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棄車保帥,那女人不笨
這是一間地下水牢,空氣潮濕污濁,瀰漫著腥腐血味。
張士衡就吊在水牢的最裏間,手腳綁着鐐銬,裸着的上身,鞭痕累累,血跡斑駁,皮開肉綻。
此時的他,受笞刑過度,耷拉着頭,已然昏迷過去。
瞳歌看了眼負手立在一邊的御凌墨,正欲上前叫醒他,沒想羽卿華搶先了一步過去,“瞳瞳,我來罷。”
沒等瞳歌開口已經提了旁邊水桶,“嘩啦”的朝張士衡潑了過去。
水裏邊摻了鹽,淋在傷口,張士衡的身體瞬間像剛下油的蝦,抽/搐掙扎,痛苦呻/吟着掀開了沉重的眼皮。
渾濁的眼瞳,勉強看清扔了水桶立在自己跟前的羽卿華。
微微一怔,氣若遊絲的扯唇,“你們要殺便殺……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這麼硬氣?”羽卿華冷笑,毫不客氣的給了他肚子一鐵拳。
稍稍退開,看着咳出血絲的他,掏出袖帕厭惡的擦了擦手背的血,隨手丟在了地上。
水牢裏一時只聽得張士衡險些岔氣的咳嗽聲音。
瞳歌看着貓眼狐狸純粹泄憤的舉動,無奈的暗嘆了聲氣。
走過去,小聲的斥責道:“明知道這樣撬不開他的嘴,你又何必多此一舉?”
羽卿華以為瞳歌動了惻隱之心。
側過頭去,瞟見瞳歌眼裏的風平浪靜,這才曉得自個多了心。
笑容無辜道:“我怕拿屍體泄憤,瞳瞳會討厭我。不趁他尚有一口氣在動手,更待何時?”
瞳歌頭疼的扶額。
這麼變/態的話,也就她能這麼大言不慚的說出來。
但這番話卻成功的牽動了張士衡的情緒反應。
但見其冷哼一聲,明顯以為貓眼狐狸是在危言聳聽,故意動搖他心智。
這聲冷哼低的幾不可聞,落在聽力奇佳的幾人耳里,倒覺着有那麼些新鮮。
羽卿華摩挲着下顎,明顯來了折磨人的興緻。盯着張士衡的碧瞳,閃爍着詭譎的異光。
瞳歌太清楚貓眼狐狸此時已經躍躍欲試,惡劣的想要扒下張士衡身上的一層皮!
御凌墨在場,瞳歌直覺再胡鬧下去定會惹麻煩上身。
當機立斷的上前,緩慢的取出袖裏的珠釵,漫不經心的指間把玩着。
家常般的語氣,淡淡道:“城西莫員外的掌上明珠莫詩霞小姐,據說今晨外出上香祈福,半路不幸遭人綁架失去了音訊。……張士衡,你怎麼看?”
……
聽到‘莫詩霞’三字,張士衡漸漸麻木的眼睛,飛快的閃過一抹不敢置信!
強自鎮定的抬眸看向瞳歌。
先前的一絲僥倖,在看到她手裏自己多年隨身不離的珠釵時,不可抑制的生了動搖。
而在瞧見她水袖拿出的一方,綉着幾枝粉色桃花的絹帕。
呼吸一窒,已經失控的咆哮出來:“你把詩霞怎麼了?!這不關她的事,你為甚要把她牽連進來?!”
瞳歌淡漠的看着他負傷野獸一般的掙扎嘶吼,面容寡淡平靜。
莫詩霞這步棋,果真有利用的價值!
斂去心底的異樣,瞳歌上前,在羽卿華並御凌墨詫異的視線里,“噗”的一聲,將珠釵尖銳刺進了張士衡肩膀血肉。
張士衡悶哼一聲,看着她手裏的釵子慢動作的離開血窟窿,眼神渙散。
“說罷,誰派你來陷害王爺的?”
瞳歌聲音清冷如冰,隱有那麼一絲飄渺。
張士衡眼神迸發恨意,咬緊牙關一字不說。
瞳歌也不着急,宛若最有耐心的獵手。手裏染了血的珠釵,對着他肩上的血窟窿,半點不差的再度刺了進去。
“瞳瞳!”羽卿華幾時見過她這般折磨他人的樣子,擔心的喚了她一聲。
瞳歌沒有回頭,故意放緩了拔釵的速度。
面無表情的看着冷汗淋漓的張士衡,重複道:“說罷,誰派你來陷害王爺的?”
沒等他緩過氣,接着道:“同樣的話,我不會問第三遍。你若是想莫家詩霞小姐為你陪葬,我不介意你繼續沉默。”
話罷,退了開來,靜靜的等着他的決定。
等了半晌,見他喘/息艱難,仍舊默不做聲。
登時失了耐性,手一揚,在他絕望的猩紅眼瞳里,將珠釵扔進了不遠處烙燙的火盆中。
轉身往外走,殘忍的聲音,魔音一般傳進張士衡耳朵,“莫詩霞那般的美人,陪你做鬼鴛鴦未免太糟蹋。……不如扔進攬芳樓,那裏頭的恩客,當會比你憐惜她百倍千倍!”
“你這魔鬼!”
只要想到心上人會遭遇那生不如死的事情,張士衡便再也無法維持鎮定,將鐐銬晃得“哐啷”作響。
瞳歌背對着他,望着牢門方向,陰沉道:“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不想莫詩霞受苦,就把你所知道的,一五一十的說出來。”魔鬼么?正如她所願!
御凌墨夜色一般的眼瞳,緊鎖着她攏了寒霜的面龐。幾次想問,那般殘忍齷齪的事情,她是否真做的出來。
又覺着這質問,會讓她對自個的厭惡愈加膨脹,遂斂眸作罷。
張士衡死氣沉沉的閉上了眼睛,就在瞳歌以為他不會開口的時候,聽得他說:“……陷害墨王爺,是元太傅下的命令……建議將通敵叛國書信放在王妃屋子的,是……元二小姐。”
元二小姐……
瞳歌稍稍一想,當即明白他所指之人,正是元姒!
“貓眼狐狸,我們走罷。”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瞳歌懶得去分辨御凌墨臉上表情,率先出了水牢。
元姒……接下來又要熱鬧一陣子了。
……
自那日後,瞳歌再沒去過水牢,也覺着沒有再去的必要。
張士衡那般無足輕重的人,御凌墨審問過後,定不會留他活口。
御凌墨有派人過來傳她過書房,問她是不是真綁架了莫詩霞。
瞳歌神色諱莫,只回了他“攻心為上”四字,御凌墨即眼神複雜的噤了聲,不再追問。
時間一晃,又過去幾日。
貓眼狐狸自外頭帶來了元太傅經大理寺審訊,對結黨營私罪名供認不諱,已由刑部大獄收監,擇日充軍流放的消息。
“這東齊皇帝還真仁慈,結黨營私這等大罪,居然只落個充軍流放的下場。御凌墨那混帳未免太好打發了!”
羽卿華趴着靠椅背,面色鬱郁的碎念。
瞳歌垂下眼睛,冷嘲低笑,“畢竟有人大義滅親,將功折罪。皇帝這等處置,也是無可厚非。”
“還別說,小爺怎就沒想到,元姒那賤人竟然還有這一手!”
羽卿華唏噓,嘖嘖道:“雖然元太傅確實不是甚好東西,畢竟還是她元姒的親爹。居然親自往自家老爹身上潑臭水……這女人不可小覷啊。”
“棄車保帥,那女人不笨。”瞳歌神色淡淡,並無太大負面情緒。
元姒不在問罪之列,某種程度上,在她意料之中。
如今她猜不透的,就是元姒走的這一着,到底是元太傅自斷壁尾的緩兵之計,還是出自御凌墨的意思。
貓眼狐狸也不大想的明白,嘟嘴道:“真相怎樣無所謂,元姒那賤人算是躲過了一劫。就是她那倒霉的老爹,怕是活不到充軍流放的那一天了。”
御凌墨那混帳好不容易將那老東西弄進大牢,又怎會放過機會,任由他活着出來候着時機,繼續興風作浪?
有些人活着註定是麻煩,唯有死了,方能教人心安!
御凌墨從來不是善茬,接下來怕是有好戲可瞧了。
“瞳瞳,你說元姒那賤人同殺父仇人同chuang共枕,還為他生兒育女,究竟會有甚感想?”
雖然很期待那賤人會痛不欲生。
但那賤人打出生時,良心就落在她老娘的肚子忘了帶出來,怕是會讓他大失所望。
這麼一想,登時覺着有些掃興。
瞳歌瞧着她垮下來的小臉,哪會看不出她的心思?
難得好笑道:“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總有弄死她的時候,你沮喪個甚?”
貓眼狐狸歪頭一想,覺着是這個理,遂笑開不再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