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九 半身

碧樓之上。

吹拂起絲絲風嘯。

天子坐在高樓之上。

“輔機，看來咱們的麒麟才子，真的認識他們。”聽完侍衛報告，天子若有所思道：“傳聞張武陽曾夢中得仙人傳授，也許有幾分是真的。”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陪王伴駕的長孫無忌不願意增長政敵的聲望，便說道：“陛下，咱們不如等這幾位高人底細查清，再做結論。屆時，無論他們是真仙還是假仙，一看便知。”

“朕倒是覺得他們不是凡人。”天子遠眺侯爺府方向。

“琉璃仙境”距此不過半條街的距離，讓他隱隱可以看到一些兩方對峙的景象。

遙遙望着這九條搖搖直入天宇的通天鎖鏈，天子幽幽的說道：“朕希望他們是真的仙人。”

“他們若真不是凡人。”長孫無忌目光閃爍道：“那這位麒麟才子的所謂私生子，只怕留下必成禍害，還請陛下早日誅除。”

天子默默無語，靜靜暗思。

他本身閥門家族的二世子，少年便已從軍，曾去雁門關營救隋煬帝。

李唐建立后，皇者便官居尚書令、右武候大將軍，受封為秦國公，後晉封為秦王，先後率部平定了薛仁杲、劉武周、竇建德、王世充等軍閥，在王朝的建立與統一過程中立下赫赫戰功，也為唐朝得以代隋，做出無法想像的貢獻。

然而，赫赫戰功終究為父親兄弟所忌，為求自保，也未心中抱負。秦王發動玄武門之變，殺死自己的兄長太子李建成、四弟齊王李元吉及二人諸子，被立為太子，逼着自己父親高祖退位，其後改元貞觀。

皇者為帝后，積極聽取群臣的意見，對內以文治天下，虛心納諫，厲行節約，勸課農桑，使百姓能夠休養生息；對外則積極開疆拓土，攻滅東突厥與薛延陀，吞併高昌、龜茲、吐谷渾，開海域、治理南洋、重創高句麗，被各族人民尊稱為天可汗。

如今這位赫赫帝王，已經逐漸感覺自己精力大不如從前，而昔日跟隨自己老臣，也逐漸老邁。

或許是畏懼可能的天年，讓帝王不由想起自己的愛將：張武陽。

張武陽是這位天子的愛將，也是他本準備留給自己兒子的股肱之臣。

這位愛將的經歷也是極為驚奇：他少年時荒唐，是長安有名的不學無術的敗家子。十年前，因家中叔叔不仁，差點被暗害，幸得一位相好歌姬捨命相救，保住性命，卻因為失憶淪為乞丐，流落大半年，乞討為生，還要養活他與歌姬的私生子。

許是老天爺憐他悲苦，成為乞丐期間，曾夢中得仙人教導，不但被仙人傳授天文、地理、格物、天工之學，更恩賜他宛如西楚霸王那般的天生神力，授他武藝。這少年得仙人開竅，半年後回府，便將自己府門改成“琉璃仙境”，將自家假山更名為“翠華山”，立下“天道酬勤”的碑文，並自號麒麟才子，不到兩年便將名動長安，不但道學修為讓諸多的道門高人心悅誠服，且撰寫的《格物》更譽為聖典，赫然一代大家風貌。

他的夢中逢仙經歷，更是讓他的傳奇經歷更帶上幾分神秘色彩。

恰恰此時，長孫皇后病危，御醫束手無策，便有人舉薦這位背景甚為神秘的麒麟才子。

麒麟才子果然不凡，初一出手便救下長松皇后，緊接着太極宮上答辯，其才思、學識、見解、政要、軍略皆讓天子極為滿意，其獻上的《論大唐平戎治夷十二策》更作為未來吞併蠻夷、治理蠻夷的標準模版。

天子愛惜其才，下詔徵辟。

果然，麒麟才子為官后，一點也沒有讓天子失望。不僅他別樹一格的執政手段，單單這些年，大唐攻滅東突厥、征服薛延陀，吞高昌、龜茲、吐谷渾，納南詔、交趾、征服南洋。不到十年間，開疆擴土、制霸天下，幾乎每一場戰鬥之中都或明或暗有這位麒麟才子參與，起到重要作用。

麒麟才子之所以現在還是侯爺，不僅是因為天子想要保護他，也是為了將他留給自己兒子。

只是近年來，天子越來越感覺自己有些力不從心，又恰逢遇到一位與仙結緣的愛將，不禁升起求仙問道尋長生的念頭。

天子早早知道張武陽今日歸家之期，心中一時興起，便與長孫無忌結伴前來試探。

巧遇正在碧樓上“窺視”侯府的龍族少年四人，卻是機緣巧合。

按理說，龍族少年四人如此膽大，像這樣居然敢光天化日之下窺視一國侯爺府邸的遊俠，早該被城衛軍卒拿下。

只是天子見他們風采照人，不似凡人，才按下眾人，想要看看後續。

果然，這後續讓天子不虛此行，龍族少年四人無論是輕功、能為，都展露出遠超凡人的地方，徹底讓天子尋仙之念活絡了。

此時，又有宮中侍衛來報，這名侍衛跪地之後，便徐徐開口，口中赫然是棄天帝稚嫩的聲音：“寄曇說，素還真，汝等來到此地究竟所謂何事？不要告訴吾，是為了苦境蒼生，專程誅除吾而來。”

“棄天帝。”素還真說道：“我等的確視為苦境蒼生而來，只是並非為了與您為敵。”

“不是欲與吾為敵，所以汝等便堵住我的家門？”棄天帝冷然道：“素還真，汝說出這話汝自己信嗎？”

“我等此番前來，只是想求您一件事情，一件唯有您棄天帝才做到事情。的確沒有與您為敵的意思。”素還真為難的說道：“畢竟這裏不是苦境，沒有能夠抑濁鎖元的神州支柱，我等實在不敢與完全發揮神能的您為敵。”

“有眼力。”棄天帝說道：“每根神州支柱皆能鎖吾四成功體。當初萬里狂沙，若非吾功體只能發揮六成，就是做多幾個汝等聯手，又能抵吾幾合？”

“不錯，以棄天帝您的棄天神威，力量之大非吾等凡人可以承受。”素還真恭維的回答，恭維中又暗帶着威脅的提醒道：“即使以聖魔元胎近乎不死之身，又有氣雙流與納真神訣自愈，保證即使一息尚存也能恢復的超級體質。也無法曾受棄天帝您的神能，在您意識離體之後隨着斃命。可見棄天帝您的力量。”

“汝是在提醒吾，吾只剩這具聖魔元胎，不要一時衝動損壞它是吧？”棄天帝不屑一顧的道：“對付你們，也不需要太多力氣。”

“環環所言不差。”龍族少年說道：“汝只剩這具聖魔元胎了。”

環環？這是在叫我嗎？素還真對着一直偷偷觀察自己張武陽，露出鬱悶翻個白銀。

“吾來之前已經以你的身份，釋解了異度魔界。”龍族少年不理會素還真搞怪，幽幽說道：“隨後未來的汝為了復活九禍等人，又出手抽回這具聖魔元胎之內九禍與朱武兩子的魂魄。”

“恭喜你，在汝徹底死一次之前，汝的意識已經脫離不了這具肉體，聖魔元胎又不能自殺。而汝體內被鎖住神性與封鎖汝的神力，也因為汝長時間不曾吸納，早已經沉寂。”龍族忽然露出欠揍的笑容，說道：“老棄，那就任性一次給我看看，我保證不還手，也不讓他們打死你。”

但是廢掉了聖魔元胎，以魔軀近乎無限壽命，在這個沒有靈力的世界，不能自殺的要如何才能死去？

“很有趣。”棄天帝露出暢快的笑容，他微微讚許道：“無數載來，無論神還是凡人，汝等是第一次能夠逼得吾不得不讓步。這趟人間，來到值了。說吧！汝等到底所為何事，需要向吾求助？快點誰說出來，說完之後，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侯府門前。

啪！

望見劍拔弩張的氣氛逐漸消散，張武陽緊張的心情終於放下了。當他望見自家小包子神氣至極的樣子，不知道怎麼就惡從膽生，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腦勺上，訓斥道：“你的臭小子，我給你說過多少次。做人要懂禮貌，四位皆是客人，哪有讓客人站在府外的道理？”

要死了！要死了！

張武陽心中淚流滿面，不斷叫囂着：

狗膽包天啊，張武陽！

你居然把棄總打了！你居然把棄總打了！你居然把棄總打了！、

重要的事情要說三遍，你居然膽敢把棄總打了！

真是狗膽包天！狗膽包天！狗膽包天！

我家小包子真成了棄總怎麼辦？

在線等，挺急的，真的挺急!

【急什麼呀！他是你兒子，是你養大的小包子，你還不能揍他？】

對呀！老子打兒子天經地義，我為什麼害怕？管他是不是棄總，是不是大BOSS，他這一世總是我養大的。老子供他吃，供他喝，給他穿衣吃飯，教他讀書寫字，難道就不能打他一下嗎？

應該能吧？

能嗎？

能……

我擦！能個頭啊！

他可是棄天帝，苦境最大的魔王，出場就不停發便當的棄天帝。就我這個小身板，想要捏死我，還不夠他吹一口氣費勁。

【你懂什麼？神明之道，貴在至誠。棄天帝既然認你為父，就真心待你如父。聖人云：教不嚴，父之過。既然他是你的兒子，你就應該承擔起教導他責任。他自幼三關不正，就是因為缺少教育，你既以素賢人的弟子自詡，難道不該謀為天下謀、利為天下利”，為蒼生出一份力？】

對啊！我就他老爹，他磕過頭請過安的老爹。

我就這麼又當爹又當媽，一把屎一把尿將他養大。

他小時候我給他換過尿布，他長大還不忘給他討個媳婦。

我容易嗎？

【不容易啊！對了，你真給他換過尿布？】

怎麼沒有，你不知道！

給他換尿布可不容易，他那時候還是一個小不點，就十分能鬧騰.

他……他……

啊！你誰啊？

誰在說話？

【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你可真夠呆萌的】

呆萌你個頭啊！

哥，你又是那位？

居然膽敢偷窺我的思想？

【白痴，你不是一直在呼叫我嗎？我就是在線客服！】

“……”

【……】

在線客服你個頭啊！

我分明使用是度娘平台，發的是微博貼吧，哪來的在線客服？

【沒有嗎？不好意思，那我走了。】

【只是你小子居然敢在這種時候，在棄天帝與我的半身面前胡思亂想。你知不知道，你的腦電波在他們面前，就像白紙黑字一樣簡白。若不是我替你兜着，你早就被他們按在地上，摩擦摩擦！】

啥？

你的半身又是什麼鬼啊？

哥啊！您老究竟是哪位？

莫要嚇小子好不好。

【啥你個頭，你到底有多蠢啊？我若是你，現在做到不是考慮這些微不足道小事，而是立刻趁機抱大腿，趁着素還真尚未進府、又有求於人機會，趁機拜師，成為名副其實的素賢人弟子啊！】

張武陽頓時默然，望着眼前這位溫文儒雅、器宇軒昂、超凡脫俗、武學莫測高深、足智多謀、博學多才、謙虛有禮，處世圓融冷靜、慈悲親和、關懷眾生，霹靂首席男主角，忽然嚎叫一聲，撲上去抱住素還真的大腿，急促的叫道：“素賢人，小子久聞素賢人的威名，知道素賢人歷來以武林和平、天下大同為己任、謀為天下謀、利為天下利，心中極為嚮往。今日有幸得見，真是此生不妄。只是小子尚有一個不情之請，請素賢人收小子為徒吧！此事請素賢人一定要答應，素賢人若是不答應，小子就不放手了。”

“何況，陌陌是我的兒子，我的兒子！”張武陽不待素還真反應，便迫不及待的說道：“只要您收了小子為徒，陌陌就是您的徒孫。奧，陌陌就是棄總，是我給他起的小名，大名叫做張墨寒。墨寒從小就很聽話很懂事，將來肯定會更聽話更懂事。若是您成了他的師祖，師祖有命，徒孫豈敢不從，到時候根本不用求他，還不是您要他幹什麼都行？”

“再者，陌陌天生地養，沒爹沒娘，才會自幼三關不正，想到滅世來救世的餿主意。這還不是因為缺少教育的錯，您若是成了他的師祖，不就可以好好教導他嗎？”

【……】

【我叫你去抱大腿，不是叫你抱着大腿！】

【張武陽，你的節操哪？】

【為了拜師，你連兒子都賣，你媽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