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遲徊不決

第9章 遲徊不決

每次他只要喚着她的名字讓她做一些事情,她就毫無抵抗力。

秦商也明白他正是抓着她這個弱點來誘惑她說出真相,若是放在平時,她可能真的就乖乖說出他想聽到的答案了。但惟獨這個問題不同,她既然已經抱着永遠不讓他知道的心情燒毀了關於他的那一頁,又怎麼會自己說給他聽。

慕容明初,改年號為永熹的這個孩子會在繼位的第三年發現自己最喜歡的表哥成為了昭懿皇太后的男寵,然後一怒之下賜罪顏央,累及顏氏三族。

罪名?那樣不堪的罪名......

“對不起....”她只能回答了這三個字。

“看來,真的是一件很難以啟齒的事情。”顏央不在意的笑笑,反倒對她表達了歉意,“我知道你是為我着想,應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公子。”他對生死之事能如此平靜,她更是說不清心中的百般複雜,到底還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您不必防備那位小殿下,如果要防,小心女子。”

這句話總算是讓對凡事都瞭然於心的洵玉公子露出了詫異的神情,只是思慮了片刻之後,茫然變成了自嘲,“我好像隱約能猜出是什麼事情了。”

也許比你想像的還要糟糕.....秦商在心裏默默想着,卻是沒忍心再說出口。恰好這時爾雅

匆匆尋了過來,一見到她也在,先是緊張的點了下頭,然後才湊到顏央身邊小聲提醒了幾句話。秦商裝作四處看着風景走遠了幾步,禮貌的不去聽他們談話的內容。

沒一會兒,顏央的神色也是微微一變,垂眸沉思了片刻,隨即走到她身邊囑咐道,“朝中出了些問題,我會提前回去,你自己萬事小心。”

“放心,我沒事。”看他的神情,秦商也知道事情絕對不簡單,連忙承諾下來。

“至於宮裏.....”一提到她現在的身份,即使是顏央也暫時無能為力,只能說了一句唯有兩人之間才能聽得懂的話,“快結束了。”

一年,比起一輩子來說,確實不值一提。一年後,元貞帝慕容濟駕崩,那時便是一切轉折的開始。

“公子,”此次分離,很可能就再難有見面之日,見他準備離開,她還是忍不住喚了一句,然後認真的說道,“保重。”

顏央回以她一個安心的眼神,隨即轉身離去,徒留爾雅一個人站在那裏有些不知所措。

“你怎麼不跟着你哥哥過去?”見顏央走了,秦商本也想離開去找琴瑟靜好她們,但在這之前還是先關切了他一句。

“顏..哥哥他說讓我留下。”少年永遠是一副受驚的樣子,惶惶不安。

“他說讓你留下是讓你留在行宮,不是留在我身邊。”眼看着這孩子曲解了其中意思,秦商也不由失笑,“說起來,你也是他的表弟,怎麼不叫他表哥。”

“啊?”爾雅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等意識到她在說什麼之後,猶豫了一下才慢慢回答道,“我不是顏哥哥的表弟。哥哥他...是收養的我。他總是怕別人看低了我的身份,所以才叫我姓顧,跟了老夫人的姓,對別人說我是他的表兄弟。”

收養?這兩個人,一個不過十八歲,一個十六歲,談何收養?秦商琢磨了一下,也能大概猜出這應該是從小撿來養在身邊一起長大似主似仆的關係。不過顏央都如此顧忌着爾雅的心情,她又怎麼會多嘴去戳破,便也對着不安的少年笑了笑,“原來是叫顧爾雅啊,這個名字倒是和你相稱。”

“真的嗎?”意外的,爾雅對於這件事的態度很是認真。

“真的。”秦商認真的答道,而且也並非是在隨口哄他。爾雅二字固然很適合洵鈺公子的氣質,但眼前的少年秀美如女子,也自有那清雅絕塵的風姿,若是年歲再大一些,想要追上他“表哥”的艷冠三京,也不是不可能。

她語氣里的堅定無疑給了少年一些鼓勵,爾雅近乎感激的朝着她微微垂首,第二次大着膽子看了她一眼,這一次倒是沒有像上一次那般落荒而逃,但仍是染上了一些不自然的紅暈。

秦商忍不住笑意,只能儘力把想要揚起的嘴角一點點收起來,然後在去找琴瑟靜好她們之前最後問了一個問題,“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朝中到底出了什麼事?”

*

黎朝的官制複雜,既效周禮,有三師三孤,又集權中央,有三省六部。趙衍封相,幾乎是集了三省六部全部官員的支持,與顏氏一派僵持許久。但政治永遠不是只有兩個派別的鬥爭,太傅裴光繆狼子野心又身任重職,無論是顏央還是趙衍都無法輕視其政治地位,而其多年來招攏的諸多文武大臣中,極難對付的也並不在少數,諸如如今的御史中丞秦陵。

想當年,顏央十三歲參加科舉,以寫了一半的文章高中榜眼,一時傳為天縱奇才。而與他同期的學子秦陵,十五歲高中狀元,不僅是這麼多年以來唯一成功壓了顏央一頭的人,更是黎朝歷史上年紀最小的狀元。只可惜,洵鈺公子風頭名聲太盛,關於當年這位狀元爺的事情倒是從未有人提起。如今,顏央官至少師,位列三孤之一,秦陵在御史中丞的位子上坐了兩年,職權早已越過上司,成為御史台實質上的最高掌權者。

而現在,藉著一件普普通通的案子,只因涉罪官員乃顏氏子弟,秦陵已經公然叫板了顏央。慕容濟在位期間,御史台的權利空前巨大,秦陵只待顏央回到都城,便能立案升堂直接審他。

這明擺了是一場已經算計好的政治陰謀,無論如何,顏央都很難成功脫身。不過對於秦商而言,她絲毫不擔心這一點。顏央既然已經看完了那本史書,自然會對這次的事件經過瞭然於心,縱使改變不了結果,也能在限度內將形勢扭轉到最好的地步。

她不擔心他,她擔心的是自己。換句話說,她信任顏央多少,便也不信他多少。

情感上,她從見他第一面開始就不可避免的心動了,甚至,有種見了他之後再看任何人都看不入眼的心情。他能首先回應了她這隱藏在心底的感情,她比誰都要覺得高興,甚至受寵若驚到心慌,到卑微。但理智上,如同琴瑟所言,顏央並不是一個能讓人付出真心的人,她連他的心在哪裏都不知曉,又該如何將自己的真心獻出去?他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她對他絲毫不了解,絲毫不知曉。就讓她等一等,再等一等。等到連她這個一向惜命的人都能真正放心的將自己的命交到他手中的時候,再讓她用滿心真情鋪就成道路,向她心中的明月,她的山巔白雪走去。

又三日,盡情玩樂了這麼多日的慕容濟終於決定回朝。一是因為朝中一些老臣催的太緊,二是他自己也有些在意秦陵與顏央之爭。

“秦陵...這位秦大人的名字倒是與娘娘您有些相似。”途中閑着無事,一向不喜安靜的靜好便又藉著這朝廷大事挑起了話題。

這一次,秦商沒有按照慣例先去反駁她,反而也贊同的點點頭,“就是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

敢參與政斗的各個都是狠角色,她在這之前並沒有去研究過官場上的人物,也不知這一次鬥爭的最終結果。不過想來顏央能好好活到慕容明初繼位,這次事件也應該不會有什麼嚴重的後果。雖然能讓已經知曉過程的顏央都皺了皺眉,這個秦陵絕對不容小覦。

這一次事件過後,朝中的形勢又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不過不論朝政如何,後宮諸人最關心的永遠不是這個。

“真是勞煩諸位妹妹惦記着了。”在獵場受驚的璟妃早在兩天前就回到了宮裏,見她們這些妃子剛回來便來探望她,也難得賞臉的客氣了一回。

“娘娘您沒事就好。”在這個張揚跋扈的人面前,無論新妃還是以前的妃子都早已學乖了,表面上皆是恭順的挑不出任何錯處。

“趙妹妹可還好?”寒暄過後,璟妃的目光移向了站在最不起眼位置的秦商。

這一次意外事件,不針對皇帝,只針對離皇后之位還有一步之遙的璟妃,還有剛剛進宮根本不受寵的她。不論事情的主謀是誰,此舉的含義也耐人尋味。秦商甚至能感覺到其他妃嬪們朝着自己投來的目光中儘是不善。但眾目睽睽之下,她也只能硬着頭皮回答,“謝娘娘惦記,嬪妾無礙。”

“無礙就好。”璟妃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轉而又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喚過宮女,“本宮這兒還有些酪櫻桃,是前兒個裴大人特意送進宮來的。現在這個月份想吃些這個可是不容易,妹妹帶回去吧。”

“嬪妾謝娘娘賞賜。”雖然只是一道甜品,但這宮裏的規矩就是這樣,位份高的人隨便給點東西,便都是賞賜,是要謝恩的。何況,這麼多妃嬪在這裏,單單就給了她一人,秦商忙做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來。

“行了,本宮乏了,你們也都回去歇着吧。”該說的都說了,璟妃照例乾脆直白的下了“逐

客令”。對此,已經不想忍受其他女人們目光的秦商大大鬆了一口氣,出了這鴛鸞殿的大門就用最快的速度抄近路回了自己的寢宮。

“娘娘,這酪櫻桃好甜,你來嘗嘗?”無知者是最幸福的,回到宮內后,唯有最天真的靜好無憂無慮的嘗起了那道甜品,絲毫沒有感覺到氣氛的詭異。

“確實很甜。”拿起一顆塞進嘴裏,秦商卻有點心不在焉,不時的將困惑的目光投向琴瑟,無聲的詢問着今日璟妃到底是什麼意思。她剛剛進宮,連侍寢都接連失敗了兩次,可以說是毫無競爭力,難不成僅僅因為那次的刺殺事件,璟妃就把她列為重點防備對象了?

琴瑟站在一邊沉思了很久,最後瞥了一眼那酪櫻桃才說道,“甭管那璟妃娘娘是什麼目的,咱們總不能不顧禮節。前些日子少夫人帶進來的那筐金柑還未動,一會兒撿幾個好的也給鴛鸞殿送去。”

禮尚往來,這是現在最保守的做法,而且是由秦商自己親自送過去,更顯誠意和恭敬。

待到入夜,估摸着這時璟妃也該用完晚膳了,秦商便帶着琴瑟和金柑出發去了鴛鸞殿。只是順利的進了大門后,除去守門的太監,寢宮的大門前竟無一人。這個場景倒是有些莫名的熟悉,秦商不由想到了自己每次幹壞事之前都是要屏退全部下人的。

“琴瑟你在這兒等我。”已經進了大門的情況下,還因為尚且不確定的情況而直接返回,若是被璟妃知道了,恐怕會是一番責難。但這詭異的場面又讓秦商有些忐忑,只有吩咐琴瑟先等在院內,自己試探着朝寢殿走近了一些。

不會是....裏面有不該在的人在吧。在快要接近的大門的時候,她的腦中莫名的蹦出了這樣的想法。然後,就在她極力想要否定這個念頭的時候,寢宮內傳來的聲音徹底擊碎了她殘存的僥倖。

女子帶着嬌嗔的埋怨,男子柔聲的安慰,無一不讓人想到了一些不該看到的場面。而殿外的她,彷彿被人用冰冷的井水從頭澆下,在這尚且是夏日的夜晚冷到發顫。中計了.....

想逃跑,腿卻怎麼也邁不開步子。直到屋內的人輕而易舉的鉗住了她的脈門,她知道,自己這條連二十歲都不到的小命很有可能就要葬送於此了。但即便是這樣,在死之前,她也要向那更是不要命的人說上一句,“你瘋了。”

“我瘋了?引你來,你就來,你才是一如既往的沒腦子。”施錦的右手仍未痊癒,但左手這一隻手的力量也足以輕而易舉的捏死她。一旁的璟妃衣衫凌亂的偎在自己的男人身上,媚眼如絲帶着挑釁,“趙妹妹,現在你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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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花載酒少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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