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既滋蘭之九畹兮 又樹蕙之百畝
早晨的陽光很舒適,聽音閣前不遠的留芳湖畔親水平台上,肖風正和他的幾個侍衛隨意地坐在藤椅上閑聊,秉一的四個大丫頭綰春、留紅、沉金、落素像穿花的蝴蝶在眾人之間奔走侍候。藤桌上擺滿了各式早餐糕點、小吃和水果,牛崽靠在桌旁大口地吃着蟠桃。錢祁愛水,走近水邊蹲下撥弄玩耍,不大的留芳湖,湖水清亮如鏡,他忍不住捧着湖水喝了一口,嗯,好甘甜!“老大,這名啦,就看怎麼起,你這麼小的水塘叫湖——留芳湖,多美的名?偏偏我家那麼大的湖叫塘——飲馬塘,土,太土了!”錢祁忍不住嘆息着說。
“這算啥?你那塘中蓬萊、瀛洲、方丈三島的起名才叫妙,遠離塵囂,住在那勝過神仙呢!京城寸土如金,不比你在升州城外郊野,我這園是沒法擴大了。”郭秉一拍拍藤椅扶手有些遺憾地說。
“除了皇宮,我看東京住宅里的湖就數你的漂亮!你那麼喜歡湖?等奪了天下,不如獨佔八百里雲夢澤,少主一定不會介意!”歡喜想逗秉一開心。
“你們就算要坐皇位我都不介意。”肖風吃了綰春呈上的一個蜜棗,說:“以為奪天下比吃粒棗還容易?真打起來雲夢澤的水都會被鮮血染紅,戰火一經燃起,身不由己南征北戰,要想過今天這麼富貴悠閑、逍遙自在的生活?做夢去吧!縱使奪得天下,兩鬢斑斑,青春年少不再,留在身後的是堆積如山的屍骨和自己虛擲的光陰,爭奪天下的雄心我還是收斂起的好。”肖風接口道。西川一場浴血突圍戰讓他深知戰爭的殘酷,肖玉軒父子先後過世,復國的話他不會再提。
“少主,我的人還要過些天才到,到這盤桓一兩個月大約行了吧?”玩水的錢祁起身轉移話題對肖風說,落素忙給他遞上手絹,錢祁擦擦手扔給她坐到肖風對面。
“嗯,行了。”肖風道,接着對身邊的郭秉一和劉歡喜說:“你們兩人這兩個月天天要陪在阿祁那一群查賬高手身邊,不懂就問,這次查賬真正的意圖是培訓你們二人的商業頭腦,準備接班,其次就是嚇嚇那些見大叔歿了想趁機撈一把的人,只要郭家大宗收支、交易,沒出茬就行了。等你們組建了自己的一套人馬,那時才能真正徹底的查!郭、劉兩家要想當好北方商業魁首,得看你們二人的能耐。”
秉一自小被呵護着長大,不懂經商,歡喜是花天酒地愛玩不願經商,二人聽肖風慎重地將商事提到桌面上來,秉一老實的點點頭,沉金奉一杯散發著青香的茶走到他身前,他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
歡喜知道跑不掉了,長嘆口氣仰靠在椅背上,完了,這下真完了,哪都別想去了,對老頭子可以用他擅長的泥鰍功,對少主他真不敢兒戲,說實話,他劉歡喜滿天下只崇拜少主一人,少主成心要給他這混世魔王套條繩,那能怎麼著?只得伸頸歸伏了,慘啊!
他緊皺眉頭苦着臉尋思脫身良策,細心的留紅近前溫婉地輕問:“大少,您哪不舒服嗎?”
“我就像那掙不脫馬上要關進籠的老虎,你說哪兒能舒服?”歡喜泄氣地說,肖風笑着掃了他一眼,也不理他。留紅挑了個糖蜜金桔用牙籤扎了送到他嘴邊:“吃個金桔消消氣。”
“好丫頭!”他讚賞道。嚼着金桔看着留紅俊俏的模樣,突然,腦中靈光一現,哈,有辦法!少主這條繩系在自己脖子上多礙事,太不舒服!他得讓他系在自己的衣服上!把這啰哩八嗦的事一股腦兒推給高若水,讓她忙得昏天黑地連管自己的功夫都沒有!哇,沒想到還有一箭雙鵰的作用!他獨自樂得輕笑起來:“嘿嘿,少主,我老婆比我精明,我讓她扮作我的隨從,參與查賬!”
“行啊,你們劉家將來多一個主事的人當然好!”肖風不疑有他點點頭,又對三人說:“阿祁對這個比較懂,多說給大家聽聽,三叔很難來內地一趟,我明天動身打算陪他去少林一行,其他等我回來再說。”
肖風與龍三信馬由韁並騎行進在兩京大道上,在三叔面前他覺得自己就像孩子見到父親一樣高興。“三叔,反正我也不想舉事,您就別管塞外了,住到洛陽來吧,金谷園已經重修,那地方靠東至淮北庄、穎東庄,靠南至信陽現在幾乎全是我們家的土地。”
“沒想到大鵷(信陽大總管李鵷的呢稱)能把李家經營得這樣好,我是真的放心了。我喜歡遼闊蒼茫的草原,更喜歡在草原上馳騁,我和烏雲驪都離不開那裏,再來,塞外我們有三處牧場和一個‘好來居’,有什麼事我也可以照看。”想到三叔十分愛馬,肖風釋然地笑起來。
兩隻鷹從天而降,原來大黑到了,小黑繞着它盤旋飛舞,興奮異常,大黑落在方正肩頭。“少主,天六傳來一個消息,昨天下午未時,升州有很多人開始聚集在‘元寶錢莊’兌現錢家發行的交子。”
肖風沉吟不語思索一會,對方正低語幾句,笑着對龍三說:“三叔,我得馬上趕回去,沒法陪您走了,要不,牛崽陪您去,他在那呆了兩年。”
“他能比我熟?哈,我可是呆了二十年呢,你儘管帶着他去忙你的,我這不有人跟着嗎?”龍三笑着指指自己的兩個親衛,肖風抱拳一禮帶着二侍衛急馳而去。兩隻鷹被方正放飛,展翅滑翔東南,倏忽不見蹤影。
錢祁接到飛鷹傳書早帶了蝦、蟹二小廝守候在東京北門外,秉一、歡喜和他們的小廝也陪伴在側,三人正在輕聲交談。
“也不看看中原商界是誰家的天下,就布起彌天大霧,想黑了我們?哼!找死!”歡喜冷笑道。
“我接替父親佔據了升州商會首座,他們心裏窩火,桌面上鬥不過我就在底下使絆,趁我離開製造混亂,這些鼠輩不屑一顧!”
“千里金堤潰於蟻穴,老四,可能還有別的不知道的原因,你還是謹慎點的好!”秉一沉思着說。
“老大,你少操心,少主不是同去嗎?有他在,還有啥事拿不下來?”歡喜從不會憂愁。
一群小廝聚在三人後面發牢騷,“那些鳥人,吃飽了撐的嗎?害得我要馬上回去,東京我還沒看遍呢?”蝦兒生氣的說。
“蝦哥,你蹦着的都沒看遍?我橫着爬的更慘了,就看了門前那條街!”蟹兒無奈地嘆氣。
“明年再來看吧,我聽少主對我們爺說明年春上金谷園開園,接大家去賞花、散心!”郭劍伸手摟住蝦、蟹二人說。
“依得我的脾氣,真想跟着你去升州,摸黑悄悄將那為首鬧事的幾人做了,我看還有誰敢在太歲頭上動手!”鐵蛋喜歡蟹兒和他很要好,幫着他生氣。
“你呀,天天跟那一夥流氓混,滿身匪氣,以為升州是綠林山寨?隨便捅了人還能跑路?”銅豆橫了他一眼說。
鐵蛋向來怕銅豆,不敢大聲爭辯,小聲嘟噥:“你不就我們四個的頭嗎?次次都是你吩咐我去找的那伙人,現在又怪我和他們混?”金瓜、銀錘聽得低着頭暗笑。
機靈的銅豆望了一眼歡喜,板著臉小聲說:“別哼哼,聽清楚,那不是我的吩咐是少爺的吩咐!你掂掂,我們四人除了你還有誰最適合與他們打交道?”
大道上已出現了肖風三人的身影,眾人都安靜下來,肖風瞬間就到面前,他勒馬未下,馬噴着鼻打着旋兒,他在馬上對郭、劉二人道:“你們回去也準備一下免得被這場擠兌風波殃及。”他來不及多說話策馬就走,錢祁三人緊隨,一行六人急馳南下,當晚亥時之前到達升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