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0 章

第 160 章

轉眼一年就過去了,因皇后大喪,京里這個年過的素素靜靜,再沒有往年的熱鬧,懷清倒也落了清凈。

若瑤時常來信說侄子的事兒,小傢伙精力十足,這是若瑤信裏頭說的,而且,怕她不信,還叫花匠畫了幾幅小傢伙的畫像來,畫匠的手藝極好,把小傢伙畫的憨態可掬,懷清覺得,有些像現代的民俗年畫。

小傢伙是葉大人起的名兒,因張家這一輩該着排臣字,葉大人說盼着孩子將來能孝順爹娘就叫張孝臣,小名兒是哥哥起的叫康兒,懷清想,大概哥哥希望侄子平順安康吧。

或許孩子的出生給哥哥帶來了好運,更或許,慕容是的法子奏效了,江南的鹽政改革開始順利了起來,一順百順,京里這邊兒懷清也過得異常順當,只不過越近臨盆的日子,懷清越發有些緊張。

因為她懷的是雙胎,這對於懷清來說,真不知是驚喜還是驚嚇,她自己摸不出自己的脈,這是王泰豐摸出來的,不過,懷清之前也有些懷疑,因為肚子實在太大,一過四個月就跟吹氣似的,一天大上一圈,五個月的時候,王泰豐確定是雙胎才告訴懷清。

懷清這裏驚嚇忐忑,怕生不出來,皇上哪兒卻極為高興,一個勁兒跟海壽道:“我就說這丫頭是個有福氣的,你瞧,這一胎就是倆兒,若是一男一女,正應了個好字。”於是又興匆匆的起女孩的名兒叫欽天監去算。

自從懷清有孕,欽天監算的名字沒有上百,也有幾十了,三天兩頭就被皇上召進宮,一時間欽天監這個冷衙門倒成了一等一的熱差事。

這天懷清正在院子裏頭遛彎,如今的她肚子大起來,行動便有些遲緩,走了一圈,懷清看了看日頭下自己龐大身影,不禁感嘆:“我現在簡直就是一頭豬啊。”

銀翹還沒說什麼,卻聽外頭傳來一聲笑,懷清抬頭,見是余雋,不禁道:“你是來笑話我的不成?”

余雋忙咳嗽了一聲道:“我可不敢,如今誰不知道,咱們四皇子妃金貴,萬歲爺哪兒都天天問呢,我哪敢笑話你啊。”

說著,上下打量她一遭,雖說肚子大,但四肢仍然纖細,一張小臉也因懷孕的緣故,看起來比過去圓潤了些,眉眼間透出來的幸福,令余雋不禁暗暗點頭,當初自己想的不錯,只有表哥才能給她想要的生活。

哪怕表哥是皇子,以後還可能位臨九五,但這又如何,並不是所有的皇上都是三宮六院妃嬪成群的,前頭的隆福帝跟昭惠皇后就是例子,隆福帝是一代聖君,他的事迹早已載入史冊,而跟他的功績齊名的,是他對昭惠皇后的愛,自古都道帝王愛最難求,摯愛卻難,更何況,這份摯愛還是一生唯一的一個女子,不過,余雋毫不懷疑表哥是第二個隆福帝。

而且,某些時候,余雋覺得,懷清很像當年的昭惠皇后,她們同樣聰明,同樣睿智,她們更有着別的女子沒有是豁達心胸,她們良善卻又不會當爛好人,對待受苦的老百姓,她們是菩薩,面對貪官,卻也能以惡制惡。

懷清見他望着自己發獃,不禁揮了揮手:“你不是跑我這兒偷懶來了吧,我可聽說,慶福堂來了個神醫,如今京城都傳遍了。”

余雋回神,笑道:“本想遊說你去慶福堂坐診,可你剛答應,就有了身孕,表哥緊張的恨不能把你含在嘴裏,我哪敢讓你出去坐診啊,所以只能請別人過來了。”

懷清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等我肚子裏的貨卸下來,得好好鬆快鬆快。”

貨?余雋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倒是什麼都敢說,這可是萬歲爺最看重的皇孫。”

懷清道:“得了,別站着了,坐吧,雖入了秋,這會兒日頭正好,也不覺得涼,在院子裏坐會兒不妨事。”

余雋也不推辭,忽指了指外頭道:“你倒是真喜歡這東西,到哪兒都得種上一架。”

銀翹道:“少東家這就錯了,這一架可不是我們姑娘種的呢,是四爺說,這院子裏只有松樹顯得光禿禿的不好看,若種上薔薇、牡丹、芍藥又覺鬧騰,倒是這金銀花好,素凈淡雅,配上這一院子的松樹,也更有意境。”

余雋不禁好笑,心說,若這金銀花不是懷清喜歡的東西,恐在表哥眼裏,也不會覺得有什麼意境了,這純粹就是愛屋及烏。

懷清道:“說這個做什麼,花都開敗了,說說你請來的哪位神醫。”

余雋目光一閃道:“說起這位神醫,你還認識呢。”

懷清愣了一下:“我認識?怎麼可能?”

余雋道:“你可也還記得南陽守備曾思廉的兄弟?”

懷清愣了愣:“你是說慶福堂神醫是曾思正。”

余雋點點頭,不禁嘆道:“可見這醫術也有天分一說的,曾家往上倒八輩兒,也跟咱們醫藥行靠不上邊兒啊,所以曾思成的醫術能如此出色,還真讓人意外呢,而且,他可是半路出家,能有今日的造詣,說實話,當初在南陽的時候我絕難想到的。”

懷清道:“我記得你今年沒去南陽啊,怎麼跟曾思正聯繫上了?”

余雋道:“雖未去南陽卻到江南走了一趟,你還不知道呢,我之所以知道曾思正的醫術如此厲害,還多虧了你嫂子。”

懷清一怔:“若瑤?”

余雋點點頭:“你嫂子並非正常產子,而是驚了馬車,雖及時救了回來,你嫂子卻因此受了驚嚇,以至難產,若不是曾思正一劑葯下去,我可是有負重託了。”

見懷清驚訝的表情,余雋道:“怎麼?你不知道。”

懷清搖搖頭:“哥當時信里只報喜說母子平安。”

余雋點點頭:“想來張大人怕你擔心,才隱下此事,曾思正之所以進京,也是張大人推舉的,地方上年年有推薦入太醫署的名額,今年揚州推舉的正是曾思正,曾思正也算我慶福堂的人,這次他進京來,正好可以在京坐幾天診,倒未想到這神醫的名聲就傳開了。”

懷清側頭看了看他:“余大夫,你是不是覺得我一懷孕就傻了?”

余雋:“這話從何所起?”

懷清:“何時舉薦太醫這種事,輪到我哥這個鹽運使幹了?”

余雋忍不住笑了:“得,你別這麼看着我,我說實話還不成嗎,是你哥擔心你,跟我商量過,搭了葛知府一個人情,你也別想這些,總之有他,也能更放心些。”

懷清心裏知道,自己這個雙胎的消息把她哥給嚇着了,所以,才拐彎抹角的把曾思正弄京城裏頭來。

正想着,忽聽余雋道:“你跟表哥是去年八月初八成婚,今兒可都初二了,我瞧着你這肚子。莫非也趕在初八?這麼著倒真巧呢。”

懷清肚子疼的時候,腦子裏不由的想起了余雋這句話,真不知他是不是修鍊成了未卜先知的神技,不然怎麼猜的這麼准呢。

不過,真疼啊,肚子一陣陣抽疼,彷彿無休無止一般,而且越來越疼,卻抬頭看見慕容是有些慌張的神色,奇異的,懷清覺得肚子的疼稍微好了些。

從認識慕容是第一天開始,從沒見他如此形於外的慌張,他此時的臉色有些白,一邊兒給自己擦汗,一邊兒問她:“還疼不疼,是不是好些了?”車軲轆話來回就是這兩句,哪還有平常的冷靜。

懷清抓住他的手:“你放心,我沒事。”

接生婆是上官氏一早就送進四王府來的,其實皇家的規矩,皇子妃生孩子有專門的接生嬤嬤,都是宮裏頭出來的,可上官氏不放心,怕人不底細,或者給什麼人收買,生孩子可是女人最脆弱的時候,若是使上一點兒壞,就是一輩子的事兒,所以,接生婆必須是自己人。

接着信兒之後,上官氏急匆匆就趕過來了,她是從鬼門關上走過一遭的人,深知道生孩子有多危險,所以格外緊張,懷清這個孩子也不算費勁兒,過了晌午覺病,天擦黑,就聽見一聲響亮的啼哭聲從裏面傳了出來,接着又傳來第二聲。

不大會兒功夫,接生婆抱着兩個嬰兒出來道:“恭喜四皇子,兒女雙全大吉大利。”

慕容是根本顧不上看兒子,忙問:“清兒呢,如何?”

接生婆愣了一下,頭一次遇上先問媳婦兒的:“皇子妃好着呢,就是一連氣生了倆,力氣使盡,這會兒睡著了。”

慕容是就覺渾身一松,可喜忙遞過帕子來道:“爺,您快擦擦汗吧。”慕容是這才發現自己竟出了一頭汗。

皇宮御書房,皇上來回走了數趟,停下腳問了句:“老四那邊兒可有信了?”

海壽心說,剛問過,這才多一會兒,怎又問了起來,可見皇上真着急了,海壽還是道:“沒信兒呢,萬歲爺莫着急,四皇子妃醫術通神,想來不會有什麼閃失。”

皇上道:“莫非忘了有句話叫醫不治己,這丫頭的醫術再神,也治不了她自己,更何況,這是生孩子,九死一生……”

正說著,忽外頭小太監進來道:“回萬歲爺,剛四爺哪兒傳了信來,說四皇子妃生了一位皇孫,一位皇孫女。”

皇上一聽大喜,跟海壽道:“我就說這丫頭有福,果然是個好字。”

海壽心裏也服了,果然四皇子妃洪福齊天,生個孩子都能生到萬歲爺的心眼兒裏頭去的人,也只有四皇子妃一人了,這往後肯定更得聖意。

待孩子滿月,四王府大擺滿月酒,幾位皇子皇子妃都來了,余雋兩口子也來了,外頭熱熱鬧鬧的擺宴,懷清在裏頭跟來賀喜的女眷們說話。

葉夫人瞧了瞧孩子道:“你倒是有福,一下子就兒女雙全了,你們瞧這小摸樣兒,真能喜歡死人啊,我瞧着哥兒長得更像你,大姐卻像四皇子。”

懷清道:“我母親也這麼說,說女孩兒都隨爹。”忽聽孩子哭了起來,兩隻小手一個勁兒的要揉眼,葉夫人忙道:“哎呦,這委屈的,困了呢,也莫怪,這麼多人就圍着兩個小傢伙瞧,能不累的慌嗎。”

懷清讓奶娘把孩子抱下去睡覺,這裏亂糟糟的怕吵着孩子,眾人這才繼續說笑,卻不想剛說了沒幾句,剛抱着孩子的奶娘蹬蹬的跑了進來,跪下道:“奴婢死罪,剛一出遠門就撞上了人,沒等奴婢反應過來,她一把奪過奴婢手裏的孩子跑了,奴婢待要追,連人影都看不見了,奴婢死罪。”

懷清只覺眼前一黑,怎麼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兒,極力穩住心神問:“你可看清了那人是誰?”奶娘的目光落在角落裏的赫連薇身上。

赫連薇今兒是跟余雋來的,她是懷清的庶姐,於情於理都應該來,而且,她並不是自己來的,還待着自己的兩個小姑子,不是赫連薇想帶,是自己來京的時候,二嬸硬是讓自己帶余靜苑來京。

赫連薇知道二嬸的意思,余靜茵如今這般,兩口子就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了余靜苑身上,盼着她能嫁個風光的人家,也給家裏爭點兒臉,赫連薇不好拒絕,只得帶着余靜苑來四王府賀喜,卻在大門口遇上余靜茵。

問起來說是晚了一步,就跟赫連薇她們一道進的府,一直跟赫連薇站在一處的,奶娘不認識余靜茵,卻認識赫連薇,故此看向她:“就是剛站在余少奶奶身後的哪位夫人。”

懷清一聽,心都涼了,懷清早看到了余靜茵,本來心裏還納悶呢,余靜苑來不新鮮,余靜茵怎麼會來四王府賀喜,她的孩子小產了,雖跟自己沒幹系,說不定她就恨上自己,尋機會報仇也未可知,這雖是個蠢人,卻有一顆歹毒的心腸,自己的女兒……都不敢往下想了:“速速尋找,去稟告四爺。”

慕容是接着信兒,臉色都變了,蹭站了起來,就往外頭,幾位皇子一見不對頭,都知道有事兒了,忙跟着過去看熱鬧。

在院子裏假山上找到了余靜茵,余靜茵給慕容曦一腳踹掉了肚子裏的孩子,養了好幾個月,方養好,心裏雖恨慕容曦無情,卻更恨懷清。

余靜茵覺得,自己今天之所以落到這種凄慘的下場,完全是因為張懷清,若不是張懷清出現,自己或許會嫁給表哥,當風光無限的四王妃,怎會落到給慕容曦當小老婆,還有孩子,自己的孩子怎會沒了,自己的孩子沒了,張懷清卻生了一兒一女,這叫余靜茵如何不恨。

她恨得牙都快碎了,日積月累的恨意令她精神有些時常,她要報復,張懷清不讓自己好過,她也別想過舒坦日子。

余靜茵很清楚慕容曦不會帶她去四王府,所以瞅准機會在門外等着,果然等到了赫連薇,混了進來,她看着張懷清眾星捧月一般,心裏更嫉妒的不行,如果不是她,坐在哪兒被眾人追捧巴結的就是自己,可現在呢,誰會搭理她。

余靜茵尋機會溜了出去,只等奶娘一出來,劈手就奪了奶娘手裏的孩子,因怕抱不住,只奪了前頭奶娘懷裏的孩子,也就是懷清的女兒。

眾人趕到花園的時候,就看到余靜茵站在假山頂上,手裏的孩子高高舉起,一臉的恨意:“張懷清你害了我的孩子,我也讓你的孩子不得好死。”說著手一松,那孩子直直丟了下來,懷清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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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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