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我是瘋了(6000+)
(“對了,你可見過夜嵐笙,他說他要來找你……唔本宮這次就是專程來找他的,你到底有沒有見過他?”)
聽到“夜嵐笙”三個字,邵輕心神一晃,喉中隱約有腥甜之氣湧出。
“你倒是回答……”魏月零眸光驟冷,小小的身子立即倒退了數十步,與外表極不相符的陰冷表情浮現,喝道:“什麼東西?旆”
只見邵輕的身體忽然晃了晃,原本合起的眼帘倏地睜開,一道紅光自邵輕的雙眼中射出。邵輕的身子往後倒下,那光芒在半空中轉了幾圈,光芒一盛,瞬間便散開,一把秀氣的長細劍出現在魏月零面前。
*窠*
天色一片昏暗,濛濛細雨打落在海面,暈開一道道小小的漣漪。所幸雨並不大,亦沒有什麼風,船隻行駛在海面上,還算平穩。
“照這個速度,明日太陽出來之前,定能到達岸邊。”鬼剎滿身寒氣的從外面走了進來,脫掉身上的蓑衣隨手丟給身旁的人。
夜嵐笙淺抿了一口茶水,淡聲道:“靠岸后你便領着其他人先行回不夜城。”
鬼剎深深的看了夜嵐笙一眼,揮退其他人,帶船艙門關上,方才走到夜嵐笙對面坐下,問道:“你還想等邵輕?她不會來。”
如今龍門大會在即,薄魘不會讓她走出龍門半步。
夜嵐笙放下茶杯,視線穿過那半開的窗戶看着外頭的濛濛細雨,輕聲道:“我等她來。”
無論她來或不來,什麼時候來,他都等她,知道她來為止。
鬼剎蹙眉,“我記得你喜歡的人是邵家的那個女兒蕭輕悅。”
夜嵐笙從袖帶中拿出那顆被捂得暖呼呼的鳳珠,薄唇輕啟:“邵輕就是蕭輕悅。”
“什麼?”鬼剎眼底訝異之色浮現,“蕭輕悅沒有被蕭重燕扔入池中鑄劍了?”
“不。”夜嵐笙平靜的面色一絲痛意湧現,聲音微微沙啞:“她只是又活過來了。”
鬼剎目光深沉的看着夜嵐笙,沒有再說話。
“呃……”夜嵐笙突然捂住了胸口,那撕裂般的痛意疼得他額間冒出了細汗。腦海中有什麼東西劃過,夜嵐笙看向自己的左掌掌心,面色驟變。
鬼剎目光銳利的看見了夜嵐笙掌心上的東西,那是一株正逐漸被血色掩蓋的月見草。鬼剎恍然間似乎明白了什麼,臉色瞬間變得陰沉,“你竟然與她下了連心咒?”
連心咒是不夜城的高級禁咒,此連心非彼連心,它連的束縛的是彼此的靈魂,非魂飛魄散絕對不會斷。被滴入咒中的血的主人,從此魂魄便綁在一起,從此以後生生世世彼此牽引。那掌心因人而異出現的圖騰便是這術衍生出來的東西,如果對方生命危在旦夕,另一方掌心的圖騰變會有血絲瀰漫,呆血色完全掩蓋而來圖騰,便代表對方已經死去。
而若有一方先行死去,另一方亦會在三個月內相隨而去。
這個咒據說是夜家的始祖創的,沒想到後來卻被他的兒子用了。痛失愛子后他便將這個術封禁了起來,立下訓誡命夜家後人決不可觸碰這個術法。鬼剎沒想到夜嵐笙竟然學會了這個咒術,甚至還用了!
“阿輕!”
夜嵐笙哪裏還聽得見鬼剎質問的話,心裏腦海里慢慢都是邵輕的影子,他似乎看到了邵輕奄奄一息的模樣,再也顧不得什麼,起身衝出了船艙,幾乎是想也不想的從甲板跳了下海。
“嵐笙!”
夜嵐笙雙腳穩穩的站在海面上,聞聲回頭朝船上看去,幽聲道:“我要去找她。”
饒是鬼剎自制力再高,此刻也剋制不住的怒吼道:“你瘋了!”
夜嵐笙捂着胸口,目光平靜而堅定道:“沒錯,我是瘋了。”
“哈!”鬼剎突然大笑兩聲,眼底浮起譏諷,“你打算就這樣去找她?你難道就不怕半途中靈力枯竭而死?你到底知不知道這裏距離龍門島有多遠?”
一連砸來的三個問題,夜嵐笙都沒有回答,好不遲疑的轉過身,踏水朝某個方向奔跑而去,寬大的黑袍被風吹得嘩嘩作響,嘀嗒不停的雨聲中,那清淺的聲音傳入了鬼剎的耳中。
“我意已決。”
“夜嵐笙!”
鬼剎憤怒的吼聲震徹天空,那密佈的烏雲中忽的雷光閃爍,在那話音消失的同時,震耳欲聾的雷聲隨之而來,完全將那吼叫聲的餘韻掩蓋掉。
“該死的!”鬼剎憤怒之下,一掌劈毀了圍欄,木屑掉落在海里,沉了一瞬,又再度漂浮了起來。
“大人,那屬下等人是否……”
“馬上折回龍門!”
魏月零看着浮在半空中若隱若現的血劍,皺起而來精緻的小眉頭,“這是什麼怪劍?”
血劍深呼吸一口氣,將火氣壓下,居高臨下的看着魏月零,嗤笑道:“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魏家那長不大的奶娃娃啊。”
“你是什麼東西?”魏月零一臉嫌棄,“被你這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東西知道了本宮的身份,這感覺委實不太好。”
血劍的劍身抖了抖,沒想到魏家那奶娃娃竟然和邵輕一樣的討厭,“我不是什麼東西,唔你們世人將我喚作血劍。”
“呀。”魏月零眼底極快的劃過一抹暗光,漂亮的小臉上滿滿的不敢置信,天真無邪的童聲回蕩在洞穴內甚是清脆悅耳:“你騙人的吧,血劍怎麼可能生得這麼秀氣。”
“哼,信不信由你。”血劍懶得跟眼前的小奶娃爭執這些沒有意義的東西,“這個丫頭快死了。”
魏月零看了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邵輕一眼,隨後質疑的目光落在血劍的身上,“神兵鑄造之術本宮亦聽過一些,聽聞已經鑄出了劍魂的的神兵,沒有劍身,是可以占時使用人的身體的。”
“嗤。”血劍悠閑的在空中轉兩個圈,語氣中儘是不屑,“我本來也是這麼想的,只是現在突然又不想了。”
笑話,邵輕那丫頭的身上全是傷口,幾乎沒有一處是完好的,它要是佔用了她的身體,豈不是得生生的疼死!這痛苦約莫只有她能一聲不吭的受着了,它可不幹。
魏月零聞言,立即小跑到邵輕面前,蹲下身子去探她的脈搏。
“別探了,她的身體情況,沒有誰能比我更加清楚了。”血劍隨後喃喃自語起來,“她還未幫我鑄劍身,若是就這麼死去我豈不是很麻煩?不行看來我得好好的想想下一個該去投靠誰了。”
魏月零冷冷的瞥了血劍一眼,將邵輕扶了起來,繞到她的身後,雙手按在她的背上,掌心銀紫色的靈力乍現,緩緩的注入邵輕的體內。
邵輕的身體有些抗拒這些靈力,魏月零沒有放手,不管裏面有什麼東西在抗拒,硬是將靈力渡了進去。
本魂體在邵輕體內的血劍忍不住嚷嚷道:“你這死小孩,你倒是溫柔一些,早前薄魘給她度過靈力了,你這麼貿然將靈力送進去,這麼多股靈力在她內體打起來了我豈不是很無辜?”
魏月零淺淺一笑,稚嫩的童音滲出絲絲寒氣,“打死你算了。”
血劍:“……”這個死小孩真不可愛。
不知過了多久,邵輕的手動了動,血劍不經意看見了,又繼續嚷嚷起來,“快看快看,邵輕的手動了。啊哈哈哈,看來老子不用重新找主人了……”
魏月零收回貼在邵輕背後的手,扶着邵輕躺下,抹了把汗,不悅的目光直射血劍,“別跟個娘兒們似的嘰嘰喳喳個不停,吵死了。”
血劍:“……”
“還沒找到人?”
“這林子裏都翻遍了,還是沒有找到那個小子。”
“算了,天黑了,明天再找吧。”
聽着外頭的腳步聲越來越遠,魏月零指尖滲出一絲淡紫色的煙霧,那煙霧調皮的扭動了幾下,從魏月零的手指上離開,飛向洞口,穿過結界飄了出去。
不多時,那煙霧又回來了,撒嬌般蹭了蹭魏月零的手指,緩緩的消散,就如同從未出現過一般。
魏月零回頭看了血劍一眼,問道:“你可要與本宮一道出去看看?”
血劍激動得渾身一個抖擻,往前飛了半丈,突然想起了什麼,頓時就蔫了,“我力量太弱,沒辦法與邵輕離得太遠。”
“這很簡單。”魏月零招了招手,血劍不明所以,還是順從的飛了過去。魏月零一把抓住血劍,手竟然沒有穿過它的劍身,而是穩穩的抓住了。
血劍覺得很是驚奇,連忙問道:“你竟然能夠碰到我的劍身?”
魏月零翻了翻白眼,看着血劍的目光好像是在看一個白痴,“白痴,你也不想想魏家的靈力主要是做什麼的。”
血劍被魏月零這麼一提醒,恍然大悟,“對啊,你們魏家的靈力最大的湧出就是用在抓鬼……啊不對,是用在捉魂上。”
白天下了一場雨,夜晚月亮並沒有如期而至,林子裏黑漆漆一片,什麼都看不見。魏月零抓着血劍慢悠悠的穿梭子啊林子裏,四處張望着不知道在尋找着什麼。
“我說小鬼,這逛來逛去的該不會是獨自餓了吧。”
“啰嗦。”
“誒,小鬼,那邊有顆果樹。”
魏月零循着血劍劍柄指向的方向看去,果然有顆果樹,上面掛着一個個灰不溜秋的果子,雖然賣相不太好,可魏月零的肚子確實是餓了,當下也顧不得丑不醜了,趕緊撒腿跑了過去。
不過剛跑到那棵樹下,魏月零立馬就沉了小臉。
血劍幸災樂禍的竊笑了起來,故意道:“這樹,嗯,有點兒高,不過沒關係,我曾聽聞靈力高到了一定程度的人可以踏水而行,而後還可以臨空而飛,小鬼你這麼厲害,這個一定難不倒你。”
魏月零抓住血劍的手緊了緊,面色森冷的瞪着血劍,咬牙切齒道:“你信不信,本宮滅魂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
血劍渾身一個哆嗦,不敢再出聲了。沒辦法,它現在還不是把真劍,只有弱不禁風的劍魂,遇到比捉鬼師更厲害的魏家人,它就只有被虐的份兒了。
魏月零看着樹上的果實,真真是覺得那灰不溜秋的果子越開越好看,想了想,對血劍道:“你挨着本宮別離開。”
“你要爬樹?”血劍驚叫。
魏月零沒有理會血劍,只是鬆開了握住血劍的手,對着掌心呸呸了兩下,展開雙臂抱着了眼前比他還要粗的樹。
“喂,你這小鬼該不會真的要爬樹吧?”血劍緊挨着魏月零的身子不敢動,“嘖嘖,還真是要吃不要命的小鬼。”
“噗咚——”
剛爬上去半米高的魏月零掉了下來,摔得滿身泥土。
魏月零憤憤的仰起頭看着樹上的果子,他就不信他今天吃不了它!
一炷香后。
血劍看着摔得狼狽不堪的魏月零,饒是它在冷心腸也不忍心了,開口提醒道:“小鬼,你們人類不是會用輕功這種東西嗎?”
“……”魏月零麵皮僵住。
**
“尊主怎麼樣了?”
衛護法看了眼從暗處走出了的影一,微微蹙起眉頭,嘆了一口氣,道:“尊主不肯吃藥。”
“嗤,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尊主怕苦。”這時屋頂上探出一顆頭顱,一張清秀的娃娃臉煞是可愛。
影一走進書房內,便見薄魘斜倚在軟榻上,嘴裏咬着一支筆,微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尊主。”影一抱拳喚了聲。
薄魘懶懶的抬眸,那淡漠卻極具震懾力的雙眸緊鎖着影一,“去哪裏了?”
影一面色緊繃,抿了抿唇,撩開衣擺跪了下來,“回尊主,屬下看見了執事大人,她命屬下將邵輕引到了廢殿。”
察覺到薄魘周身散發的寒氣,影一頓了頓,接着道:“執事大人抓了任姑娘。”
薄魘依舊沒有說話,只是屋內的氣氛更加的冰冷了,那懾人的威壓幾乎壓得影一踹不過氣來。
“屬下已將任姑娘帶回邵輕的院子裏,邵輕她……”影一扶着地面,吐出一口鮮血,沒有再說下去。
薄魘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周身散發威壓漸弱,淡聲道:“自己下去領罰吧。”
“是。”影一抹了把嘴邊的鮮血,站起身來,腳步有些虛浮的走了出去。
衛護法看着影一從自己面前走過,面色並不太好,正欲開口說什麼,只聽屋裏傳來了薄魘的聲音:“衛四,去將薄姬給本尊找過了。”
“是,尊主。”衛護法連忙應道。離開前,又忍不住看了眼影一的身影,暗暗的嘆了一口氣。
“哼,不知好歹的傢伙。”屋頂上的桑二看着影一離開的方向,撇了撇嘴,滿臉的不屑。
長老閣內,薄姬站在窗前,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着手下的盆景,目光放空的望着外面,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門“吱呀”的一聲被打開,二長老走了進來,一眼看到站在窗邊發獃的薄姬,愣了愣,隨後皺起了眉頭,問道:“你不是出任務了?怎麼還在這裏。”
薄姬回神,平靜無波的目光望向二長老,輕輕的喚了聲:“父親。”
二長老忽的面色一變,轉身朝外面看了看,將房門關了起來,輕斥道:“我不是說了,不要喚我做父親。”
“怎麼,”薄姬扯下一片葉子,放在唇瓣間抿了抿,譏諷的笑道:“怕被別人知道?”
二長老拂袖走到桌邊桌下,語氣並不好:“你可知違抗命令的後果是什麼?”
“自然知道,畢竟,邵輕昨日中午才受過刑啊。”薄姬不以為然,話鋒一轉,冷聲問道:“可找到邵輕人了?”
“沒有。”
“這個賤.人,竟然還有能力跑,只怪我沒狠下毒手啊。”薄姬丟掉手中的葉子,轉身走向房門,“繼續去找,我就不信,她還能逃得出龍門島!”
二長老若有所思的看着薄姬的背影,昏黃的燭光落在他佈滿皺紋的臉上,像是覆上了一層陰霾。
“執事大人,尊主讓您到他書房一趟。”
薄姬將將踏出長老閣的大門,便被正在四處尋找她的衛護法撞了個正着。薄姬沒想着自己能夠瞞着薄魘多久,再着影一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行蹤,想來定會告訴薄魘,遂對於衛護法尋來並沒有感到驚訝。
“妹妹,你可是越來越大膽了啊,竟然連本尊的命令都不聽了。”
薄姬跪在地上,低垂着腦袋,緊咬着唇瓣一言不發。
“邵輕在哪裏?”
薄姬倏地抬起頭來,目光倔強的盯着薄魘的臉,眼睛微微發澀,“為何尊主總是將邵輕這個名字掛在嘴邊?”
似乎沒有料到薄姬會有此一問,薄魘怔了怔,旋即輕笑,“妹妹你這是吃醋?”
“尊主,你喜歡邵輕。”薄姬沒有理會薄魘的調笑,語氣十分肯定的說道。
薄魘唇邊的笑緩緩的斂起,目光變得幽深,靜靜的看了薄姬良久,薄唇輕啟卻是冷聲道:“京淮府你不必去了,自行去時敬閣領罰吧。”
薄姬失望的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一片清明,面無表情道:“是,尊主。”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書房。
明明知道他的心中沒有自己,可卻還是拿他沒辦法啊。
其實最賤的人,是她薄姬才對。
書房內再次恢復安靜,薄魘單手撐着腦袋,昨日下午那一幕浮現在腦海中。
奄奄一息的邵輕的體溫越來越冷,無論他渡多少的靈力進去,都被她悉數退了回來,如此的她不可謂不讓他不生氣,那時他當真有過不管她死活的打算。
不知為何,他突然很想看到她痛苦的真實模樣,那會是種久違的感覺啊。
於是他拿開了她的銀色面具,卻沒有看到沒有料想中的痛苦之色。
她竟然露出了解脫的表情!
該死的,當年他好不容易將她救活,沒有徹底的利用回來,豈容她隨隨便便的就死去!
“阿輕,你甘心就這樣死掉?”
沒有反應。
“阿輕,你不想找蕭重燕報仇了嗎?”
只是眼皮動了動,隨後便沒有了別的動靜。
竟然報仇都放棄了,這讓他很是惱火,可卻又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不知怎的,未經思考的話脫口而出:“都說夜家男兒痴情,你就不怕夜嵐笙想不開會隨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