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第154章

“天”一破,天外一層仍是天,碧空白雲,同這裏層的“天”沒有兩樣。

但所有玄天劍門中人都知道,這隻玄黃大手破的不是天,而是宗門外圍的一層畫皮。

大千世界之中,但凡山門都不能讓人輕易窺探,否則宗門裏哪有秘密手段可言。於是修士各出奇招:有將宗門遷進蠻荒,周邊有妖獸做擋,常人難近;有大能者,則單獨開闢一界,將整界作為宗門基地;有精通陣法者,則嘔心瀝血,耗費數代人的精力打造一座大陣,集防禦迷境於一體,將宗門護在其中;有工於煉器者,則煉製出可將一片山川河澤盡數遮掩,偽裝作另一番景象的畫皮,將整座山門覆蓋其下,叫人看不清內里乾坤。

玄天劍門便是隱沒在一片山水畫皮之中。

護山大陣時時運轉,將這片天地守得如鐵桶一般,邪祟難侵。從內里往外看,天空與外面那層天空沒有什麼區別,從外圍往內看,這一片山巒也與尋常山巒沒有兩樣。這些人是如何在宗門封閉護山大陣開啟時,找到了玄天劍門所在,強行將那層畫皮撕開,無視護山大陣,所有人心中都浮現出了疑問。

“哈哈哈哈哈哈哈——無需人請,我自己來!”

在越發清晰的笑聲中,那玄黃大手徹底將眾人頭頂的“天空”撕開了一個破洞,一行十餘人魚貫從那破洞進來,在空中如履平地地行走,一直走到與徐長老所站的位置平齊的高度上。

為首一名大漢,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眉毛生得極粗,口中還在不斷地發出驚雷般的笑聲。

他與徐長老相對而立,似乎極為高興,兩手放在肚子上,說道,“你看,我這不就進來了?”

徐長老臉上的神情原本極為平靜,看了這大漢片刻,忽地笑了一笑:“好手段。”

那大漢笑聲隆隆:“過獎過獎,哈哈哈哈哈——”

他身後帶着的那十餘人,有高有矮,有老有少,似乎都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笑,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也沒有發出笑聲。

底下玄天劍門中人同樣沒有人說話。

年輕弟子之中,境界不夠高的,自然看不出這大漢的修為。各峰峰主之中,境界夠高的,一眼看穿這大漢的境界,心中就越發震驚。他們自問,莫說是在與他同境界的時候,便是現在,想要這樣輕鬆地破開護山大陣,撕開那一層畫皮,又談何容易。

這一手,哪裏只是好手段這麼簡單,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可怕!

天空中被撕破的大洞正在緩緩閉合,很快就能恢復如初,變得同之前一樣。

但山門之中已經不止玄天劍門中人,還多了一群不請自來,身份詭異,手段可怕之人。

這群人究竟是來做什麼的,他們意欲何為!

那大漢停了笑聲,臉上依舊笑眯眯的,他看了看還在下方的巨石擂,然後像是覺得頗為有趣地問徐長老:“宗門大比?這是準備決出十大弟子啊?”

徐長老一改之前質問時的冷然,面帶笑容,語氣溫和地回答他:“是的,決出十大弟子,好送他們去挑寶貝。”

那大漢拿手在肚皮上摩挲了幾下,說道:“那我是趕巧啦,剛好趕得及看浮黎世界第一大派的盛事。這樣,我覺得這麼一輪一輪地打,太耗時間了,不好不好。”他笑眯眯地看着徐長老,像是想給這掌握了這最後擂台的生殺評判權的返虛期劍仙出主意,不過要等着徐長老來問,自己並不打算主動說。

徐長老微微笑道:“時間老道有的是,不過聽你的意思,彷彿是有什麼建議?”

那大漢咧嘴一笑,說道:“建議什麼的談不上,我等此前乃是各洲散修,對玄天劍門仰慕已久。這次恰逢其會,也想跟玄天劍門的高足比一比,你們這前二十名的弟子裏有金丹,有元嬰,正好跟我們的金丹修士元嬰修士較量較量。”

他說得不假,這群撕破了天從外頭闖進來的修士修為普遍就是在金丹與元嬰之間,最高的不過也就是為首這個笑聲如雷的放肆大漢。只是他展現出的玄黃大手威能着實令人震撼,更何況,他不過元嬰後期的修為,站在返虛後期的徐長老面前竟然能夠談笑自若,絲毫不露怯懦,這種人要麼是不怕死,要麼就是有着可以讓他不死的依仗。

從現下的情況來看,多半是後者,有依仗,所以肆無忌憚。

見徐長老只是凌立空中,目光平靜地看着自己,並不答話,這大漢心中轉過幾個念頭,又笑了起來,似是開玩笑地道:“怎麼,玄天劍門中人難道會怕了我們這些散修,個個做起縮頭烏龜,不敢應戰?”

話音落下,身後人人臉上都露出嘲諷神色來。

身為散修,與這些大派弟子完全不同,既得不到高明師長的指點,也享受不到這等古老宗派中所積累的豐厚資源。最可恨的是,即便是在秘境之中尋覓機緣,也會受到這次大派弟子的排擠,不得不夾着尾巴做人,忍氣吞聲地跟在他們後頭撿漏,甚至被趕出秘境。

不過現在——一切都不同了,即使是過往只敢仰視不敢多靠近一分的天道劍宗,也要在他們的腳下忍氣吞聲,不敢妄動。是啊,誰知道他們這群人是怎麼進到了這其中來,身上有懷有什麼秘密呢?

看到下方那些天之驕子的目光,他們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開懷,笑容中流露出的挑釁與嘲諷也更加肆無忌憚。

那大漢笑着問道:“怎樣,你們敢是不敢?”

徐長老臉上帶着微笑,開口道:“有何不可。”

聽到這四個字,下方巨石擂上的所有年輕一輩都有種出了一口惡氣的舒爽感,但心中被人欺壓上門的羞辱感和憤怒絲毫未減,反而隨着戰意熊熊燃起。這群散修來頭古怪,雖然修為看起來與自己一方相差不遠,但似乎有着詭異的通天手段。

方才玄黃大手那破天一抓,在所有人心中都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一個元嬰後期的修士有這般鬼神莫測的手段,足以與洞虛期的修士相抗。這樣的手段,既然一個人有,那麼難保他身後的其他人會沒有,甚至還可能有更加詭異的攻擊方式,讓人猝不及防,招架不暇。

可是,修行一途,爭鬥無數,不就是因為勝負無定數,生死由天論,所以才顯得有意思么。

他們忌憚這些手段,但並不畏懼,也絕不會低頭。

劍修天生傲骨,每一人看向天上之人時都是目光灼灼,迫不及待與之一戰。劍需得飲血,才不會變鈍,無論沾的是自己的血也好,別人的血也好,只要能戰鬥下去,劍鋒就會閃爍到最後一刻!

擂台之上,劉鈞義感應到手中之劍的輕吟與其上傳來的戰意,心中戰意滔天,往前一步就要御劍而起,向徐長老主動請纓去打這一戰的斗陣。

然而他手中之劍方一動,就叫另一把劍給制住,阿七不知何時走到與他並肩之處,在旁邊低聲道:“師兄,讓我先去。”

讓他先去打這第一仗?劉鈞義微微皺眉,搖頭道:“哪有做師兄的躲在背後,讓師弟先上陣對敵之理?你先讓開,待我去會一會那些人。”

敵手實力未明,貿貿然上去做這對敵的第一人,着實有些兇險。他年長於師弟,修為高於師弟,這種事情交由他來做,再好不過了。

“師兄——”高大少年伸出一隻手臂攔在他身前,聲音雖輕,但語氣堅決,“雙方對決,總是由境界低的開始,待我與他們的金丹較量過,師兄再去也不遲。”

劉鈞義陷入遲疑,阿七見自己勸住了他,便放下攔在他身前的手,又道,“單看境界我不如師兄,但論起生死廝殺之間的經驗,師兄不如我。”

他尚未築基之前,就敢孤身一人闖過西屠大陸的蠻荒之地,單憑身體力量與一把破劍同凶獸廝殺,浴血而出,在這一點上,確實無人能出其左右。

劉鈞義於是不再爭,點了點頭,對着他沉聲叮囑道:“來者不善,怕是有着不少手段,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是,師兄放心。”話音落下,少年劍修仗劍而起,化作一道劍光飛向半空,穩穩停在那外來修士與徐長老面前,向身着玄色衣袍的老人執禮道,“師叔祖,弟子請戰!”

天下劍修,均將拜入玄天劍門當成最值得驕傲的事。

這劍道聖門的榮光由門中的無數劍道奇才而來,蔭澤後人,若有人想挑戰玄天劍門的驕傲,將這榮光放在腳下踐踏,玄天劍門這四個字,自然也由劍的傳人來守護。

徐長老的目光落在這主動請戰的少年弟子身上,漸漸地露出了一絲欣慰,點頭道:“准。”說完看向對面的人,目光由平靜變得犀利如劍,“怎樣,可敢一戰?”

那大漢笑了起來,將方才徐長老說過的話一字不差地還了回來:“有何不敢!”

徐長老犀利如劍的目光似乎只存在了一瞬,很快又變得平靜如常,恢復了長者慈祥。那大漢笑着看這主動請戰的少年劍修,問徐長老:“玄天劍門還有哪位高足願意與我們較量較量,底下十座擂台要是填不滿,也太空落落了一些。”

徐長老卻笑着搖了搖頭,道:“不急,這山道上的風景要一階一階地看,擂台上的切磋最好也一場一場地來,道法精妙,也好讓大家一樣一樣地看得清楚。”

那大漢笑了一聲,反問道:“長老這是怕一口氣輸了太難看?”

徐長老還以一笑,正待回答,就聽身旁少年劍修以一種認真的口吻道:“不,是怕你們一口氣輸了,面上太難看。”

針鋒相對,絲毫不退!

那大漢並不氣,臉上笑意尤甚,說了一聲:“好,那便依你,咱們一場一場地來。”

巨石凌日,驕陽當空。

群峰前的十座擂台有九座已經成了空,唯獨最中間的這一座前升起了水色華幕,映照出站在擂台正中央的二人身影。

數十米見方的石擂,匯聚了天下間最頂尖的劍修目光,原本玄天劍門年輕一代之間的對戰,已經變成了這座古老宗門中的新秀與這群撕天而來的修者之間的對決。

群峰之間,東陵峰峰主端坐位中,面容端正,頜下三縷長須,目光深沉。

身居一峰之主,劉俊的修為深不可測,早在千年以前就已晉入返虛期。他在劍道上的天賦雖不如崇雲那般驚才絕艷,但實力卻同樣不可小覷,也是這一輩劍修之中最有望飛升的人。

人活得夠久,自然也就看得更遠。在東陵峰峰主看來,這群修士雖然看上去個個身懷絕技,修為不淺,但想要像這般有恃無恐地闖入一派宗門,身後沒有更大依仗是不可能的。若是這群人身後沒有足夠強大的依仗,那麼他們自然也就不會有讓一派長老忌憚的資格,哪裏還會像現在這樣中斷一場宗門大比,應對方所邀,讓門中年輕一輩與其較量。

擂台之上,所對陣二者不過金丹之境,對決再是精彩,也越不過他們本身的修為境界去。但在場無數洞虛期空冥期的群峰之主,目光依舊沒有從這水色華幕上移開去。左側所立是從那群修者之中走出來的一名年輕僧人,另一側所立的則是一名背脊挺直的少年劍修,少年在外遊歷,聲名未顯,哪怕已經晉入了宗門大比前二十,也有不少人依舊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東陵峰峰主對這少年卻是再熟悉不過。

這是他門下最遲入門的弟子,平輩的師兄都甚少叫他的名字,只是叫他阿七。

東陵峰峰主膝下有一子,門下十真傳,皆由他一手教導,一視同仁,視若親子。而這群弟子中,他最喜愛的就是擂上那個最晚入門的小弟子。獨子鈞義雖天資極佳,但心高氣傲,除了天才中的天才,誰也不叫他放在眼裏,一心將崇雲當做自己的目標。而其他弟子,心性也多少與他所修劍道不合,無法真正繼承他的衣缽。唯有這最小的弟子,心性最像自己,天資出眾,是他所創劍道最好的傳人。

這一場對陣,既是對這個弟子的考校,也是對他這個師父的考校,劉俊看着水幕上自己弟子的身影,默默地端起手邊茶杯。

上峰真傳,妖異禪修。

少年劍修生得挺拔如青竹,劍出鞘,面肅容。

對面年輕僧人面容妖異,不僅因為他生得俊美,更因面結妖嬈青花,盤旋臉側。

兩人站在一處,若說少年劍修身上氣勢沉穩如山,那這年輕僧人便飄然如一陣清風。

僧人做禪修,手纏念珠,身穿青色僧衣,原本應顯得妖異的面孔,卻因為他的修持而顯出莊嚴神聖的意味。他雙手合十,微微低首,口中低頌一聲:“阿彌陀佛,施主請——”話音落下,無盡梵唱瞬間如同應和一般,自四面八方響起。

梵唱空靈,漫天佛陀,金花紛紛綻放,僧人目中神光湛湛,面容慈悲。

少年劍修目光一冷,手中同時一劍揮出,直直斬向對面青花僧——

任你滿天神佛,我一劍斬盡!

青花僧迎着這一劍,只覺得眼中所見不是劍光,而是一座巍巍大山,沉沉地朝自己壓來!

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劍!一劍劈出,山嶽厚重,竟讓人生出一種無處可避的感覺!

然而青花僧怔忪只是一瞬,很快便反應過來,由衷地稱讚了一句:“好劍法。”隨後面帶微笑,上身不動,腳下向著左側隨意地踏出一步,腳下留下青蓮一枝。

一步一蓮生!

山影重疊,山勢厚重,看似逃無可逃,避無可避,然而山間卻有隙。

這隙間可以通行什麼?雲霧,飛鳥,還有清風。

青色身影化作清風,並未避開這重重青山,他面帶笑容,就在這縫隙中行走,每一步都留下一朵青蓮!

霎時間,擂台上遍地生蓮,迎風搖曳,含苞待放!

少年面沉如水,手中劍出不停,山勢一變再變!

空中梵唱四起,青花僧面帶笑容,身形如風。少年的劍勢開始變得遲滯,山嶽漸漸生出了晃動,而禪修卻如清風過崗,捉摸不定,面上笑意也越發自在。

作者有話要說:我慚愧……我這段時間都沒機會碼字了,每天早出晚歸上培訓課來着,硬寫了這麼一章,情節都沒完全寫完,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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