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虛偽的孩子 (柳隱溪)
是誰在呼喊?是誰在撕扯?哪裏來的血光?哪裏燃起了大火?猙獰的笑聲如利刃般刺入我的耳膜。好難受!
血流成河,認識的,不認識的,一張張佈滿疼痛與鮮血的臉孔在眼前飛快的掠過,火在身後,如同一個青面獠牙的怪獸,向我們撲來。
媽媽抱着我,拉着哥哥,瘋狂的奔跑。這條路突然變得很長,沒了盡頭。
爸爸呢?爸爸在哪裏?我不安分的看着身後,沒有爸爸的身影。莫名的,淚水滑落,我知道,我再也看不見爸爸了。他死了……死了就再也看不見了。
一輛車擋在我們面前,陌生的臉,陌生的聲音。“上車。”
安靜了。
晚上,媽媽抱着我,平靜的說,“爸爸不在了,讓那個叔叔做你爸爸好不好?”我沒有哭,我沒有鬧。有的,只是笑,她要和別人,不是爸爸的人生活。
我只有8歲,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停止了思考,忘記了言語,有一種名為仇的東西在心裏紮根,我恨破壞我幸福的人,我恨搶走我媽媽的人,我恨我自己,為什麼這麼懦弱無能!
又是刺眼的紅,只是這紅代表了喜慶,可是在我看來,紅是罪孽。
三天,僅僅過了三天,媽媽就掛上笑顏嫁了別人。
“小溪,不要帶着仇恨,我們還要活。”哥哥來到我身邊,溫柔的說。
“哥,”看着她的笑,我很難受,為什麼她可以笑的這麼開懷?“我要離開。”哥哥驚訝的問,“你要去哪?”笑,目光堅定。“花街。”哥哥倒抽一口氣,說不出話。
花街,有這場事故的真相。
“小溪,你不必這麼做。”
“我必須去!”是的,我要去花街,只有花街才能給我圓滿。“我恨她。”這是我說的最後一句真話。
哥哥緊緊的擁着我,低聲說,“好好活下去,要讓我知道你過的怎麼樣!”我應了。
花街是F市第一大幫派,糜爛黑暗,花街鼎盛,但是還是受人歧視,尤其是花街的女人,是沒有人承認的存在,可是花街卻散發著致命的吸引力,讓每一個人都甘心沉淪,眾人都說,花街是極樂之地,是只有真正的花街人才能夠領會的極樂。
爸爸是花街人,他的死肯定與花街有關。
8歲的我,意外的被花街掌權人親自接待,她帶着面具,傳聞她經歷過火吻,容顏盡失,聲音嘶啞。“很意外,你這個年齡竟然會想進花街。”我眨着純真的眼睛,羞澀的笑,“我仰慕着花街,它是我的神。”這是爸爸常說的話。
“哪怕淪為玩偶也要進去花街?”
是的,哪怕淪為玩偶,我也要卑微的活。
然後,我看見了她的兒子,花街的下任老大,墨庭,沉穩內斂,12歲的孩子就忘記了笑容。他將成為我的主人,我是他的玩偶。
哥哥,我答應你。我會好好在花街活下去,即使沒有自尊,沒有自由。但是,我不會一輩子做他的玩偶。
“柳隱溪。”這個人突然出現的人看着我,眼睛裏充滿了興趣,“好天真的眼神。”天真?這是我的偽裝。“你好,我叫慕因。”輕輕的咬着他的名字。“花街下任掌權人。”
抬頭,仔細打量,美且邪,眉宇間痞氣縱橫,花街幾時男人也可以做掌權人了?
他似乎看出我的疑惑,無奈的說,“我和你是同性,不要愛上我。”眨眼!他是她!是女的!用力的研究,這是一張矛盾的臉,既有長的像女人的男人的陰柔,又有長的像男人的女人的英氣,實在是……
“因因,我這樣叫你好嗎?”
她笑,明媚且美好,“好啊,小溪。”花街的友情可以維持多久?“姑姑說要親自教導你呢!真好!”口氣中有羨慕。“姑姑自從出事後,還沒對誰這麼上過心呢,小溪,你別叫姑姑失望啊。”
“親自教導是什麼意思?教導什麼?”
“難道庭那傢伙沒告訴你嗎?姑姑有意讓你做花街下任掌權人,自然是學習做掌權人的那些了。”
我?掌權人?“那你呢?”
莫名的,她悲傷了。“一起啊。”她其實是不歡迎我的吧?“我又活不長,何苦坐着這個位子讓花街陷於危難,但我又實在是放不下,我是花街人,我把靈魂獻給了花街,我深愛着它,不想與它分開。”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花街人真實的表述自己對花街的迷戀。
“所以,你能來,我很高興。”
腳步聲停在門口,是我的主人來了。“走了。”
這幾天的相處,我看的出來,墨庭和慕因的關係很僵,甚至到了把對方當空氣的地步,視而不見。可他們不會躲避對方,很奇怪。
姑姑每天晚上都會叫我去她那裏,說著她覺得重要的東西。“你不是一般的人,你是花街的掌權人,你的任務是制約老大,你所想的每一件事都要以花街優先,花街才是你的一切……”她像一個虔誠的教徒,而花街就是她所信仰的神祇,我想,她在給我洗腦,當我變得和她一樣虔誠的時候,我會忘記仇恨,忘記我來的目的。
所以我拒絕愛上花街,但是我要讓他們每一個人都以為,我對花街的愛,單純而美好。
“姑姑,花街這麼多人,你都認得嗎?做掌權人是不是還要認人?”
“花街的名冊在長老院,你不必認識他們,因為他們每一個都會認識你。”
名冊在長老院那裏……應該不會給我看吧,我以前的想法太天真,以為進了花街就會聽說關於爸爸死去的消息,可是除了老大,也就是庭的父親死亡震動了很久之外,我一件也沒聽到,所以我必須知道爸爸是屬於哪個總長的手下,又是因為什麼任務而遭到殺害,但是這些東西全部都壓在長老院!
花街的高層和長老院一直不和,只是表面上由秘書長維持着和諧,想讓他們給我看名冊基本上就是開玩笑。
“姑姑,為什麼花街會選出兩個領主?”
“是三個。”
“三個?那個在哪裏?”
“在夜未央,她將是花街的象徵。”
夜未央,首席音樂劇團,九寨十八落的聚居地,那裏充滿了癲狂,和花街是截然相反的存在,那裏竟然會有花街需要的人?真是稀奇。
“按理來說,不是應該只有一個的嗎?”
“因為我需要一個玩偶,讓庭不寂寞。我需要一個美人,來裝點花街的門面。我需要一個智者,能夠支撐花街的鼎盛。這三者都很重要,無法由一個人擔當。”
我就是那個玩偶?
“所以,你永遠都不要被污染,永遠保持這份單純美好,乖乖在庭身邊,讓他快樂。”
“我會的。”我會一直以單純美好的姿態在花街存在,隱藏起自己真正的內心。
她很滿意,拍着我的頭,“乖孩子。”
第二天晚上,我見到了花街的門面,桑洛。見到她的那一刻,我難以描述自己心裏的感覺,這種美,讓人震撼,才8歲就擁有這樣讓人難以承受的美麗,以後還得了?
“小溪,咱家的桑桑的確長的好,你也不用眼珠子都掛在她身上吧!”因因站在她身旁,意外的有一種郎才女貌的感覺,奇怪了。
聽了因因的話,桑桑的臉紅了。
“少說我,你還不是一樣。”現在,在我可以的那一天,我都是花街的玩偶,永遠都長不大的孩子。“不過,你們站在一起還挺般配的。”
“破孩子,胡說什麼!姐我是女人!”
我掩嘴而笑。
因因此生最大的痛點就是很多人把她當做男人來表白。
桑桑說,“慕因長的很帥啊。”何其無辜,於是,強大的慕因童鞋氣炸毛了。不過,倒霉的不會是我,她氣炸毛就氣炸毛吧!
“倪闖!”恩,炮灰出現,是秘書長大人。“跟我走。”
倪大哥一臉不情願的和因因走了。
其他人為他祈禱。
“你們怎麼這副表情?”不知道因因厲害的桑桑疑惑的問。
回答她的是副老大殷其雷,“因為我們餓了。”
“是啊,該開飯了!”姑姑一聲令下,大家散夥去吃飯了。
我本打算和桑桑一起吃,但是我家主人把我劫走了。跟他相處很無聊的,他都不說話,基本上就是甩給我一本書讓我看,自己埋頭不知道在忙什麼,唉,早晚有一天我要失去語言功能。
來了之後,一直沒和哥哥聯繫,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你為什麼進花街?”乖乖,我沒聽錯吧?老大說話了!
我眨眨眼,“這是我的夢啊!”是的,是我的夢,我想要進花街,找出兇手,僅僅於此。其餘的事情,我一件也不會多做。
他看看我,沒說話,又低下頭。
——詭異!他知道什麼了嗎?不要多想,知道了又怎麼樣,我又不是要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我不想傷害任何人,也不會對花街不利,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小溪,你要好好的。”他低沉的聲音在屋裏飄蕩。
莫名的,心暖。
我會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