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秦・贏欣
黃欣是不幸的,她遇到了死亡。
黃欣是幸運的,她遇到了重生。
在穿越重生的小說鋪天蓋地的時代,在不少人懷抱着穿越重生的夢想,把一腔熱情都播灑給網絡小說的時代,遇到重生,又或者說是嬰兒穿,對黃欣來說,就好像是耳熟能詳的幸運大獎終於降臨在了自己頭上,哪怕之前是要以死亡為揭獎的序幕,那場死亡帶來的疼痛在回想時也能讓人歡喜地笑出來,笑過之後,卻又有些想哭,父母可怎麼辦呢?
黃欣是獨生子女,父母都是工薪階層,她工作幾年也僅僅糊了自己的口,未曾有車有房,依舊跟父母住在一起,未婚,於是,父母以後該怎麼辦呢?
感受着周身溫暖而濕潤的感覺,那種被溫熱的水泡起來的感覺若是不去細究,也就像是泡熱水澡一樣,浮浮沉沉,以為被淹沒了,卻不曾呼吸受阻,原來嬰兒果然是能夠在水中呼吸的啊!
思想小小地飄了一下,又回到了正題,想來想去也唯有一嘆,希望肇事者能夠賠償吧!至於自己的保險金,也可以希望一下吧!
懷孕的十個月是非常漫長的時間,黃欣最初的時候什麼感覺都沒有,她在恢復意識的時候聽到了來自外界的聲音,模模糊糊不是清楚,感覺不到手腳的存在,好像是純粹的意識體一樣,那會兒她還以為自己到了所謂的輪迴之所,什麼大宇宙的意志啊,亂七八糟的各種小說定義都被她回憶了一遍。
又過了一段時間,她漸漸感覺到了手腳的存在,揮舞的時候能夠碰到一層有彈性的膈膜,然後就聽到外界傳來的痛呼聲,不是很清晰,悶悶的,像是從頭頂上傳來,又像是從四面八方感受到,周圍的“牆壁”似乎都震了一下,水流流動,皮膚外有些痒痒的感覺,很有些意思。
奔流的思維在這時候終於靈機一動,莫不是重生了吧!
沒有一個人曾經記得自己在母親體內是怎樣的,這樣的猜測和眼下的經歷對黃欣來說也是很新奇的,因為不能夠睜開眼睛,事實上,這個月份她有沒有眼睛還是另說——反正有了也不能夠睜開,對她來說也沒差——黃欣開始練習用精神力,又或者神識什麼的來感受外物。
別看小說中說得那麼玄乎,什麼精神力怎樣怎樣,神識怎樣怎樣,但對一個連道德經都只會一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的人來說,練習這種摸不到實物的“玄虛”完全是憑感覺。
怎麼說呢,就好像是正常人閉着眼睛感受周圍的風聲動靜一樣,黃欣也是如此,唯一的輔助就是那還幼小的四肢,蹬蹬腿揮揮胳膊什麼的,還不能夠太過,不然就會聽到母親的痛呼。
“哎呦,這孩子又動了一下!”
輕柔的聲音染着初為人母的笑意,右手撫着微微隆起的腹部,掌心貼着早已平息動靜的肚皮,一層薄薄的春衫止不住溫度的傳遞,那種暖讓人的臉上綻放出了笑顏。
“夫人可算是熬出來了……”
“只等這孩子落地,我方才算是有了依靠,此時,還早着吶!”
絮語漸漸輕微……
十個月後,就在黃欣遍尋不着先天之氣不耐煩的時候,她終於感覺到了一種推力要將她推出母體,腹部隨呼吸帶來的收縮這時候有了莫大的力,水流向外,她便是想要停留也不能夠,漂浮在水中順着水的力往外用力,心底里也知道這是要出生的狀況。
因為閉着眼睛,所以看不到張開的產道,黃欣暗暗慶幸,少了多少心理陰影啊!
“夫人,是個小公子!”
屁股上挨了一記,哭聲湮沒在報喜的聲音里,伴隨着嬰兒的啼哭,黃欣沒多少誠意地哀悼了一下自己的性別轉換,女變男,小說都寫爛了,真俗!
不過,也好,作為一個男孩子,怕是也有不少優勢的吧!
嬰兒容易睏倦,室內渾濁的混合著香粉氣息和血腥氣息以及各種體味的味道着實讓人生厭,皺了皺小鼻子,黃欣很是不滿地閉嘴睡覺了,哭也是要浪費力氣的,才不理會這幫人吶!憤憤地蹬了一下小腿,卻沒有蹬走那個摸着自家男性特徵的手,咧咧嘴,要哭不哭地歧視了一下這幫人的少見多怪,黃欣悠然睡去。
“快抱來讓我看看!”
渾身大汗的女子一身狼狽未曾洗去,長長的黑髮垂下,有幾縷被汗打濕了,貼在臉上,她也顧不得拂去,急忙伸手,想要坐起卻被身邊人按住,“夫人且躺好,不要動!”
新生兒被擦洗了一下放入早就準備好的襁褓,錦緞包裹成蠟燭頭,轉了兩道手,由一個渾身香氣的婦人抱到了女子身邊,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到早就準備好的小竹籃里,女子急不可耐地攏過竹籃,側頭看着身邊的嬰孩兒,皮膚還有些皺巴巴地發紅,鼻子嘴巴小小的,說不出的可愛好看。
當然,這是當母親的看法,在外人的眼中,這也不過就是個皺巴巴的沒毛猴子,可看不出什麼好看來。
一室的人卻欣喜有加,個個臉上都是笑。
“可報了皇帝知道?”
“報了,報了,這等喜事怎能不報?”
黃欣在不久之後知道自己的重生不簡單,竟然是秦朝的皇子。
秦始皇此時還未死,但是年事已高,快五十的人能夠得到一個兒子,足以證明他某方面的能力還不錯,但身為始皇帝的他兒子女兒太多了,並不十分在意,只賜了一個“欣”字下來。
於是黃欣便成了皇子贏欣。
黃欣很不喜歡這個名字,贏欣,連名帶姓叫起來很像是“迎新”,莫不是還要有個“辭舊”匹配一下?哪裏像個人名來着?真是個古怪的名字。
雖則已經一統有了皇帝之說,皇子之稱也可以叫上了,但這時候延續春秋戰國的叫法,秦始皇的兒子們多半還是叫做公子某的,於是黃欣,哦不,贏欣,就成了公子欣。
“小公子,看這裏,看這裏……”
侍女拿着搖鈴引誘着贏欣的視線,金燦燦的鏤空搖鈴上繫着絲絲紅線,鮮艷的色彩很容易引得小孩子去追逐,前提條件是這孩子不要是重生的。
贏欣懶洋洋地看了一眼,知道那是引誘自己動彈的,他卻不願意多動一下,秋日難得氣爽,躺着看看窗外美景也是好的,動一動一身汗,多累啊,別以為他不知道,因為他胖乎乎又穿得圓滾滾,動起來的時候這些侍女們都會笑的。
“阿欣真是懶散,竟是一動都不願意動的。”
夫人笑吟吟地說著,彎腰抱起了贏欣,“走,母親帶你去看看胡姬姐姐,就是那個給你搖鈴的,還記得嗎?”
贏欣伸出手指勾住了塞到自己懷裏的搖鈴,幸好上面有絲帶,不然他還真的捏不住,手太小指頭短,沒辦法啊!
胡姬在贏欣的印象中就是一個頗有幾分妖艷的婦人,那一身氣質與母親是迥然不同的,贏欣的母親欣夫人原是楚國公主身邊的侍女,連滕妾都算不上。陪嫁而來一直沒有受到重視,後來還是與胡姬交好這才得到了見皇帝的機會,承寵一次偶然有孕便有了贏欣。
秦始皇作為中國歷史上的第一位皇帝,後宮姬妾之多是難以計數的,按照那種進了宮的女人都是皇帝的女人的前提,恐怕萬人也不能夠打住。
這時候的婚嫁制度延續了春秋戰國時候的滕妾制,姐妹同嫁一人,隨着公主而來的諸侯之女大臣之女都是陪嫁什麼的,讓秦始皇的後宮花團錦簇,隨着六國的湮滅,六國的美女也都充入了後宮,這後宮的人數就愈發難以數計了。
這樣龐大的人數,秦始皇又是那樣一個千古一帝,哪裏有那麼多時間去尋思寵幸哪個,又沒有清朝的綠頭牌,作為一個大一統的皇帝,他又是一言而決慣了的,寵幸這事於後宮之人就愈發要看幸運程度,對許多人來說比中大獎的概率還要低一些。
僥倖能夠得到一次寵幸,僥倖一次就能得到了孩子,欣夫人把感念的心思都放在了胡姬身上,跟她的關係倒是愈發好了。
贏欣的名字若說起來還有胡姬的幾分功勞,當時皇帝就在胡姬那裏,聽得報訊一時也沒想到賜名,這時候給兒女命名並不是非父親不可,母親叫的名字若可以也就那麼叫了。
比如說長子扶蘇,此名便是他的母親鄭姬給取的,源自當地情歌《山有扶蘇》,而胡姬的兒子胡亥的名字也是胡姬先叫起來的,最初只因孩子生於亥時而叫了個小名阿亥,及至皇帝聽了便呼做胡亥,自此算作大名。
贏欣的名字與此頗有異曲同工之處,因其母被封了個欣夫人,於是他便叫做“欣”。想來,當初胡亥若不是先被呼為“阿亥”,也許也會是個公子胡?
一方面給兒子起了名字,一方面也從兒子的名字知道其母親是哪個,或者在哪個範圍內,不會弄混,是個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