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誰念西風獨自涼5
第五章:誰念西風獨自涼5這詭異奇葩的自我安慰,醇王覺得還挺樂呵的。
“我看看。”醇王起身過去從楚珂手裏把奕哥兒接了過來,小傢伙可能是剛睡醒,一雙眼睛水蒙蒙的,眼珠烏黑烏黑的看着自己,轉都不轉一下的,然後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醇王心裏一下子就軟得一塌糊塗,這是他兒子。
楚珂聽到這話,嘴角抽了抽,壓下那股子噁心勁兒,神色平靜的提起酒壺給二人的酒杯注滿酒,這才似是不經意的問道:“王爺最近還在忙內廷府的事情?”其實內廷府的事兒大多都是皇上把持着,醇王管的都是些小事兒,可就是這些小事兒最磨人。
提起這個醇王就氣不打一處來,應了一聲,就道:“別提那群兔崽子,不然飯都吃不下去了。”
楚珂看了醇王一眼,又道:“四弟妹想要送譽哥兒去山陽讀書,我想着讓奕哥兒一起去,王爺覺得如何?”
醇王愣了愣,“啊?奕哥兒還小,不如等他再大一些。”
“定國公府的熙哥兒跟奕哥兒差不多大就去求學了,再者說了這次要去也是看着四弟妹娘家大嫂那邊的面子。燕大儒可不是誰都肯教的,這是個好機會。奕哥兒不比誠哥兒是御封的世子,將來他的出路是要自己走出來的,多學點東西總歸是好的。”說起這個楚珂神色也有些低落,她也不想兒子這麼小就送出去,只是太過溺寵那才是毀了孩子。
醇王不說話,低頭看着坐在他腿上的奕哥兒,這孩子很安靜,看着人的時候那雙眼睛就像是一湖碧水,讓你有再多的火氣都翻騰不起來。
似乎是看着醇王的臉色不好看,奕哥兒伸手抓抓他的袖子,奶聲奶氣的喊道:“爹爹,我餓。”
生他的時候母子兩個都遭了難,奕哥兒生下來就比誠哥兒弱,說話聲音也不高,人又悶悶的,一顆心特別的敏感。醇王瞧著兒子這樣,又覺得自己不是個東西,當初你說他是鬼迷了心竅還怎麼著的,早知道那商姨娘不是個東西他就先把她一腳踹出去了。
“你要吃什麼,爹爹給你夾。”醇王把兒子抱了抱,讓他坐在自己腿上舒服些,指着一桌子菜問他吃什麼,奕哥兒指一個他就給他夾一筷子。
楚珂在一旁看着這父子倆,原本打算要問的話這時候卻是無論如何也張不開口了。低頭自己端着酒杯一口一口的抿着,一眨眼夫妻都做這麼多年了,早就忘了自己才剛嫁進來的時候的模樣。一日一日的在這院子裏,縱然是她不在意,可是奕哥兒卻跟誠哥兒完全不一樣,這孩子特別喜歡他爹,就算是好些日子才見一面,他總願意靠着他撒嬌。
奕哥兒胃口不好,不敢讓他吃多了,生怕積了食兒。這孩子養的太精心,不像是誠哥兒跟個野猴子一樣,散着養也沒事兒。這孩子就像是搪瓷娃娃,磕不得碰不得,就這樣還想送出去讀書,他娘可真狠得下心。
把孩子餵飽了,奕哥兒這會聽話的讓奶娘抱出去看魚了,醇王這才沉聲說道:“奕哥兒讀書的事情就不能緩緩?”
“又不是現在就送走,我是先去四弟妹那邊問過了,厚着臉皮去的不管如何把孩子送到山陽去,總歸是親戚多有照應,還能學到東西。”楚珂低聲說道,“燕大儒年紀愈大,願意教的孩子越少。不先佔個位置,以後你捧着大把銀子人家也不會開口了。這次是譽哥兒也要去,四弟妹想着反正都要託了娘家嫂子,就把奕哥兒一起帶上了。”
醇王不說話,悶頭喝了一杯酒,這才道:“一定要去山陽不成?本王的兒子以後還能沒出路?”就在這一刻,醇王才有些懊惱,這些年他都做了什麼,連兒子的前程都不敢拍着胸口保證,原來自己果然是個混蛋。
混着混着過日子,自己一個的時候不覺得不好,如今有了孩子,才覺得自己浪費了光陰,混蛋一般。
“王爺說說,什麼出路?”楚珂也有些惱了,“你現在還在寧王這條船上,以後還能有什麼出路?”
楚珂從沒有管過他外頭的事情,此時忽然講出這麼一句,醇王一時都傻眼了。
楚珂不想兩人吵架被兒子聽到,起身出去讓奶娘把孩子抱走,讓他去午睡。奶娘方才聽到動靜,早就存了鞋底抹油的心思,楚珂這麼一吩咐,立刻就抱着奕哥兒快速地走了。豆蔻跟水仙對視一眼,也帶着小丫頭避了出去,這諾大的小花廳里只剩下他們夫妻二人。
重新坐了回去,楚珂又斟了一杯酒,自己一口一口的喝着,也不看醇王一眼,她知道自己這話不該說。男人外頭的事情,女人是不能插手的,原本沒想着今兒個講這個,只是方才不知道怎麼了,這話一下子就出來了,收回去也晚了。
“我知道,你從來都沒瞧得上我。”醇王這會兒緩過神來了,方才楚珂那樣的語氣,的的確確讓他心都涼了。以前糊弄着,也就自欺欺人,反正那層紙不曾捅破,他就覺得生活里都是陽光。可是這會兒一下子把那層紙撕開了,那僅剩下的那麼點的自尊也沒了,饒是他臉皮再厚,這會兒也扛不住了。
“王爺誤會了,妾身不是那個意思。”楚珂揉揉額頭,今天的事情有些脫離控制,不知道是不是她喝多了的緣故,總覺得心裏不知道有什麼在翻滾着,讓她整個人都有些控制不住的急躁。
“誤會?有什麼好誤會的,這本來也是事實。”醇王一仰頭杯中酒以空,“這婚事你本來也不情願,就算是有了兒子,你還是看不上我,我都知道。”
楚珂抿着唇不說話,看着醇王半垂着頭,握着酒杯的手漸漸泛起了青色,“王爺想多了。”
“想多了?”醇王冷笑一聲,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一伸手將桌子上的東西全都拂到了地上。
噼里啪啦一陣脆響,空氣中瀰漫著菜色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寂靜的屋子裏,四目相對,泛着紅色。
“你清楚,我也清楚,何必這樣不肯承認?”
“呵呵,王爺幾時又層看的上妾身?你這般說我可也層想過你自己?”
“可我這些年待你……”
“王爺待我如何?”楚珂打斷他的話,“王爺待我不過是待正妻的禮數而已。”
醇王聽着楚珂這麼冷冰冰的話,一時間竟無法反駁,看着她慢慢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望着自己,那雙眼睛裏跟以前平靜無波,連一點的情緒都沒有。他在她眼睛裏,從來不過是個喘氣的木頭罷了。
“那你待我,也不過是跟待一根木頭無甚區別,我在你眼裏又是什麼?”
楚珂邁出去的腳頓了一頓,背對着醇王,“王爺這麼控訴,都要讓妾身以為你要愛上我了,真是可笑至極。如我這樣貌不出眾之姿,王爺何曾好好地看我一眼,這會兒又做什麼苦情姿態,真真是可笑。”
楚珂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小花廳,醇王抱着頭坐在那裏,只覺得這酒喝得頭疼欲裂。
成親這麼多年,兩人從來都沒有提到過這樣的話題,忽然今日,也不曉得哪根神經搭錯了,忽然就因為這個吵起來了。
楚珂回去后,等到酒勁過去了,在那事情從頭至尾的想一遍,忽然就自己就笑了,這可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
這樣的吵架有什麼意義,相愛的人才能質問這個,不相愛的人……這不就是笑話嗎?
她跟姬孜墨,從來都是魚跟鳥。
從那天之後,隔了三四天,醇王不知道哪根神經又不對了,居然開始回正院吃飯了。一日三餐,只要沒有公務,基本上都是留在正院用飯。
一開始楚珂覺得可能他又抽風了,反正過個三四天,自己覺得沒意思就算了。誰知道一個月過去了,這人就跟從沒跟她吵過架一樣,似乎一日三餐就賴在這裏了。只是晚上不留宿,大多時候都是回去書房,又或者在正院的小書房歇下了。
醇王的詭異行為,第一個表示熱烈歡迎的是奕哥兒,他本來就跟哥哥不一樣,他喜歡跟他爹爹親近,每次吃飯他都是做到他爹爹身邊。誠哥兒現在學業越來越重,一日是有兩餐在母親這裏吃的,對於忽然多出來一個爹在這裏蹭飯吃,從一開始極為不習慣,他總是橫眉冷目,到奕哥兒那雙眼睛總帶着控訴的看着他的時候,他就不好表現出對他爹的敵意了。
看在他弟的份上!
楚珂其實是不在乎的,但是那天的事情總在腦海里翻來覆去的飄,她對着醇王就有些不自在。總不願意跟他多說一句話,或者多看一眼。她的冷淡奕哥兒表現出了極大的不開心,想著兒子很快就要去山陽讀書,只得壓下自己的煩躁跟不自在。
看在兒子的份上!
如今靖王跟寧王斗得風生水起,楚珂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麼忙,醇王本就是站在寧王這條船上的,她阻止不了,也就懶得去管了。反正將來就算是靖王上位了,看在她跟徽瑜手帕交的份上,想來命是能保住的。
楚珂這個人就是想得開,從不去做讓自己鑽牛角尖的事情,無法挽回的就順其自然就好了。
她這輩子打從出生,就一直在順其自然。
眨眼間,奕哥兒都過了三歲了,去山陽的事情也已經板上釘釘。因為楚珂的堅持,醇王不得不去找了靖王,表示自己要親自送兒子去山陽。沒想到這次出行不僅有靖王,就連定國公府的董允誠也要親自去。他兒子回家過年了,他要送兒子回去。
這樣一來,他們這個隊伍就十分的壯觀了。
醇王捨不得奕哥兒,這孩子是正院裏頭唯一一個真的喜歡他的人了。如今就連他都要去山陽了,他心裏捨不得,便決定親自護送兒子去。奕哥兒知道了,開心得不得了,連離家的不開心都少了幾分。
打發父子二人上了路,飯桌上就只剩下了楚珂跟誠哥兒兩個人。
好像一下子空了許多。
“從沒覺得這桌子這麼大過。”誠哥兒扒了一口飯,嘆口氣說道。
楚珂聞言一怔,抬頭看了兒子一樣,這才說道:“你弟弟總會回來的。”
誠哥兒聞言看了母親一眼,小聲問道:“那……爹爹呢?”
楚珂知道兒子問的是什麼,不是問他爹爹回不回王府,而是問他爹爹奕哥兒不在家,他爹爹還會不會在正院吃飯。
楚珂也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誠哥兒看起來什麼都不在乎,其實比他弟弟敏感多了,就笑着說道:“會的。”
誠哥兒就裂開嘴笑了,“我下午還要去校場,中午得吃的飽一點,這次找的這個師傅力氣可大了。”
聽著兒子絮絮叨叨的說這些,楚珂面上也帶了幾分笑容,“你也不用這樣拼,慢慢來就是。你是王府的世子,又不用跟別人一樣賣力氣掙功名。”
“那不一樣,我不能耽於安樂,本事學到自己手裏才是真的。將來才能護得住家裏的人,指望着別人那不成。”誠哥兒吃完最後一口飯,放下碗筷又說道:“我先走了,晚上我早些回來陪您用飯。”
楚珂知道,兒子是怕她一個人吃飯寂寞,所以才會早些回來陪她。
笑了笑點點頭,“好,你去吧。”
誠哥兒走了,楚珂也放下了碗筷,讓人收拾了下去。這院子裏習慣了有奕哥兒跟姬孜墨的身影,兩人都走了,忽然之間就覺得大的有些太空了。
“王妃,韓側妃跟許側妃來了。”豆蔻上前來回稟。
楚珂皺了皺眉頭,“就說我歇下了。”
“是。”
這麼多年了,她還是不習慣跟家裏的姬妾經常見面,基本上就是沒事的時候大家還是各過各的,互不打擾就好。自從醇王經常在這裏用飯,這兩位側妃前來請安的頻率就多了許多,這讓她很是厭煩。今兒個心情不好,連應付都懶得去做了。
醇王跟奕哥兒走後,楚珂覺得自己的日子一下子變得無聊起來。
以前從來不知道一個不重要的人,也許會讓自己的日子過得不那麼的無聊。
有誠哥兒在,王府里也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敢給楚珂添堵的,更何況楚珂的性子素來是你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真的惹怒她,她其實也並不是什麼都不做的人。
只是她素來不願意沾染這些煩心事兒。
她不想見兩位側妃,許側妃跟韓側妃就十分乖覺的不敢來打擾了。尤其是那一年商姨娘的事情,讓韓側妃跟着栽了大跟頭,如今在府里的地位比許側妃還要低一些。
從京都到山陽,路程並不近,一來一回少說也得接近倆月,楚珂耐着性子等消息。在這中間,她母親讓她回家一趟,他給拒絕了。
不是她冷心冷肺,而是生奕哥兒的時候,發生的事情,她實在是沒有辦法原諒。徽瑜都能為她做出那樣的事情,可是她娘家卻只想着再送一個族裏的女孩過來。
當時她在生死邊緣掙扎,家裏人還要往他身上捅一刀,她不是真的木頭,不是感覺不到疼,只是習慣了。
“夫人又送信回來了。”水仙輕嘆一聲,將手裏的信遞了過去。
楚珂抿着唇看着那封信,良久才才拿過來,這幾日總也睡不安穩,面容就透着幾分疲憊。望着炕桌上的新封,更讓她倍感頭疼,終究還是問了一句,“你可知道令國公府出了什麼事情?”若不是家裏出了事兒,只怕也想不到她這個女兒。
水仙搖搖頭,“奴婢倒是跟送信的打聽了兩句,但是什麼都沒問出來。”不過,那送信的支支吾吾的,看着奴婢也不敢抬頭,言語裏露出一句,“府裏頭好像有客人。”
楚珂眉頭輕皺,抬頭看向水仙,“什麼客人?你不用遮遮掩掩的,直接說吧。”
“說是出了五服的遠房親戚,家裏遭了難上京來投親的,家裏頭有個女兒,跟……跟大姑娘倒是有兩三分像。”水仙說不下去了,垂着頭大氣都不敢喘,只是心裏氣的狠,眼眶都紅了,府里也太欺負人了。
楚珂輕笑一聲,“是嗎?這可真是好事啊。”
“王妃,您別生氣,氣壞了身子可使不得,那不過就是魚目,豈能跟你比?”水仙輕聲勸說道,這樣的事情瞞是瞞不住的,王妃不肯回家去,只怕夫人過幾日就要上門了,要是到時候直接把人帶來,王妃這裏絲毫不知情,毫無準備之下還不曉得會如何。倒不如她先把事兒給透出來,王妃也有個準備。
“我不生氣,有什麼值得生氣的。”楚珂淡淡的說道,然後看着水仙,“你回府一趟,去告訴她們,要不想沒了我這個女兒,就讓她們把心思收一收。若是再這樣,從此後我跟令國公府再無干係,是死是活,是好是壞,不用他們管。也不用整天想着,那些個髒的臭的真的假的都往這裏送。既然跟大姐姐有緣分,就讓他們送去給大姐姐做個伴吧。”
聽着這話,水仙忙連生應了,“是,奴婢這就回去。”
楚珂點點頭,又道:“要是有人為難你,你大可不用客氣。如今你也是王妃身邊的大丫頭,該有的氣派就拿出來,就算是我娘家……也不帶這麼欺負人的,大不了從此後恩斷義絕。”
水仙紅着眼退了出去,楚珂木木的坐在那裏,她真是一點都不覺得難過,一點都不難過。
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人會理解她的心情,一個總被人不停地遺忘,不停地想要替換,生存的價值就是替家裏頭佔住一個王妃的位置。
水仙從令國公府回來,臉上帶了巴掌印。這丫頭怕主子傷心,還特意敷了一層粉,可是這印子太深了,還是沒能全部遮掩住。
楚珂望着那巴掌印,問道:“誰打的?”
“奴婢沒事兒,只是一巴掌。您別生氣。”水仙生怕主子回府里惱,連忙把臉側了側,她本不想自己進來的,但是她不進來回報,只怕主子想的更糟糕。
“是誰?”楚珂又問道。
“是……羅媽媽。”水仙低頭輕聲說道。
“你去休息吧,晚上不用當值了。”楚珂揮揮手讓水仙下去,對於別的事情問也沒問一句,只看着巴掌印,她就知道家裏頭是什麼意思了。
水仙無奈之下倒退出去,門口遇上了豆蔻,忙拉着她說道:“你晚上值夜的時候小心點,別睡死了。”
豆蔻點點頭,看着水仙臉上的印子就有了幾分惱火,“我知道了,你快去休息吧,我哪裏還有藥膏,就在匣子裏放着,你自己取來抹了很管用的。”
“嗯。”水仙點點頭。
“水仙,誰打的你?”豆蔻問了一句。
“是夫人身邊的羅媽媽。”
豆蔻咬牙,“又是這個狗奴才。”
“別生氣了,不是大事兒,我先走了。”水仙拍了拍豆蔻的手這才走了。
豆蔻看了看水仙的背影,又回過頭來瞧着正房的門帘,心裏頭恨不能那府里的人挨個的給一巴掌,太欺負人了。
到了第二日,令國公夫人親自來了,身邊帶着那個肖似楚婧的女孩。
楚珂眼睛都沒抬,“告訴門房的人,若是把不相關的人放進來,就不用在王府當差了。”
豆蔻一愣,隨即就出門吩咐下去,同時心裏也鬆了口氣,又覺得十分的解恨。夫人那樣高高在上的人,只怕是再也想不到,她們王妃是見也不見她一眼的,哼!
“王妃,世子一早就去校場了,吩咐了身邊的小廝過來說早飯不陪着您用了,午飯過來陪您。”豆蔻眉梢之間帶着歡快的說道。
“你派個人去跟世子說,讓他中午不要回來了,就說我中午要出去訪客,免得他來回奔波辛苦。”
“是,奴婢這就去。”豆蔻知道王妃今兒個中午不出門,這麼吩咐不過是希望世子不要回來撞上夫人而已。
終於走到這一步,楚珂心裏也說不上是什麼滋味,這就算是跟娘家決裂了吧?
把自己的親生母親擋在了府外,見都不見一面,若是放在以前,這樣的事情是想都不敢想的,可是她現在就這麼做了。
只怕這會兒她母親也好,令國公府的人也好,都會被她的舉動給氣壞了。
可是那又怎麼樣?
這樣的娘家……有也不如沒有。
只是……到底是難過的。
沒有愛自己的丈夫,沒有寵自己的家人,小半輩子她的人生其實很失敗,除了兩個兒子,她又得到了什麼?
就因為自己生的不美嗎?
就因為自己在娘家眼裏不能為她們帶來更多的利益嗎?
就因為自己在醇王的心裏及不上楚婧嗎?
若是這樣,當初她們做什麼把她生出來?
楚珂一下子病倒了,這可急壞了誠哥兒,校場也不去了,學堂也不去了,就在她母親榻前捧葯侍奉。生怕他再回來的時候,就見不到母親了。
母親的病來的奇怪,誠哥兒心裏有了疑問,等母親喝了葯睡下之後,他到底是從別人口中問了出來前因後果。聽完后,帶着馬鞭上了馬就往令國公府去了,豆蔻跟水仙攔也攔不住,兩人死死抱着誠哥兒的腿,還是被誠哥兒甩開跑了。
自從練了武,誠哥兒的力氣是一天比一天大,她們怎麼攔得住。
還沒等到誠哥兒從令國公府回來,就先得到了靖王出事兒的消息,他們王爺可是跟靖王一起的,兩個丫頭都嚇呆了。
楚珂醒來的時候,天都黑了,沒看到兒子,屋子裏只點了一盞銅燈,她坐起身來,喊了豆蔻進來。
豆蔻聽到聲音,先把燈撥亮了,水仙已經帶着小丫頭進來,伺候楚珂起身。
“世子呢?”楚珂開口問道。
水仙垂着頭,低聲說道:“世子守了您一下午,這會兒回去歇息了,要不奴婢去把世子請來?”
知道兒子沒事兒,楚珂就放心了,搖搖頭,“別去擾他了,讓他休息吧。”說著換了衣裳去了明間,坐在臨窗的大榻上,還覺得頭有些嗡嗡直響。
豆蔻帶着人把廚房裏備着的飯菜提了過來,四菜一湯,放在炕桌上,又成了一碗粥,這才說道:“王妃,先吃點東西吧,您一天沒用飯了。”
楚珂實在是沒有什麼食慾,不過還是強壓着頭疼,端起粥來慢慢地喝着,“今兒個府裏頭沒別的事情吧?”
“沒,沒事兒。”豆蔻連忙說道,臉都白了,驚慌之下手都是抖得。
楚珂本是隨口一問,但是沒想到豆蔻的反應這麼大,抬頭去看她,只見這丫頭臉色白的跟鬼一樣,她心裏就知道一定是出事兒了。
猛地把粥碗放在桌面上,發出巨大的聲音,眼睛看着豆蔻,卻是一個字也不說。
豆蔻‘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她這一跪,屋子裏的丫頭全都跪了下去,大家大氣都不敢喘一聲,時間彷彿都凝固了。
水仙臉色也煞白,跪在那裏大氣也不敢出,一天之內除了這麼多的事情,現在王妃又生了病,她們是真的不敢說了,生怕王妃承受不住。
楚珂看着她們,“說,到底出什麼事情了?”
豆蔻垂淚,水仙咬咬唇,膝行一步上前,昂着頭看着王妃,“王妃,的確是有事情,只是您聽了千萬要挺住。”
“你說,還能有什麼事情是更糟糕的。”楚珂一字一字的說道。
“今兒個世子知道了府里的事情,回令國公府去鬧了一場,說是把羅媽媽給打了。後頭又傳來消息,靖王爺一行在山陽境內遇到山崩,下落不明。”
楚珂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的白光在閃,忙用手抓住炕桌的一個角,穩住身形,許久才覺得那口氣喘了上來,看着水仙,“你說的都是真的?”
“是,奴婢不敢妄言。”
好似一夜之間,全都變了。
難怪家裏人想要送個西貝貨過來。
“世子呢?”楚珂覺得這聲音都不像是自己的,輕飄飄的一點力氣都沒有,風一吹,便是自己都能化成紙片兒吹走了。
“奴婢這就去把世子爺請來。”豆蔻連忙往外走,匆匆的去了。
楚珂的性子素來沉穩,此時已經緩過神來,讓屋子裏頭其他的奴婢都下去,只留了水仙一個,她問道:“世子自己要去令國公府的?”
“是,奴婢該死,不該把夫人來的事情講出來,請王妃責罰。”
“你們不說,他早晚也會知道的。”楚珂讓水仙起來,“我這兒子最見不得我受委屈,我比你們明白。”
水仙就落淚,又怕王妃看了傷心,忙側過頭拿着帕子擦乾淨了,裝作無事樣。
楚珂看在眼裏什麼都沒說,姬孜墨……下落不明,奕哥兒也下落不明,所有人都下落不明,遇上山崩這樣的事情,沒幾個人是運氣好能逃出來的。可她不相信,姬孜墨那樣的蠢材,老天爺才不會收了他去。她的奕哥兒那麼可愛,會好好的回到她身邊的,誰都奪不走。
“娘。”
楚珂被這麼一聲喊,終於回過神來,就看到誠哥兒立在自己面前,半大的孩子,板起臉來一點都不像他爹。
“晚飯吃了沒有?”楚珂柔聲問道。
誠哥兒看着母親這樣,心裏有些害怕,更加擔心,他連忙說道:“兒子吃過了,娘,您別擔心,現在都是謠言。兒子出去打聽過了,送回消息來的人根本就沒看到屍首,這事兒說不定就是假的。”
“嗯,娘不擔心,你也好好的,現在這府裏頭咱們娘倆都要挺住。”楚珂握著兒子的手,就算是再悲傷,也不能被你的敵人看到你的傷口,她會笑着面對所有人。
“兒子會的。”誠哥兒用力點點頭。
就算是兒子再聽話,到底是小孩子,楚珂拍拍他的肩膀,說道:“你去睡吧,好好的休息,明兒個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別人問你什麼,你都要說不知道。”
“兒子想留在府里陪着您。”誠哥兒不放心他母親。
“沒事,你娘哪裏能這麼容易就倒下了。你爹跟你弟弟都會沒事的,禍不及無辜,他們沒做什麼壞事兒,上天不會收走他們的。”楚珂拍拍兒子的肩膀,“更何況,他們一行中有靖王爺,還有定國公府世子,護衛齊全,肯定不會有問題。只怕這消息也是有心人送回來擾亂民心的,咱們得穩住。”
誠哥兒聽着母親的話,眼睛裏也有了幾分神采,好像事情真的是這樣一般。
“你雖還小,可是卻也不能有點事情就被嚇的沒了自己的主意跟脊樑。遇事情要懂得分析利弊真假,不能自己先亂了陣腳。就算是事情有最壞的結果,在結果出現之前,你也得挺着,坐好一切準備。”楚珂拉著兒子的手,她自己雖然驚恐擔心憂慮,可是在兒子面前,她必須還是那個泰山崩於前也不能倒的人,要給兒子樹立信心,要讓他知道作為男子漢,肩膀上擔的到底是什麼。
打發走了兒子,楚珂這才揪着胸口,面色慘白,“讓人再去打聽,事情究竟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