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讓我抱一會兒
“攝政王殿下,這怕不合適吧?不如就讓副使去給宋校尉當面道歉,這跪下便免了吧。”旁邊正使韓彥皺了皺眉,上前勸道。
洛川公主雖然沒有說話,但韓彥的態度已經代表了她的態度,畢竟耶律成是金國皇族,給人下跪折辱太甚,不好交代。
夏侯策瞥了眼耶律成,見他仍然怒目相視,淡淡道:“副使是否有什麼意見?若有不滿,本王可以直接送你回金國,這副使換個能當的來。”
本來還在掙扎的耶律成聞言渾身一僵,眼中閃爍着憤怒的光芒,但終究沒再說什麼,頹然低下頭。
他身為金國副使,負有皇命,若是因為打架鬥毆被趕回金國,根本沒法跟金國皇帝交差。
他扭頭對着韓彥示意要說話,待取下堵嘴的布條,他面色鐵青地悻悻然道:“外臣認錯,願意向宋校尉道歉,只是士可殺不可辱,讓我下跪斷然不可。”
“太平侯,你看如何?”夏侯策問道。
“既然耶律副使知錯了,肯向小兒道歉,本侯也無話可說,此事便到此為止。”
劉氏聞言頓時有些急了,宋依依拉住她的手,低聲道:“娘,見好就收吧。”
到底只是打架鬥毆的小事,對方也是金國皇族,總不能真打殺了。
“哼,便宜他了,看他那樣子,之前連道歉都不肯呢!”劉氏不服氣地哼了一聲。
正在這時,內院中家丁過來,說宋修遠醒了過來。
宋家人便都急忙進去看他去了,洛川公主道:“耶律副使,一道過去吧。此事是你的錯,要誠心誠意道歉才好。”
耶律成臉色發黑,目光陰沉地看了眼洛川公主,冷聲道:“我耶律成說話算話!”
現下只是道歉,總比跪下要好得多,雖然仍覺得羞辱,到底還在他承受範圍之內,只是今日之事他到底記下了,此辱終究一日要報!
韓彥怕他再說出什麼話來,先帶着士兵押了他前去謝罪,免得惹出什麼麻煩。
“公主這邊請。”鴻臚寺卿引領着洛川公主跟上。
“攝政王請。”洛川公主頷首,行了一禮。
“公主客氣了。”夏侯策神色淡淡,瞧見宋依依回頭看過來,便抬手讓她先進去。
宋依依撇撇嘴,轉頭先去探望大哥,然而心中仍是有些不解,這洛川公主如此做派,身為待嫁公主一點也不知道避嫌,莫非真有心於夏侯策?
這二人並肩而行,俱是天潢貴胄風姿出眾,瞧着竟很般配的樣子。
要不是知道夏侯策對她的心意,她當真要吃下一罈子醋了。即便如此,心中也微微酸澀,加快腳步離開了。
“那位便是宋家大小姐么?”洛川公主銀鈴般悅耳的聲音響起,側眸看向夏侯策。
“那是本王的未婚妻,再過兩月便要成婚。”夏侯策語氣雖然平淡,卻完全堵死了下面的問話。
“哦?”洛川公主頓了頓,被珠紗遮掩的黑眸看不清情緒,只見那紅唇上揚,輕笑道:“百聞不如一見,聽聞宋小姐是大晉才女,與攝政王果然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她的回答很是有禮,彷彿完全沒有外界傳聞對夏侯策如何欣賞愛慕,如何放言要嫁給夏侯策的樣子。
說話間行至月洞門,路徑變得狹窄,洛川公主與夏侯策的距離頓時拉近,袖袍輕起似乎抬了一下手臂,旋即收了回來。
夏侯策身形卻是微微一頓,片刻后如常前行,不經意拉開了距離。
而此刻宋修遠所在的院落已經聚滿了人,宋家人正在房中噓寒問暖。宋修遠瞧着氣色尚可,畢竟是習武之人,傷勢不算太重,此刻經過大夫救治,已經清醒過來,正靠坐在床頭說話。
劉氏一邊數落著兒子的莽撞,一邊叫人去準備湯藥吃食,太平侯已經跟宋修遠說了耶律成要來道歉之事,父子二人正就此事在說些什麼。
宋依依在安慰大嫂,幸好兩個侄兒侄女不知情已經睡下,否則還不知道要怎麼鬧騰。
她聽得外面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鎧甲聲,知道是夏侯策他們過來了,側目看去。
洛川公主本想進來,被夏侯策給攔住了:“公主千金之軀,不方便進去。”
洛川公主倒也沒有勉強,點頭道:“還請攝政王代本宮向宋校尉致歉。”
說罷一揮手,叫韓彥押了副使耶律成進去賠罪,耶律成雖不情願,但形勢比人強,只得忍氣吞聲進去賠罪。
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宋修遠見到這個搶了他寶劍還把他打了一頓的金國使節,也是沒什麼好臉色,冷笑道:“原來是你,買不到便要搶,這就是金國的禮節?”
“你——”
正使韓彥忙道:“宋校尉,此事是耶律副使的錯,他無禮在先,之前我國公主便已經狠狠鞭罰他了,現下便是要向宋校尉道歉。”說罷推了推耶律成,低聲說了什麼。
耶律成心不甘情不願地開口,也不看宋修遠,只低頭看着地面,沉聲道:“我耶律成之前做錯了,搶了宋校尉的寶劍,現下物歸原主,向你道歉!”
宋修遠也瞧見耶律成身上的鞭痕,可以說打得不輕,已經皮開肉綻,二人的傷勢如今倒是半斤八兩。雖然他很想上去親自揍這傢伙一頓,也知道現在不可能了。
只是看着這傢伙道歉都沒一點道歉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
“聲音太小,沒聽清!”
耶律成抬起頭,兇狠地瞪着宋修遠,只是旁邊夏侯策隨意的一撇卻讓他渾身一僵,那目光中的寒意讓他忍不住冷靜下來。
想到自己背負的任務,他一咬牙,大聲抬頭對着宋修遠道:“在下金國副使耶律成,之前冒犯了宋校尉,現在向宋修遠道歉,請你見諒!”
這一回聲震屋瓦,屋內頓時為之一靜。
“咳咳,修遠,既然耶律副使誠心道歉,知錯能改,我們大晉乃禮儀之邦,自然要給他一個機會,這件事就算了吧。”太平侯在宋德清在一邊圓場,還順便刺了耶律成一回。
宋修遠見父親這般說,哼了一聲:“既然父親這般說,此事便算了,還望以後耶律副使遵守我大晉國法,莫要再胡亂傷人。”
說罷扭頭也不想看耶律成那副面孔,要不是為了兩國邦交,他絕對上去飽以老拳。
“不敢不敢……”韓彥又在一旁賠笑道歉,待夏侯策揮手讓他們出去,這才忙不迭地拉了臉色難看的耶律成離開了。
“修遠現下如何了?”夏侯策走到近處詢問道。
“大夫說只是外傷,看着重養個十天半月應是無妨了。”
“你好好養傷,此事本王會處理,莫要掛懷。”夏侯策難得安慰了一句。
“國事為重,攝政王不必如此,我沒事的,過幾天就能回御林軍……哎呦!”
劉氏敲了敲他腦瓜子,恨鐵不成鋼地道:“你少給我逞強,王爺怎麼說你怎麼聽。多大的人了,還跟人打架鬥毆,你很能耐啊?”
宋修遠臉漲得通紅,滿臉委屈,明明是金國人找茬又不是他惹事,但這關頭他可不敢跟老娘犟嘴,只能無奈地向宋依依求救。
這當著妹婿的面被老娘教訓,他這臉往哪擱啊!
“娘,大哥還受着傷呢,您就別再訓他了,讓他好好喝了葯歇息吧。”宋依依忙跟着勸了幾句,這才讓劉氏鬆手。
夏侯策便與太平侯出來,拜別洛川公主。
“此事是我們的不是,若有什麼需要,請太平侯儘管告知。”
“小兒皮糙肉厚,並無什麼大礙,多謝公主關心。”
“既然如此,本宮便放心了,今日時候不早,本宮便先回使館,不便叨擾。”
夏侯策送她到府門前,一路上二人相距甚遠,無甚話語。到了門前,洛川公主儀態端方地行禮道別,遂上了公主輿車,在韓彥等人的護衛下返回使館。
夏侯策交代了鴻臚寺卿一句,讓他跟着過去處理今日的事情。
轉身回到太平侯府內,路邊無人之處,他攤開了左手。
掌心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張紙條,待看清紙上的內容,他神情一變,眸光巨震。
怎麼可能!?
他手指僵硬了一瞬,下一刻便攥緊了手指,把紙條重新握緊,眸光在昏黃的燈籠硬照下變幻不定,周身籠罩着一層幽暗的氣息。
“阿策?”甜美的喊聲在不遠處響起,打破這份壓抑,讓夏侯策彷彿驚醒過來。
他抬起頭看到宋依依站在前方,正朝他走過來。
“你怎麼啦?”宋依依見他沒說話,心中有些奇怪,疾步走到他面前。
“無事。”夏侯策不動聲色地把左手的紙條塞進內袋中,“只是在想些事情。”
說罷,他握住宋依依的手,將她摟進懷裏。
“哎,你,這裏到處都有人呢!”宋依依嗔怪地推了推他,見附近走動的侍衛家丁都低着頭彷彿沒看到一樣,頓時臉上有些害臊,這傢伙怎麼突然發瘋起來……
“別管他們,依依,讓我抱一會兒……”他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低啞得幾乎聽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