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老屋
凌晨的街道上冷冷清清,除了街燈昏暗的光下偶爾路過的幾隻耗子,幾乎看不到活動的物體。
這是人們美夢正酣的時間。
突然,黑暗的巷子裏由遠及近傳來慌亂的腳步聲,合著幾聲狗叫,在寂靜的夜晚聽起來突兀異常。黑暗中一名男子在無人的小巷裏毫無形象的奔跑着,巷子裏堆積的雜物不時將他絆倒,可是他好像都感覺不到任何疼痛,爬起來只顧逃命。
一道修長的黑影如鬼魅般出現在男子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男子臉上露出絕望的表情轉身想往回跑,可是才往後跑了幾步就好似被堵看不見的牆反彈了回來,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你為什麼老跟着我!”男人咆哮着,嘶聲力竭,連身體也開始發抖。
“這麼膽小幹嘛?之前殺人的時候你的膽子不是挺大么?”
來人嗓音略低,但還是聽出來說話的是名女子。
她慢慢的走到了路燈下,昏暗的燈光照在她冷漠的臉上。女子膚色呈現有些病態的白皙,黑曜石般雙眸透着殺氣,五官平凡但是英氣十足,帶着中性之美。她就這麼坦然的站在路燈下,雙手插在風衣的口袋裏,揚起的短髮和風衣飛起的下擺讓她看上去飄飄欲仙。
“你少管閑事!”
男子聽她說完臉色驟變,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怪叫着撲向這女子,身形在撲過來的瞬間急劇變化,兩隻龐大的長螯從身後破皮而出,伴隨着“呼呼”風聲就向女子飛舞而來。
“妖怪始終是妖怪,”女子輕哼了一聲,雙手從衣服口袋裏不緊不慢的抽了出來,“不過……想殺我還要看你有沒有這個能耐。”
在胸前比劃着做了幾個虛無的結界,口裏念念有詞,只見一道巨浪伴隨着她念出的口訣從結界中飛馳而出,妖化的男子不及躲閃就硬生生的被反彈到牆壁上,雙螯也被撞向牆壁的力量折斷。
“你是誰……我和你井水不犯河水,你幹嘛要和我過不去……”男子用力咳着,本來就傷痕纍纍的身體此刻就像破布條癱軟的地上。
女子輕笑起來,冷漠的臉上滑過一絲鄙夷:“井水不犯河水?我看未必,從你開始殺人的那一天開始,我們就是敵人了。”
她說著,手伸進風衣口袋裏抽出一張符紙,血紅色的符文在淡黃色的符紙上刺目異常。男子雙目圓瞪,臉色立刻變得青灰,尖叫着掙紮起來想逃走,女子將符咒對着他擲出,那道符竟像有生命般朝男子直直飛去。
女子暗念口訣,只見咒符在距離男子一兩米的地方瞬間張大成無數咒文編織的網,將逃命的男子牢牢縛住,碰觸之處如同刀割一般,深入皮肉。男子慘叫一聲,重重摔回地上。
男子痛得滿地打滾,可是越掙扎,身上的咒文縛得越緊,血沿着咒符割破的傷口流了出來,而咒文的大網竟也隨之變得更加密集。男子哭着討饒,可是女子並不為所動,只幾秒功夫,男子全身便被紅色符咒所吞噬,他痛苦的扭曲幾下就癱軟在地上不動了。幾乎是同時,他的身體也開始慢慢的縮小,最後竟變成一隻1ocm左右的青色蠍子。
上前一腳將蠍子踏了個稀巴爛,女子嘆了口氣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注意到遠處似乎傳來細微的聲響,她裹緊了風衣轉身再次湮沒在黑暗中……
老房出租。
喧嘩的街道拐角處貼着張不起眼的出租告示,看上去已經貼上去很久了,紙質變得黃而脆。
一個拖着大行李箱的短髮女子駐足在告示前面良久,終於拿出手機撥通了房主留的電話號碼。房主是個爽快的人,聊了幾句就說來接她去看房,等看了房再談價錢。
等了約1o分鐘,房主開着輛中古麵包車出現在了女子面前,他自稱是老李,5o歲上下,臉色紅黑,像是個經常在外面跑的生意人。女子看着他笑了笑,說:“我姓秦。”
老李是個急性子,招呼着女子上了車就往房子的地址趕,路上順便介紹了一下他的房子。
房子在老街,老街,顧名思義,可以想到老街上的房子都是有一定年頭的。老李的太爺爺以前在當地也算是鄉紳,這宅子便是他買來準備安度晚年的,算算也是百十年前的事了,說那宅子是百年老宅也不為過。
日子本來過得好好的,可是沒想到後來小日本侵華,他太爺爺怕受牽連只能舉家逃難,就留了個不肯走的親戚繼續住。房子在打仗那會兒被炸塌了一部分,親戚後來老了便搬去了鄉下,宅子空下來以後就被臨時改成了收容所。
到了他爺爺那輩也沒想再要回宅子,沒想到解放后政府又把宅子還給了他家。雖然房子被炸塌了一部分,卻沒有傷到房子的主體,修修補補一下他父親後來也住了好幾年。可是房子太老了,本來打算拆掉重建的,可是房子在老街,政府不讓拆,說是要保留歷史的痕迹,所以他們全家只好在別處買了房子住。
女子饒有興緻的聽着老屋的歷史,蒼白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老街不遠,甚至可以說離市中心只隔了兩條街,但是這裏卻像與世隔絕般看不出一點現代的氣息,兩邊的樓房有不少看起來是老舊歐洲的建築,門框還保持着高高的拱門。
街外是繁華都市,街內是古宅深巷,這為老街渲染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從車上下來,兩人提着行李步行走進老街,大概1o分鐘的腳程,他們終於在老李的祖宅前停了下來。
這是一棟三層的小洋樓,老式青磚建築,向陽的一面留有爬山虎的枯枝殘葉,屋頂右上角有修補過的痕迹,因為年代久遠,即使是修補的痕迹也已經不明顯了。走進屋子,陰冷的氣息迎面撲來,讓老李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屋子裏面還算乾淨,一樓是客廳和廚房,看起來很寬敞,二樓是書房和卧室,三樓很空,除了幾箇舊木箱,什麼擺設也沒有。
女子在房子裏轉了轉,沒說話。
老李很熱情的繼續作着介紹:“這屋子舊是舊點,可是位置還不錯,老街街口就有公車站,不想搭車的話過兩條街就是市中心了,交通很便利,屋子裏傢具電器很齊全,水電煤氣也都通着的,網線也有。至於房錢你開個價吧,反正我也不是圖租房子賺錢,就是想找個人幫我照看下房子。”
女子點點頭,轉頭對老李說,“兩百。”
老李的臉抽搐了一下,在附近租個小單間都不止這個價,更何況他這是三層小樓,他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女子也不急,心不在焉的說:“房子是不錯,可是不見得誰都敢租。”
她話里的意思老李也聽出來了,他想了想,嘆氣說:“那你年租吧,錢也要一次付清,一個月一個月的收我也麻煩。”
女子說可以,老李也不再說什麼,從口袋裏掏出租房的合同。
老李看着女子在租房人簽名那裏簽上“秦澈”,又看了眼她的身份證,說:“你叫秦澈?很男性化的名字啊,估計你父母很希望你是個男孩子吧?”
女子笑了笑,沒搭話。
簽合同,付錢,一氣呵成,確認手續辦完后,老李把鑰匙留下便急匆匆的離開了。
老李走後秦澈又在屋子裏四處看了看,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只兩百塊就租了個三層小樓,這種好事都能讓她遇到,看來她是要交好運了。走進二樓的卧室,她隨手把行李放地板上,拍了拍床墊,沒有預想的飛起灰塵。
屋子很久沒人住了,空氣陰冷,還有些淡淡的霉味,秦澈拉開厚重的窗帘,推開木窗,探頭出去深吸了一口氣,窗外的風徐徐吹進屋子,說不出的舒服。她低頭四下看看,只見對面小雜貨店的老闆正抬頭看着她,表情怪異。
朝老闆笑了下,秦澈轉身離開窗口。
老宅的房子還是古老的大合頁窗,秦澈剛一離開,窗戶就“啪”的一聲關上了。秦澈皺皺眉,再次走到窗邊把窗戶打開,還把窗邊的掛鈎也勾上了,窗外涼風襲來,吹散了屋中的陰冷氣息,窗戶“吱吱呀呀”的抖動着,卻沒有再合上。
簡單的整理過後,秦澈將要買的東西一一列表,她記得老街街口有家大型超市,待會可以去那裏補齊需要的東西。
老街住的人不多,大都是些年老懷舊的人,年輕人是不喜歡住這裏的,所以秦澈的到來自然引起了不少人注意,大家頻頻對她投以奇怪的目光,當問及她住在哪裏時,很多人臉上都露出了怪異的神色,秦澈笑了笑,也沒當回事,提着大包小包回家。
走到老宅門口時,她又看到雜貨店的老闆在看着她,禮貌的朝他打了聲招呼,雜貨店老闆臉上顯出複雜的神情,欲言又止。
回家以後,屋裏的霉味已經散去大半,秦澈鋪好新買來的枕頭、被褥,簡單洗漱了一下就鑽進被子裏,閉了眼睛。
最近她都在忙着找住的地方,她所在的學校大四的時候安排學生實習一年來完成畢業論文,為了緩解宿舍緊缺,學校規定學生實習期間必須搬出宿舍,很不巧她今年剛好大四了,所以她不得不一邊四處找房子一邊找實習單位。現在房子終於安定下來了,秦澈舒了口氣,緊張的神經也開始放鬆,很快就進入了半夢半醒的狀態。
這時候樓上卻傳來了有人走動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聽起來異常清晰空洞,“咚,咚,咚”腳步聲由遠即近,彷彿就在她的頭頂上轉圈。
秦澈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可是樓上的腳步聲卻在此刻消失了,窗外的月光透過玻璃在天花板上投下詭異的斑斕,像一張搖曳的臉。
翻了個身,秦澈準備繼續自己的美夢,可是她驚訝的發現自己的床上居然還躺着一個人。
一個男人。
她明明沒有感覺到有人上她的床。
似乎察覺到秦澈的視線,睡在她旁邊的男子緩緩的睜開眼睛,盯着她輕輕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