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走在荒郊野外，遇上精怪攔路，匪類劫道，很正常，但是，這一路上的賊人是不是太多了，一個個的，還矇著臉，做飛賊打扮。

一路上，方蘭生方大俠為民除害，幹勁十足——當然不是直接滅掉；將他們打暈，自會有人將這些飛賊劫匪送去府衙。百里屠蘇卻越來越不安穩。做飛賊打扮的不止是飛賊，就他知道的，影煞的制服，也是這套。

看着前方做普通飛賊打扮(1)，身形卻很眼熟的人，百里屠蘇忽然想起了廣陵魔那封“代表孤魂雙劍向屠蘇兄弟表示歡迎”的信。

孤魂雙劍，影煞門初代門主，俠義榜上排第六，兇殘又無良的江湖前輩，尋常修仙之人打不過。百里屠蘇自己和他打，得先升空，丟大範圍群攻法術，慢慢磨，還要小心他扔暗器。即使是歐陽老闆，若是被他近身了，怕也是被秒的命。不是低估終極boss的武力值，實在是，食物鏈擺在那裏，刺客是法師的天敵。

方蘭生急吼吼地衝過去，準備大戰一場。百里屠蘇不忍心看着人間慘劇發生，於是，他移開了視線。

眼看着方蘭生要不好了，襄鈴和風晴雪衝過去幫忙。紅玉正要跟過去，忽然發現百里屠蘇的異常，以及對方下手頗有分寸，不由停住了腳步。

孤魂雙劍輕輕鬆鬆放倒了方蘭生三個，指着百里屠蘇，道：“那邊的百里屠蘇，眼看着自己的朋友受苦，也無動於衷，真不是東西！”

“你是哪個？怎會知道我的姓名？”百里屠蘇涼涼地說，“如今的這世道，區區蟊賊也敢指名道姓的打劫！”

方蘭生躺在地上哼哼，作為女孩子，襄鈴和風晴雪倒是沒受什麼苦。襄鈴氣呼呼地瞪着將她打倒的“飛賊”，風晴雪好奇的目光在孤魂雙劍和百里屠蘇之間游移。似紅玉、歐陽少恭這樣的老江湖，哪裏看不出，這純粹是百里屠蘇的朋友來鬧騰。他們站在一邊，看熱鬧。

不得不說，百里屠蘇的話恰好說到了孤魂雙劍的痛處。一個江湖組織，怎麼可以沒有統一制服？因為工作性質，影煞們選擇了夜行衣。古往今來，夜行衣都是那個樣子，黑黢黢的一身，即使你在領口綉個花兒，在袖邊縫個朵兒的，別人也看不出來。一打眼，影煞和飛賊，還真沒什麼區別。有不少人，還真就當影煞是飛賊了。莫名其妙降了等，孤魂雙劍很鬱悶。想改革制服吧，一來找不到比夜行衣更合適的裝束，二來，“影煞=飛賊”的印象已經根深蒂固，想改也改不了了。百里小子不厚道啊，明晃晃的踩痛腳啊！

“哼！那邊的小子，好沒眼色！不識影煞，也敢稱江湖中人！”孤魂雙劍中氣十足地喝道。

這世上，有些人，你越是搭理他，他越是蹬鼻子上臉。孤魂雙劍就是這樣的人。於是，百里屠蘇沉默地掃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喂喂！木、木頭臉！你什麼意思！”方蘭生驚呼。

“蘇蘇？怎麼走了？”風晴雪問道。

“百里少俠，這……”歐陽少恭看向還被扣在對方手裏的方蘭生等人，一臉為難。

“木頭臉？哈哈，果然越來越像塊木頭！”孤魂雙劍大笑道，“這百里小子忒沒擔當，小丫頭莫要跟着他了。”說罷，自得地挺起胸，頗有毛遂自薦的意思。→_→被打敗后掉落物品為紅肚兜的男人，我們不要對他期待過高。

“你你你！好不要臉！”方蘭生指着孤魂雙劍這個老不修，道。

襄鈴哼了一聲，扭過頭。

風晴雪一臉單純，完全沒明白這貨在說什麼。

紅玉掩唇而笑。

歐陽少恭站在最後，帶着謙和的笑容。與另外幾人不同，他已經猜出這位老不正經的傢伙是哪位了。他還真不知道，百里屠蘇什麼時候和這位勾搭上了。他這半身，可真不像“命主孤煞”的人呢。

影煞的初代門主不是個粗笨莽漢。百里屠蘇其人，當著陌生人的面，那是個進退得當的傑出青年。熟悉了，就會知道，這貨集毒舌、任性、記仇、貪吃、臭美於一身，心眼兒比女娃子還小。往常若是這麼挑釁，他早就升空，往下扔法術了。之前孤魂雙劍與百里屠蘇比試，被後者的空對地戰術壓制，吃了好大虧。回去之後，他改進了成名絕技“乾坤奪命鏢”，打算把這隻大頭蒼蠅打下來。現在百里屠蘇始終不出手，似乎在顧忌着什麼。既然如此，他孤魂雙劍也就不留在這裏礙眼了。

“百里小子，若得空就來白帝城坐坐。我影煞門上下必定擺好龍門陣，傾力招待！”說著，孤魂雙劍將方蘭生一扔，飛身撤走。一路上陰魂不散的影煞們，也瞬間走得不見蹤影了。

紅玉笑道：“這人好生有趣，竟是邀請人去踢場子嗎？”

“誤交損友，諸位見笑。”百里屠蘇說。

“旅途中能有此趣事，當真難得。”歐陽少恭扶着方蘭生，笑道。

吃了虧，沒能找回場子的方蘭生滿臉怒容，一副誰都不搭理的模樣。歐陽少恭嘆了口氣，無奈地擔任起鬨“蘭妹妹”的任務。

“屠蘇哥哥，剛剛那個奇怪的人，真的是你的朋友嗎？”襄鈴忽然說。

百里屠蘇微微頷首。想了想，他又說：“他不是壞人。”

“{哇~不是在做夢吧？屠蘇哥哥居然真的回答了~以前明明都不理人家的，難道……遇上了什麼開心事？”襄鈴捧着臉蛋兒，一副腦殘粉的模樣。

百里屠蘇：“……”我更驚奇的是，都繞了這麼一大圈，你怎麼還能說齣劇情對話。

自從在天墉城刷俠義榜，順手把好感度耍得極高之後，百里屠蘇就認識到，什麼含蓄的古人，一旦開啟“腦殘粉”狀態，和現代的某些人根本沒差。最不擅長應付這種事的百里屠蘇不再理會襄鈴，沉默地向前走去。而見到百里屠蘇離開，襄鈴趕忙跟上。

另一邊，方蘭生雖然生着氣，仍關注着襄鈴。所以說，劇情繞了一圈，仍回到原處的，不僅僅是百里屠蘇和襄鈴那頭，剩下幾人的對話也基本維持原樣。真不知要把這算作劇情的頑固，還是命運的巧合。

踩着清澈的溪水，眾人來到了清泉村。費了一番口舌，大家成功入住。看着這個老人居多，沒幾個青年人的村子，百里屠蘇忽然想到一句話：想致富，先修路。而後，心裏忽然生出無限的優越感。

百里屠蘇在村子裏轉了一圈，遇上了紅玉，聽了她的“歐陽少恭可疑論”。敘話結束，紅玉施施然離去，百里屠蘇盯着她一塵不染的裙裾，格外的羨慕。呼出一口氣，百里屠蘇打算去趕下一段劇情。這一回，一定要把榣山的太子長琴成功截圖！

或許是走法師路線有了效果，又或許是半魂之間的感應，恍惚間，百里屠蘇覺得身後某處不妥，下意識向那邊看去，卻見身着杏黃衣衫的佳公子立在那裏，也不知站了多久。

“歐陽先生。”百里屠蘇說。不知遊戲裏的歐陽少恭是不是就站在一旁，聽着紅玉對自己的懷疑。這懷疑無憑無據，僅僅是性格有那麼一點不符合她的期許。難怪翻臉之時，老闆無情如斯。百里屠蘇忽然有了名為“傷感”的情愫。哎，真是可惜，教語文的班主任偏愛悲春傷秋的調調，帶着這種情緒寫篇散文，一定能得高分呢。

歐陽少恭站的位置，本是個極其彆扭的角落。他沒想到，自己會被發現。愣了一下，歐陽少恭笑容溫潤，道：“百里少俠。方才在下於此處歇息，恰逢紅玉姑娘與百里少俠閑談，不便出面。不想，竟聽到些許有趣之事。”

百里屠蘇點頭，表示接受了這個信息。

“紅玉之言，百里少俠作何感想？”歐陽少恭問道。

心虛了一瞬，百里屠蘇反應過來，他幹嘛要心虛啊，說人壞話被抓包的又不是他。想了想，他說：“世人對周遭的事物，總有或好或壞的想法，只要不傷害到他人，便是那人自己的事，無礙的。”

“百里少俠當真如此想？”歐陽少恭盯着百里屠蘇，問道。

注意到歐陽少恭眼底那一閃而過的銳利，百里屠蘇覺得很有壓力。老闆老闆，你不是溫潤無害的嗎？皮快破了！

歐陽少恭的扮演到底露沒露出破綻，百里屠蘇的意見不具有參考價值。疑鄰竊斧，在百里屠蘇眼裏，歐陽少恭一丁點兒與劇情無關的舉動，都是提前黑化的前兆。

此處極為僻靜，正是殺人滅口的好地方。恰好甘泉村還有一個良好的替罪羊：本身帶着案底的洛雲平……

“先生行事自有章法，無需在意他人言論。”百里屠蘇說。這貨完全忘記，為了拿回自己的魂魄，即使他當場扒了歐陽少恭那身無害的皮，後者也不會立馬弄死他的。

“哦~”歐陽少恭微微一笑，道，“那麼，百里少俠……是如何看待在下的？”

【系統，救命！】盜版的百里屠蘇自己嚇自己，終於受不住壓力，向系統求助了。

【加戲無處不在，請宿主按照角色性格，自行揣摩。】

見百里屠蘇半晌沒有回應，歐陽少恭催促道：“百里少俠，可是在下的問題讓少俠為難了？”

百里屠蘇心裏一機靈，腦子竟然前所未有的好使了。他說：“心有所願，自當全力一搏。”頓了頓，他又說，“很多時候，事情終了，已算是得償所願，甚至超出預期，仍有許多人幻想，當初若是多一份努力，會不會更好一分……人如此不知足，又怎可不全力以赴呢？”嗯，面對老闆，只要抓住文藝的感覺，就不會無言以對了。這不難的，真的不難的，看着老闆那身打扮就感覺好文藝啊！

“不知足？”歐陽少恭笑問道，“在少俠心中，在下便是個……貪婪之人？”

“貪婪？”百里屠蘇微微搖頭，說，“那是人類從茹毛飲血，走到如今的盛世繁華的動力。”

歐陽少恭一愣，道：“百里少俠的想法，真是……有趣。”

“菲薄淺見，先生見笑。”百里屠蘇說。

或許是百里屠蘇的話捋順了歐陽少恭的神經，這位心思深沉且不懷好意地歐陽先生終於放百里屠蘇離開。後者匆匆趕去村長家休息，好在夢中圍觀榣山上的太子長琴。

百里屠蘇註定失望。應付歐陽少恭花了太長的時間，百里屠蘇剛躺在床上，就聽見系統的提示：集合的時間到了。百里屠蘇無奈，只得跳過夢境這一段，趕下一場劇情了。

(1)大地圖開啟再回江都城郊，進入清泉小徑地圖前那個岔路，多了一個飛賊——那貨是孤魂雙劍，就是俠義榜上的那隻。這裏就當他在主角第一次經過江都城郊的時候就在那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