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風/流的風
他道:“若是成了放我十天假。”
“好。”傅遙答應的極爽快,反正等這件事完了,他就徹底放假了,除非他願意再給自己找個新主人。
拍着他的肩膀出去,到了外面看見杜平月,也順勢勾住他的肩膀,“走,晚上咱們赴宴去,有好吃的。”
杜平月甩開她的胳膊,她什麼德行他不知道嗎?有好吃的怎麼會想起他?多半是有什麼難辦的事需要他出手了。不過他也巴不得這個案子趕緊結束,她要做什麼,便也一力配合著。
馬如雲的別館在城外十幾里處,這裏環境極好,灰瓦白牆和高大的門樓,門樓牆壁有精緻的雕花,屋頂的雕花更為精緻美麗,整個建築里有一套貫通的水系,再加上綠樹成陰、群山呼應,讓人有種置身仙境之感。
傅遙進去看了幾眼,很是讚歎這老傢伙有錢到極點,這麼有錢還這麼有情調,簡直讓人想弄死他。
今日的酒席宴上,馬如雲還特意把李玉華請來。
看見自己這個未來妹夫,傅遙是親近也不是,不親近也不是。馬上就是一家人,總要敘敘舊的,但是她一想起那一晚的狼狽,便不知該跟他說什麼了。心裏不免暗自嘀咕,他到底有沒有認出她?
李玉華似乎也有些拘束,坐在角落的座位上,自斟自飲,似周圍的繁華於喧鬧全然不搭。他氣質超然,雖一身衣裳不顯華貴,但坐在眾多富商之間,被一堆肥胖的豬樣的身體襯着,很有種鶴立雞群的感覺。
傅遙想過去搭個話,終沒拉下臉。倒是李玉華瞧見她在看他,展顏一笑,“傅大人。可過來一敘否?”
傅遙摸摸鼻子,未來妹夫提議了也不好意思不去。只能磨磨蹭蹭挪過去,笑道:“李公子一人飲酒呢。”
李玉華微微點頭,“一人飲酒也甚無趣,不知大人可否陪在下一杯?”他說著倒了杯酒遞在她面前。
傅遙接過酒杯,忽對着他的手發起怔來,那是一雙長滿細繭的手,雖然那些繭子曾用細石打磨過,卻依然難言其中的粗糙。這根本不像他的身份該有的。一個侯爺,身份貴重,最起碼不該有一雙勞作過的手。
察覺到她的目光,李玉華縮回手,用一種仿若經歷萬千滄桑地聲音道:“大人可能覺得我不該有這樣的手吧。可惜啊,自從家祖死後,家道中落,府里有許多張嘴要吃飯,即便有朝廷俸祿也難以維繫日常開支,少不得要親力親為。還要做些事來貼補家用。我從八歲之始便已如此……”
他最後一句說得輕描淡寫,但其中的心酸卻令人動容,傅遙一想到一個八歲的孩子為了家計奔波。便莫名的對他有了幾分好感,甚至覺得他是個好人。一個能對陌生女人伸出援助之手,又能送她回家的人應該壞不到哪兒去吧?
她輕聲道:“再難過的事也過去了,以後會好的。”
“是啊,會好的,全都會好的。”他似無限感慨,忽而又笑起來,“我現在就很好,不是嗎?”
傅遙看着他。他嘴角微微抿着,綻出的笑容是那麼光輝燦爛。但不知為何,她看着看着竟從中看出了一抹苦澀。雖然他掩飾的很好,但她的眼神也好的出奇。
一個出身高貴,卻經歷了無數風霜的侯爺,歲月打磨着他,將會成為什麼樣的人呢?
她盯着李玉華看了半天,李玉華也毫不羞澀的任她看着,時而微笑,時而飲茶,姿態優雅沉靜,就在她看得眼發酸,忍不住揉揉眼的時候,他忽然道:“傅大人,剛才還看見你的兩個手下,怎麼這會兒不見了?”
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句,真挺嚇人的。傅遙知道她說的是杜平月和杜懷,她帶了兩人進來,可是早在宴席開始之後就讓他們去偷東西了。這種事自然不能跟他說,她笑道:“手下貪玩,多半是去招惹府里的花花草草了。”
李玉華好笑,“還不知道男人也愛花的。”
“此花非彼花。”她笑着眨眨眼,至於其中的意思他自己理解去吧。督察使這樣的高官,手下勾搭幾個丫鬟,主人還敢翻臉不成?
李玉華自然不會翻臉,反正他也不是府里的主人。
他似乎是沒認出她,對先前兩人遇過的事半句沒提,傅遙當然不可能自己提,兩人聊的都是些杭州的美景美食。傅遙喜歡吃,雖然銀子不多,卻對吃的東西很有研究,她身邊有杜懷這樣的廚藝高手,什麼南北大菜,特色小吃,不少都進過她的嘴,說起來也是頭頭是道。
李玉華也對吃頗有研究,南方菜系注重精巧細緻,他吃得很精,還有一條靈活好舌,能品出人間百味。
傅遙對他這點很是佩服,兩人越說越投機,很有種相見恨晚之意。
傅遙雖和他閑聊着,眼睛卻一直沒離開過馬如雲。這胖子不停地在各桌前敬酒談笑,那張臉很有些春風得意的意思。
傅遙看着他,心中隱隱有些擔憂,這麼久還沒動靜,是沒動手嗎?
就在這時,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匆匆跑來,附在馬如雲耳邊低低說了兩句。
馬如雲站起來就要離席,傅遙一見,忙叫道:“馬會長,不如過來共飲一杯。”
馬如雲擺擺手,“不勝酒力,小人不勝酒力,要去更衣……”
傅遙拉着他,“會長且慢走,正好我也要去更衣,不如請會長帶路如何?”
還沒等馬如雲答應,李玉華已經站起來,“世叔,侄兒也覺不適,同往可好?”
三個大男人一起相約上茅廁,還真是聞所未聞的事。馬如雲不好推辭,只得引了兩人前往。
富豪之家更衣的地方也比別處的豪華得多,屋子裏點着檀香,掛着長長的細薄幔帳,四角的地方還擺着新鮮的鈴蘭,散發著幽幽香氣。這地方乍一看一點不像茅廁,反倒有點像某個大家小姐的香閨。
大間的茅廁里有三個小間,每個房間都放着一個紅漆馬桶,關上門就是一片小天地。
三個人很有禮貌的相對着點點頭,然後同時關上小門。
傅遙坐在馬桶上,手拄着腮幫子發獃,她也沒屎尿,之所以進來只是要看着馬如雲,叫他別跑出去。剛才他府里的管家湊在他耳邊嘀咕了半天,肯定發現了什麼,杜平月和杜懷去了那麼久還沒回來,她心裏也擔心。
這府里看着平靜無波,但事實上卻是危機四伏,她不放心,坐了一下就慌忙從小間裏出來。馬如雲的廁門還是關着的,她伸手敲了幾下,“馬會長,馬會長。”沒人答音。
又待再敲,隔壁的廁間門開了,李玉華走了出來,“傅大人,您在幹什麼?”
傅遙笑道:“我看馬會長一直不出來,怕是掉馬桶里了,李公子不如進去看看。”
老大個人怎麼可能掉進馬桶里?更何況是馬如雲那樣的身材,四個馬桶都趕不上他的腰粗。
李玉華甚覺好笑,“傅大人還真是有趣呢。”
傅遙摸摸鼻子,也覺自己臉皮厚了點,不過就算臉皮再厚,該看的還是得看。這死胖子要是趁她不注意跑了,可麻煩了。
她突然一指房頂,“你看,那兒有個鳥窩。”
如此豪華的房舍怎麼會有鳥窩?李玉華抬頭的功夫,傅遙迅速推開廁門,茅廁里是空的,裏面並沒有馬如雲肥胖的身影。窗戶是開着的,底下還擺着凳子,約是跳窗走的。
這事還真是有點意思,馬如雲故意避走,可是對她起了疑心嗎?
李玉華抬頭並沒看見什麼鳥窩,再轉過頭來,廁門已經開了。
傅遙摸摸鼻子,“是風吹開的。”
李玉華淡淡道:“這風也是個風/流的……”
傅遙有些臊得慌,這個李公子看着敦厚,嘴還真夠損的。
既然馬如雲已走,她若急匆匆追過去,更惹人懷疑,只能強壓着擔憂和李玉華回到席上。
等了好一會兒都沒見馬如雲回來,傅遙開始坐立不安了,李玉華見她的樣子,不由笑道:“莫不是大人還想去如廁?”
傅遙尷尬一笑,“可能是酒喝多了。”
正說著話,忽聽到別館裏亂了起來,有人大叫道:“來人啊,有賊啊,抓賊啊。”
傅遙一驚,她就怕會出事,倒不是擔心兩人會被府里的護院抓住,以兩人的功夫世上能抓他們的實在不多,可若是一個不慎叫人瞧見面容就糟了。杜平月那張臉,任誰看了都知道是她的人。
李玉華走到她身後,忽然出聲,“傅大人你怎麼這麼緊張?”
傅遙重重一拍桌子,“賊人真是大膽,居然敢在本官面前行竊,本官要把他碎屍萬段為馬會長報仇。”她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說著已經大邁步往前走,也不管李玉華如何。
好多人聽到呼聲都過去看熱鬧,聲音正是從書房的方向發出的。小步跑着趕到那裏,此時幾個護院站在書房門口,那裏的門大敞着,裏面凌亂一片。(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