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宮闈不正
“小姐。”待琴瑟得了准許進來屋子時,便只見自己小姐正一臉惆悵的坐在床上出神,“這是怎麼了?您見到顏公子了嗎?”
“見到了。”秦商任她幫自己換下身上的男裝,全程表情獃滯。
“那....”瞧着她這神色,琴瑟還以為事情沒辦成,不禁有些擔憂,“顏公子怎麼說。”
“他應下了。”出去這麼久,秦商也有些倦了,脫了衣服換了身褻衣便倒在床上,也不想去洗漱一番,只想着好好睡一覺。但翻來覆去一回,腦中揮之不去的還是那史書上所寫之事。堂堂少師大人,傳聞里艷冠三京的洵鈺公子,他到底因何淪為了太后的男寵,又落得了那般的下場?永熹是下一個皇帝的年號,也就是說,那個昭懿皇太后是一年後被封為皇后的三個女人之一。可是這皇太後身世姓名一概不知,連與顏央這段荒唐之事都是一筆帶過。她到底是誰?
“琴瑟?”她叫住正要離開的琴瑟,困惑的問道,“追封為皇太后的,一定就是當時的皇后嗎?”
她這問題問的模糊,幸而琴瑟聰慧,倒是理解了她的意思,然後搖了搖頭,“也有可能是早亡的后妃,或是皇帝的生母,後世將她尊為皇太后,前朝倒是有好多這樣的事情。”
早亡的后妃,皇帝的生母,這些條件她一概沒有滿足。史書上雖沒有細寫她成為皇后之後的事情,繼承皇位的永熹帝卻並非是她所生。而且,她並未為慕容濟生下一子半女,這也是她在三個皇后中最處弱勢的原因之一。
“小姐,您有何煩擾之事嗎?”考慮了一下,琴瑟還是忍不住關切的問出了口。
“沒什麼....”她把頭轉向床的內側,不讓人看到自己的神情,又過了半天才喃喃自語道,“我只是有點兒後悔沒有穿女裝出門。”
*
又過了三日,做足了準備的秦商終於一身嫁衣乘坐宮裏派來的彩車到了不知道第幾重宮門內,再由軟轎抬進了“梧棲宮”。鳳非梧桐不棲,這名字倒是吉利。只是她封的好歹是個貴妃,哪怕跟皇后比不過是個妾,這過程禮儀也簡陋的讓人咂舌。當然,就她個人而言,她寧願如此。
“聽說今夜皇上宿在袁貴妃那兒了。”剛收拾好東西,靜好就忍不住抱怨了一番這打探來的情報,“那個袁貴妃從前不過是將軍府里的一個侍女.....”
“靜好。”秦商連忙拉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亂說話。這同時並立的五個貴妃已經破壞了後宮的制度,便也沒了什麼賜號,皆以姓氏相稱。靜好所說的袁貴妃自然就是虎牙將軍府上的袁氏,雖然這不過是個憑着美貌就封為的貴妃,沒有任何依仗,但皇帝既然能在第一晚就去寵幸她,這寵愛便是她目前最大的依仗。在這深宮之中,處處都是陷阱,凡事多說一句都容易成為把柄,何況是這種非議受寵的貴妃娘娘的事情。如今每個新妃的宮裏都分來了一眾宮女太監,難保誰又是誰的心腹。
“可是明明是小姐....娘娘您更美,聽說之前皇上還贊您是傾城之貌呢。”靜好仍是為她感到不平。
只是聽了這話后,秦商反而笑出了聲,不是因為驕傲高興,而是覺得好笑。就算她現在這張臉比一般人長得稍微好看了一點,也擔不起那傾城二字。身為一個女子,長得還及不上一個男子長相的一半,她拿什麼認為自己是絕色美人。倒是那顏央,如果真的有人擔得起傾城之贊,也就唯有他了。一想到那日相遇時自己的種種窘迫,她也不知不覺就揚起了嘴角。
這樣不易察覺的一個動作並沒有被琴瑟放過,等到服侍她沐浴時,趁着只有她們二人獨處時便皺着眉問出了口,“娘娘,您不會是...真的對那顏大人有意了吧。”
這句話里用的稱呼是大人,而不是公子,也算是強調了顏央不僅是讓女子傾慕不已洵鈺公子,還是這朝堂上位及少師的重臣。他是君王之臣,她是君王之妾,凡事更要三思更三思。
“放心吧。”對於這個問題,秦商早就想得明白,“我既然已經踏進了這宮門,便不會再對誰有意。而且,就算是沒進宮之前,也算不上有意....”
只是那樣的偶遇,那般的男子,她也不過是一介凡塵女子,如何能做到不心動?再加上一想到顏央日後的際遇,便覺得無法放下這樁心事。
沐浴后,許是勞累了一天,一夜好眠。
妃子入宮第二日都是要去向皇後娘娘請安的,秦商強迫自己起了個大早,一番天翻地覆的忙活后便朝着皇后的宮中走去。只是怎麼也沒料到的是,幾個新封的貴妃皆在那“昭陽宮”外吃了個閉門羹,這其中便有那昨夜剛剛得了寵幸的袁貴妃。
“不說新妃,哪怕是已經在這宮裏多年的妃子也是要給皇後娘娘每日請安的,怎麼就有了攔着的道理?誰給你們的膽子?”這袁貴妃生了一副好相貌,又因剛得了寵,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這麼多妃子在這兒,就單單她一個人先開了這口,又太過盛氣凌人毫無考慮,剛剛到的秦商都忍不住在心裏為她搖了搖頭。
而那守在宮外的太監早已見慣了各種場面,對着這新受寵的貴妃娘娘也只是表面恭敬的躬了躬身,“皇後娘娘身體抱恙,實在是見不了諸位娘娘。這可並非是奴才的擅作主張,各位娘娘還是請回吧。”
若說平時不見也就不見了,偏偏在這最重要的一次不見,哪怕是真的抱恙,也難免會讓人想到這皇后是不是對她們這幾個人存了什麼看法。秦商自己都忍不住多想一番,何況是其他幾人。
“可是.....”袁貴妃還要說些什麼,但又很快就被打斷了。
“皇後娘娘身子欠佳不想見客,在這后宮裏凡事再大都大不過皇後娘娘鳳體安康。”一個略有些低沉的聲音從她們身後傳來,緊接着便走出了一身內官官服的男子,語氣雖然也是恭敬的很,但卻冷漠的不加掩飾,“奴才已經知會皇上了,諸位娘娘日後請安,一概去鴛鸞殿請。”
鴛鸞殿,那可是皇貴妃的居所。這后宮裏只有一個皇貴妃璟妃,雖然之前就聽說她恃寵而驕了些,也不至於都凌駕到皇后的頭上了吧。秦商跟幾個妃子皆是疑惑的看向說話的那個太監,而那人在這麼多目光的注視下偏巧就對上了她的眼神。這麼四目相對不要緊,秦商偷着移了移目光打量了他一番后,又是忍不住在心中咂舌。現在太監的質量都這麼高了嗎?面前這人雖是像其他宦官一樣塗了層脂粉在臉上,卻只是平添妖艷不損俊朗之氣。再加上他嗓子似乎是壞了,也沒了那尖細的嗓音,出去冒充個普通男人沒問題。
“施公公,您來了就好了。”守宮門的太監帶着幾分對她們這些妃子都沒有的諂媚迎了過去。
“施錦,司禮監掌印。”旁邊的郭貴妃突然低聲提醒了這麼一句。
只有秦商是站在她身邊的,她這話也就只是說給秦商聽,不論她為什麼這麼好心,秦商也先回了一句,“多謝姐姐提醒。”
位份相同,只看歲數,五人中秦商及笄之年歲數最小,自然要叫她一聲姐姐。不過那郭貴妃似也不在意她領不領情,說完了還是那副淡淡的表情。還沒到要相處的時候,秦商不會這麼快就想太多,而且,這面前的施錦無疑更讓人好奇一些。
司禮監掌印,那可是能代皇帝“批紅”的存在,多少政事決定就是出自他手底下,那皇帝要
是昏庸些,這位施公公可就是有成為隱藏大反派的潛力。而眼下,施錦那漠然的態度雖讓人生厭也不由得避讓三分,連袁貴妃都知道這位是得罪不得的,弱弱的又詢問了遍皇上的意思,便也順從了去見皇貴妃而非皇后這件事。
鴛鸞殿離這兒不遠,不過是幾百步的距離就到了。由那袁貴妃領頭走進了殿內,幾人齊齊朝着那正在逗貓的皇貴妃施了一禮,“見過璟妃娘娘。”
“你們幾個,誰的位份最高。”璟妃連頭都沒抬,便先問了一句。
誰的位份高?她們幾個都是平級的貴妃,何來的誰最高?秦商大着膽子看了璟妃一眼,那明艷照人的女子卻仍是在撫弄着懷裏的貓,連眼皮都不曾抬起半分。
“回璟妃娘娘的話,嬪妾幾人皆是這一品的貴妃,並無誰高誰低之說。”最後還是幾人中最知禮儀的張貴妃回了話,言辭之恭順倒不像是在回比自己高一級的皇貴妃的話,活像是正在與正宮皇后說話。
“哦?是嗎?可本宮怎麼覺着,”璟妃眸光掃向站的最靠前的袁貴妃,“有些人覺得自己才是最高的?本來來了這宮裏伺候聖上,咱們姐妹都是一樣的。但該清楚自己身份的時候還是要清楚的,不是皇上一時偏寵了誰就證明誰的位份高了,再高,難不成還能高過皇後娘娘去?”
“娘娘說的是。”袁貴妃訕訕的答了一句。
“本宮是跟你說話嗎?又讓你說了嗎?”放開手裏的貓,璟妃叫宮女過來為自己揉着太陽穴,也對她們幾個揮揮手,“你們都回去吧,好好伺候皇上好生相處着,以後無事就無需來本宮這裏了,吵得很。”
秦商本就知道這璟妃娘娘不是一般的恃寵而驕,但也沒想過能無所顧忌到這個地步,袁貴妃那種盛氣凌人跟她這淡淡的幾句話相較下,前者簡直活像是剛嫁進富貴之家的村婦。而且那位璟妃娘娘看上去也並非真的是在意在意袁貴妃受寵一事,只是看着同樣位份的幾個人偏就袁貴妃敢領頭進殿內,覺得有些好笑便隨口“教育”了一下而已。連秦商這種對古代禮儀一知半解的現代人都知道,在向皇后或代理的皇后請安時,一定是要位份最高的走在最前面。五個人里,四個都選擇往後退,只有一個傻子往前沖,當然好笑。
黎朝的規矩,這第一次請安時是不可帶貼身的宮女進去的。秦商也是出了殿門才與琴瑟會和,還沒等說上幾句話就見施錦在另一條路從偏門進了這鴛鸞殿。
“琴瑟,你說,一個人放着大門不走偏偏走側門,是什麼道理?”等回了自己的梧棲宮,她才這樣好奇的問出口。
“那定是要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了。”一聽這些小道八卦,靜好連眼睛裏都有了光彩。。
“見不得人的事....”秦商挑挑眉,在用過膳之後就避開所有人在院子裏找了個偏僻的地方翻開了史書。之前她只顧着研究自己的人生,除了顏央之外並沒有細究過其他人物,現在看來,對這宮裏的人都不了解也是不行的。
施錦身為二十齣頭便站在宦官頂點的男人,自然也有個人單獨的介紹。不過除了一些政事上的作為和無用的廢話外,只有一句話讓她徹底移不開了目光。
“實非宦者?淫/亂宮闈?”她盯着這些詞語,連手都有些微顫,“與...與貴妃趙氏淫/亂宮闈?趙氏?跟我....私通?開玩笑.......”
“你看的是什麼?拿出來。”書中當事人那冷暗陰沉的聲音突然在她身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