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媽媽不許你欺負別人,也不會讓別人欺負你

第99章 媽媽不許你欺負別人,也不會讓別人欺負你

外面,的確是漸漸涼了。如許拉緊了風衣,坐進出租車。車上的廣播始終切切嘈嘈地說著閑話。最後,主持人用歡快的聲音,說道:“今天的節目就到這裏。感謝冠名商端陽地產。我們明天再見。”

“這端陽可真不得了。現在股價都近百了,我都猶豫着,要不要再追進去。姑娘,你平時玩不玩股票啊?”等交通燈的時候,中年司機搭訕道。

“我不懂這個。”

“嗯,那你平時干點什麼?姑娘,不瞞你說,你長得特別像我一初中同學。同桌的你,嘿嘿。”

“師傅,綠燈了。”如許低聲提醒。

司機碰了一鼻子灰,沒好氣地重重踩下油門。如許被顛得差點跌地上,還沒等她抓穩,車到下個路口,又是一個急停。

“靠,這行是沒法幹了。天天堵,天天堵!”司機不滿地敲了下方向盤。

車子開開停停,如許這個原本不暈車的人,也受不了了。她捂着嘴,用力地敲了敲駕駛後座:“師傅,就這兒下吧。”

“不還沒到嗎?呦,姑娘,你臉色不好啊,是你自個兒要去醫院看病嗎?”

“給你。”如許無力地把錢遞過去,來不及拿零鈔,就急匆匆拉開門,對着路邊的垃圾桶嘔吐。

“咦,難怪一路上心情不好啊。”司機隔着車窗,陰陽怪氣地笑了笑:“姑娘,哥哥勸你一句,天壇做這個不專業,該去婦產醫院啊。分分鐘無痛,出來就跟沒做過一樣。”

“說什麼你!”如許氣得說不出話來。剛想去看他的車牌投訴,又是一陣強烈的噁心襲來,小腹也有點隱隱作痛。

她倒吸一口涼氣,捂着肚子,歪歪扭扭地向洗手間跑。好在下面並沒有出血,她在座椅上休息了一陣,噁心也止住了。

等會兒把東西給曹老師后,一定得去婦產科看看。如果真有了孩子……如許輕撫了下腹部,抿唇一笑:屹東一定很高興。

曹英所在的腦科,是天壇醫院的重點科室。平時,住院病人來來往往,一床難求。院方完全是看在白屹東的面上,才讓她在這裏長期治療休養。

她被安排在一個獨立的vip病房。每周的病情變化都會由專人匯總,發到如許的手機上。除此之外,曹英還可以在護士的陪同下,四處走動。她的飲食標準,也是住院病人中最高的那檔。如許曾偶爾聽小護士們閑聊,說這個老太太真有福氣,過得比他們正常人還好。

可如果能選擇,誰願意過這樣的日子呢?如許苦笑。

她有些忐忑地走進房間,看到曹英正背對着自己,和一個年輕醫生說話。那人長得清瘦挺拔,一邊專註地聽,一邊用鋼筆在紙上記錄。

看到如許進來了,曹英立刻激動地跑過來,拉住她的手,大叫道:“姑娘,你終於來了!我已經好久沒見你了。來,見見我兒子。”

“什麼?”如許愣了下。

“對啊,就是我兒子,小叢。看,帥吧?”曹英自豪地拍拍醫生的肩膀:“他為了我,連工程師都不做了,現在改做醫生了。”

“曹老師。”如許哭笑不得看着她,轉頭對醫生歉意地笑了笑:“對不起啊,她大概又糊塗了。她沒對您做什麼吧。”

“沒有啊。”醫生微微一笑,低聲道:“老太太很熱情,還親手給我削了個蘋果。哦,你別擔心,我們醫院提供的都是安全的削果器,不會讓她有一點危險的。江小姐,如果你現在有空的話,我想和你談談。”

“啊,原來你連她姓什麼都知道。”曹英笑嘻嘻得插嘴道:“成,兒子你有希望,加油!”

“可是,曹老師……”

“好了,好了,有什麼話等會兒再聊。小叢!”曹英滿臉微笑地把如許推向他懷裏。

醫生向後退了步,貌似不經意地扶住了如許的胳膊。如許鼻間聞到一陣淡淡的香氣,等回過神來,已經被醫生帶出了門外。

門被輕輕碰上,如許望着清瘦儒雅的男人,一瞬間有些恍惚。

“那個……高醫生,是不是曹老師的病情又惡化了?她怎麼把您當成自己兒子呢?”如許看了眼他的銘牌——原來是醫學院的實習研究生。不過能被調來vip病房,肯定很優秀吧。

醫生高躍溫和地笑了笑:“哦,不是,恰恰相反。老太太現在正在逐漸記起過去的事,也許一個月後,她就認識你了。我說句冒昧的話,你以後還是要多來。聽護士們說,老太太特別喜歡你,愉快的心情對病情有促進作用。江小姐,你能堅持嗎?”

“應該……可以吧。”如許眼神複雜地點點頭。突然,她感到一陣眩暈,忍不住撐着牆,就蹲下來。

“江小姐,江小姐?”高躍的聲音忽遠忽近,突然變成了一個絕無可能的聲音,在她耳邊輕道:“許許,沒事吧,快起來。”

“你……你叫我什麼?”如許手裏的袋子應聲掉下,她震驚地望着他。

“江小姐啊。怎麼了?”高躍驚訝地回答。如許推開他攙扶的手,自己撐着牆,慢慢站起來。她懷疑地看着他:“醫生工作期間,也可以抹香水嗎?”

“哦,對不起。”高躍尷尬得拉出了頸間的一截香袋:“這是我媽前幾天來看我,特地給的,說是z城污染重,需要這個。我以為香氣很淡,就沒注意。以後我肯定不戴了,請你原諒。”他歉意地笑了笑,把香袋塞進衣服口袋,又向後退了兩步。

可能是走廊窗戶的陽光太烈,在如許的眼裏,高躍的半個身體都融在一片金色里。只留下他淡淡的微笑,和低沉的聲音:“對不起,實在對不起。”

啊?如許回過神,才發現高躍已經替她打開門:“江小姐,快進去吧。別讓老太太等急了。哦,這個。”他俯身撿起袋子,遞給她:“挺沉的,要我幫你拿嗎?”

“不用了,謝謝。”如許急匆匆地走進去,走了兩步,又回頭道:“高醫生,我有點私事想跟曹老師說。半小時左右,您和護士能不能迴避一下?”

“當然,請便。”高躍理解地點點頭。

如許反手關上門,心卻始終無法平靜。她勉強擠出笑容,輕喊了聲:“曹老師。”

20分鐘后,如許面色沉重地走出來。她最終還是沒忍心把紀念冊親手交到曹英手裏,而是趁着老太太葯后犯困,把東西塞進了儲物箱的最下格。

如果曹英有機會恢復神智,離開醫院,這份冊子就是她對兒子的最後紀念。林叢去世時,家裏能賣的都賣了,剩下的也在祭奠時燒了。用曹英的話說:兒子已經走得那麼凄涼,難道還要他在那邊也缺衣少穿?

如果曹英今生都無法恢復,甚至有一天連林叢都忘了,至少還有這樣一件東西,代替兒子陪伴她。

如許長嘆一聲,走到挂號機前,剛翻到“婦產科”一頁,突然手機響了。

她看到是個陌生的號碼,第一反應是不理。因為白屹東說過,這兩天可能會有媒體來,讓她小心。但那鈴聲持續不響地響了許久,她只能接起:“喂,你好。”

“是白宇南的家長嗎?他在學校里打架,把同學的頭打破了,自己也受了點傷。請您儘快來一趟。”

“啊?哦,好的。”

這一路上,如許趕得心急如焚。為怕再堵車耽誤,她選擇了坐地鐵。這時候正是新一輪高峰,她硬生生站了五站路,被旁邊人擠得狼狽不堪。

走進教室時,孩子們都在放飯盒。她這才想起,自己午餐都沒吃。但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她在小朋友的幫助下,到了老師的辦公室。

一進門,就看到一個粗壯的女人正指着白宇南的鼻子大罵:“你爸媽是怎麼養出你這種小孩的?犯錯不承認,還要推到我兒子身上!”

“本來就是他自己踩空摔倒的,和我有什麼關係?”

“你不去打他,他怎麼會摔倒?再說,我兒子已經跟我說過好幾回,你平時總罵他。”

“那是他自己不守紀律。而且我沒罵他,只是勸他而已。”

“哎,你這個沒禮貌的小兔崽子,到現在還敢還嘴……”

“小南!”如許提高聲音叫道。辦公室里安靜了一瞬,驟然像炸開鍋一般,加倍吵起來。

“哎,你就是白宇南家長吧?你兒子打破了我兒子的頭,醫生說了——雖然目前沒什麼明顯內傷,但不能排除有後遺症的可能。這兩天,我兒子都要在家休息觀察,耽誤的功課,誰賠?”

“就是,這小子怎麼這麼霸道?我兒子只是跟他開個玩笑,他就抄起石頭要砸過來。有這種同學在,簡直就是班裏的定時炸彈。”

“我看你還是先帶他去看看精神科吧,別到時也跟他爸爸一樣。”

……

各種冷言冷語撲面而來,如許忍不住攥緊了手心。從小至今,她生活、工作的圈子都很簡單,接觸的人又大多善意、禮貌。而今天,像一扇久關的門突然被打開,她被驟然放進了冷冰冰的世界。

但她不能躲,因為還有身邊還有小南。

“對不起,請讓一下,我要先問問我兒子。”她平靜地從幾個女人身邊走過,蹲下身體,抱住白宇南:“告訴媽媽,哪兒受傷了?”

白宇南吸了下鼻子,擠出笑容:“媽媽,沒事,就是胳膊讓人扭了下。現在已經不痛了。你去過醫院了嗎?”

“哦,今天媽媽有點事,明天再去。”

“那你一定要記得啊。”

“好。”

“哎,我說,你是不是問錯話了?你兒子打傷……”

如許轉頭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我會問的,請你別打斷我。”

女人噎了下,不甘心地閉上嘴巴。不知怎的,她對面前這個貌似柔弱的女人有些忌憚:不僅因為她是白屹東的夫人,而是如許身上散發著一種凜然、不可壓服的氣質。

如許把白宇南帶到旁邊的洗手間,幫他脫了毛衣。她輕輕拉下裏面的襯衫,仔細查看——正如孩子所說,只是有些青腫,並沒有大礙。

白宇南扁扁嘴,把當時的事說了一遍。原來是下課時,幾個經常搗蛋的孩子聯合起來,在小操場上堵住了白宇南。但沒想到,白宇南機靈,三個同學居然沒討到一點便宜。其中帶頭的,更因為衝過來時沒收住腳,一下子撞在護欄上。當時,白宇南正抄起一塊石頭,準備他們砸過去。用幾個“受害者”的話說是‘白宇南舉起大石頭,眼冒凶光,太可怕了。’

“媽媽,你是不是生氣了?”白宇南怯怯地看着她:“我以後不會了。”

“小南,媽媽最後問你一遍——是不是他們先來打你,你躲不開,才還手的?那個同學也是自己摔傷的?有沒有別人看見?”

“嗯,就是這樣。其實,當時應該有幾個同學看到,可是他們不敢說。因為王同的爸爸是校長的好朋友,還給我們學校批了一座樓。”

“好,我知道了。”如許輕輕撫了下他的臉:“你放心。媽媽不許你欺負別人,但也不會讓別人欺負你。媽媽相信你。”

“媽媽。”白宇南感動地環抱住她的脖子。如許笑着抱起他,走回了辦公室。

門一推開,蓄勢待發的女人們又要發作。如許做了個手勢,向班主任老師微微點頭:“老師,我想請您做個見證。王同媽媽,你也可以在窗外聽着。我想親口去問問小南班裏的同學。”

“事情已經很清楚了,還問什麼問?想包庇你兒子,是不是?”另一個家長跳起來。

“是不是包庇,問了再說。王同媽媽,難道你不敢跟我一起去嗎?”如許對挑釁毫不理會,只是直直得看着那胖女人。

“去……幹嘛不去?看你還能搞出什麼鬼來!”女人冷笑道。

一刻鐘后,如許領着白宇南出來。胖女人鐵青着臉,大步走到辦公室,惡狠狠地擰了下兒子的耳朵:“臭小子,叫你整天瞎說!你想害死你爸啊!”

“嗚嗚嗚,哇哇……”胖乎乎的王同捂着耳朵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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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後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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