忍不住為老爹擔憂。

那蒼老的聲音又接道“你不必憂心，你阿爹並非一般人。這裏不過是下三界一個不起眼的小地方，能傷到他的寥寥無幾。光是這‘滴水為界’的能力，就足以縱橫下三界了。”

慕雪歌眼睛瞪的老大，腦子裏迅速提煉了兩個詞‘滴水為界’、‘下三界’。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老爹不是一般人，可最多他也就猜了個什麼隱居的武林高手。不然普普通通的文弱書生，別說殺人了，連殺個雞可能都有困難。又怎麼可能獨自一人擊殺響馬，而且還一出手就幾乎滅了整個‘錐頭山’響馬團。可這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的老頭兒，卻將他的認知粉碎個乾淨。感情他老爹不是武林高手，而是個會法術的世外高人。至於那個什麼‘下三界’，不好意思他只聽過‘下三濫’。但是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老爹那麼厲害，那他就可以無憂無慮享受生活。若是再跟他老爹學上幾招，不求什麼‘下三界’無敵，只要在這星藍草原能當個小霸王就行了。

蒼老的聲音輕笑了兩聲“你這個小傢伙啊，就別動什麼歪腦筋了。你爹的法術可不適合你修行，你還是老老實實的拜入我門下吧。”

慕雪歌的小心思被看人看穿，忍不住小聲嘟囔“子承父業有什麼不對，既然你說我阿爹那麼厲害，我為什麼還要去拜別人為師……”

蒼老的聲音沒有回答，隔了片刻才道“這事老夫本來不想現在就告訴你，但是若不說破，恐怕你也不會甘心拜我為師。”

慕雪歌暫時不敢得罪這隻聞其聲的老者，恭敬道“前輩請講……”心底下卻不以為然。若真如這老頭所言，他爹會什麼厲害的法術，怎麼可能將來不把衣缽傳給他。

“若老夫沒有看錯，你這個阿爹該是空玄妖域火鳳一族的九彩靈鳳，而你呢……卻是個地地道道的人類。”

老者的話讓慕雪歌愣住了，半晌才皺眉道“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他是妖族、你是人類，他並非你的生身之親。”

慕雪歌小嘴微張，第一反應就是自己一定沒睡醒，這怪力亂神的絕對是個夢。

“你、你亂說……我、我阿爹叫慕九才，是駱家寨家主的表外甥……才不是你嘴裏的什麼火鳳、九彩靈鳳。”

“呵呵……九才、九彩……他果然是只九彩靈鳳。”那蒼老的聲音緩緩道。

慕雪歌傻掉了，直覺告訴他，這個蒼老的聲音沒有說謊。那個疼他、寵他、將他當做心頭肉的阿爹，跟他半點血緣關係都沒有。他現在的生活，可能只是個美麗的泡沫，隨時都會破裂。

上一世，在他還不叫慕雪歌時，他活在大富之家，父母健在卻親情涼薄。童年只有上不完的家教課與練不完的琴曲，間插還要學習德語、法語、英語。每次父母都將他的所學拿出來跟其它豪富的孩子攀比，只有他優越於那些孩子時，父母才會賞他個微笑。剛滿十歲就被送到了歐洲的貴族學校，一個人寄宿在那裏，每年偶爾回家一兩次，也難得與父母相處幾天。沒人關心過他想要什麼樣的生活，她們甚至吝嗇給予他一個溫暖的擁抱。十五歲那年父親的公司破產，負債纍纍的豪富夫妻無顏苟活，最終將一身債務甩給了兩個兒子。

那段生活到還有些溫情，他與大八歲的哥哥相依為命。後來他在大哥和幾個朋友的幫助下，創辦了一家軟件公司，專門開發遊戲軟件。因他在遊戲軟件方面的天賦與直覺，公司在幾年的苦心經營下越做越大，他們重回歸豪富之列。大哥卻不滿足手裏的那些股權，最終貪婪抹殺了兄弟情義，他死在了一場精心策劃的連環車禍中。

之後他便來到了這個地方，起初的兩年過的十分懵懂，直到兩歲以後上一世的記憶才慢慢復蘇。在這裏他體會到了什麼叫親情，因為有個寵他寵上天的老爹。他決心好好享受生活，把上輩子失去的都補回來。可是現在卻有個莫名其妙的傢伙告訴他，他最最親的依仗跟他沒有半點兒的關係，甚至都不是個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