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青歡師兄，我知道了。”

沉暮舟一來，就剛好看見蘇雲念目送青歡遠去。

“青歡來青名峰做什麼？”沉暮舟明知故問。

蘇雲念似乎是沒有聽出他話語中的惱意：“師兄來找我有些事情，暮舟，有什麼事情嗎？”

她看向他，臉上的表情似乎柔和了許多，沉暮舟的心也跟着軟了起來。

至少，這一世的雲念和上一世的她，有所不同了。哪怕她不再喜歡他，但是至少，不會再橡根枯木，年級輕輕就失去了生機和活力。

“雲念，絕望沼澤三個月後開啟，你……”

“青歡師兄已經和我說了，我會去的。”蘇雲念打斷了他的話。

“雲念，我希望你不要去。”

“你才練氣期，絕望沼澤對你來說太危險了。”

蘇雲念看向他，看着他嘰嘰咕咕的說個不停，什麼時候沉暮舟變得這麼羅嗦了。

“師父，”她抬起頭，沉暮舟一下子就溺在了她漆黑如墨的眼睛裏，“是在擔心我么？”

沉暮舟臉一下子就紅了，他伸出手將蘇雲念抱在懷裏，悶悶地說道：“對，我就是擔心你。”

即使沉暮舟再擔心，已經定好的行程，也不會因為他的一句擔心而改變。

只是有了預感的蘇雲念，吩咐阿蔓一定要跟在她的身邊，她覺得，這次一定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阿蔓揮舞着黑色的藤蔓，應了下來。

看着它，蘇雲念心中也安定了不少。

很快，便到了出發的一天。

青闕宗領頭的是一個分神期的峰主，數十個元嬰期，上百個金丹期，還有上千個築基期跟在他的身後。

放眼望去，穿着一身青色的弟子服的築基期弟子像是一道碧流，幾個親傳弟子就站在他們的前面，看似相差無幾的弟子服，實則在衣擺袖邊的地方，用暗青色的線綉着一隻展翅欲飛的青鳥。

唯有蘇雲念，一身白衣，像是一道浪花站在這碧流之中。

“你看她那副樣子，不過練氣七層的修為，也敢跟着來。”

“靈兒，你少說兩句，蘇師妹，還請見諒，靈兒就是小孩子心性。”

林仙兒柔柔弱弱的聲音在蘇雲念耳邊響起，正在想着什麼事情的蘇雲念卻彷彿沒有聽到一樣。

“姐，你護着她幹什麼？不過就是一個廢物罷了，聽說她從思過崖出來又廢了兩層修為，只有練氣期七層，沒想到半年過去了，沒有絲毫進步啊！”林靈兒不屑的說道，她就是看不慣蘇雲念明明什麼都不如她，要天資沒天資，要家室沒家室，卻能夠拜入青闕宗最厲害的一位真人的門下，怎能叫她不嫉妒。

那青名真人，年少有為，天資卓絕，卻有這樣一個弟子，真是恥辱，怪不得人家不喜歡她。

“靈兒，蘇師妹從思過崖出來的時候廢掉的其實是三層的修為，如今不過短短半年時間又趕了上來，已經很不錯了。”林仙兒寬慰道，又轉頭看向蘇雲念，見她的目光並沒有放在自己兩人身上，而是側着頭看着遠處的天際，面上卻也不惱，“我想以蘇師妹的勤奮，要不了多久就能夠成功築基的。”

“姐！你怎麼幫着外人說話？”

“你呀，要多向蘇師妹學學，不然你一品水靈根的天賦就浪費了。”

“哼，我當然知道。”

兩人不再說話，隨着一道沉悶的鐘聲響傳來，青闕宗宗門前上千名弟子也在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蘇雲念似乎也被這一道鐘聲驚回了思緒，緩緩收回目光，看着青闕宗的掌門，攜着兩名愛徒，御劍而來。

青闕宗的掌門青玉負手立於高台之上，跟在他身後的青月和青歡一左一右的站在他的兩邊，在一系列的動作之後，一聲更為悠揚古樸的鐘聲彷彿從天外傳來，青玉高舉着手中的香，念起了祭天的祝詞。

“赫赫始祖，吾華肇造。胄衍祀綿，岳峨河浩。聰明睿智，光被遐荒。建此偉業，雄立東方。世變滄桑，中更蹉跌……”

在所有人都低着頭虔誠的做着祈禱的時候，蘇雲念卻是藉著這個機會閉上了眼睛，放出了她龐大的神識，就在青玉念出祝詞的那一瞬間，她感受到了一股奇異的波動。

她發現，在這種波動之下，所有的青闕宗弟子都彷彿陷入了一個奇妙的境界之中，雖然比閉着眼，但是臉上的表情卻很是放鬆和舒適，他們體內的經脈和骨肉，都的到了微不可察的提升。

浩瀚無邊的神識化作了千萬縷絲線，蔓延開來，但蘇雲念明明能夠感受到那股奇異的波動，卻始終捕捉不到，不甘心之下，她放出的神識一震，本就已經成了千絲萬縷的神識再度一分為二，二分為四，細細密密的探入每一一個角落。

沉暮舟不在去絕望沼澤的隊伍之中，他本是不用來的，上一世他是因為擔憂林仙兒的安危，所以悄悄地跟了過來，這一世，卻是他放心不下自己的小徒弟。偷偷地藏在了隊伍之中。

在蘇雲念放出神識的一瞬間，他就有所感應的閉上了眼睛。

雖然感受不到蘇雲念的神識，但是當他封閉五感的時候，卻有一種強烈的感覺。

雖然他沒有睜開眼睛，也沒有放開神識，耳朵也聽不到四周的動靜，但是蘇雲念的身影卻明明白白的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之中。

她站在高高的懸崖之巔，一身黑衣颯爽，面容冷峻。

而她今天，明明穿的是白色的弟子服。

但沉暮舟知道，那個人就是她，即使他看見的只是一個背影。

面對這樣的蘇雲念，他突然想到了一個詞語。

高山仰止。

蘇雲念似乎站在一個，他從來不曾觸及，也無法到達的地方。這樣的蘇雲念讓他感到無比的陌生感，卻又似乎理應如此。

“願先祖蔭蔽，上天保佑……”

隨着青玉聲音的落下，祝詞念入尾聲，蘇雲念天地間那股奇異的波動漸漸散去，她心中已經有了肯定的答案。

天道，這是天道的波紋。

就在蘇雲念打算收回神識的一瞬間，她突然驚詫的發現，一向如臂指使的神識彷彿不受控制了一般，彷彿天地間有一隻大手正在將她的神識一把抓起。

蘇雲念驚出了一身冷汗。

這是天道，是天道的警告，是天道對她的處罰。

但即使明知如此，蘇雲念也不打算放棄，這些神識對她來說太過於重要了，如果不是幾千年的積累，根本不會有這種程度。

她猛地一咬舌尖，將之前想要收回神識時受到震蕩而引起的頭痛壓下，全心全意的灌注在了收回自己的神識上面。

她的識海已經掀起了巨大的波瀾，蘇雲念就這麼和天地僵持着。

突然，一口甜腥湧上喉頭，蘇雲念在眾人一起跪拜的時候抬起寬大的弟子服輕輕地掩住了自己的動作，捂住自己的嘴將一口鮮血又咽了下去。

“起！”

青玉一聲大喝，所有向天地祖宗跪拜的弟子在聽到這一聲之後都快速的站了起來，蘇雲念隨着他們的動作，但是身形卻不着痕迹的晃了兩下。

在掌門交代出發事宜的時候，蘇雲念卻是安靜地垂下了眸子，眼中劃過一抹微涼的情緒。

沒想到，她終究是小瞧了這個世界。

神識被吞噬了一大半，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神魂也因為這一次的失誤而有些動蕩，不知道又要用多少安神的藥材才能夠再次恢復，強悍的神識去了大半，蘇雲念自身的優勢就相當於被砍去了一半。

畢竟她的**雖然強悍，但是神識的支撐也功不可沒，如果沒有一個強大的神識，再強悍的**在缺乏反應速度和調動的靈活性的時候，也不過是個軀殼而已。

這麼一來，蘇雲念以後在戰鬥之中，恐怕要面臨著不小的困境。

今天的事情，也算是給了她一個教訓。

所幸的是，天道沒有奪去她所有的神識，已經算是對她十分的寬容了。

日後，這種錯誤，萬萬犯不得了。之前看低這個世界，自以為天下無敵的心態，也是時候糾正了。不然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經此一役，蘇雲念認識到了自己往日裏的不足。天地間的位面有無數個，更有三千世界的說法，但是總體而言，無非是分為仙界魔界人界三界罷了，除了人界，仙界和魔界都是高等位面。而蘇雲念，便是來自於魔界中最高等的一個位面。

修真界中的眾人，求的是飛升仙界，而蘇雲念除開魔界之人的身份，本身就相當於是仙了，雖然在位面的壓制下，化作了一個六歲的孩兒，甚至在青闕宗默默無聞的待了差不多十年，但不管是她記憶蘇醒之前，還是記憶蘇醒之後，她都隱約有一種高人一等的感覺存在。一開始還好，但是當她徹底覺醒了記憶之後，修真界的眾人於她，更多時候不是朋友夥伴師長，而是——螻蟻。

而千里之堤潰於蟻穴，更別說如今的修真界有不少她眼中的螻蟻都比她強大太多，蘇雲念若是還抱着一種看戲的心態，即使有着再高深的修為和在豐富的經驗，恐怕也終究逃不脫中道崩阻的命運。

所幸，醒悟的及時，還沒有釀成大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