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鼠

她搖頭：“不，大官是為國為民，是要讓天下百姓吃飽穿好，不畏皇權，不圖回報……這些你能做到嗎？”

她的話讓宋濂一時間竟忘了說話。看着她那雙清澈的眼睛，宋濂猛然地點頭。“我能！”

雪顏不由得伸手揉了揉他的頭，朝他微微一笑。

直到很多年後，身居高堂的宋濂依舊還記得那雙清澈的眼眸，還有牢記着她和他說的那句話。

馬車一路駛進了中州城，戰亂已過，城中人流明顯比往日少了許多。聽說西突國襲擊中州時，這裏的人大多都跑到皇城裏去避難了。如今戰事平定，那些人又陸陸續續地回到中州。

剛進城沒多久就聽到耳邊傳來一陣馬蹄聲，雪顏不由得側頭去看。只見幾名黑衣勁裝，頭上卻帶着斗笠的男子從街道上急速奔來。

她趕緊讓出了一條道，自己則在一家麵攤子停下。和宋濂一起下了馬車，在攤子上坐下。生意不怎麼好，攤上坐着寥寥幾桌人，老人上前來招呼。“兩位客官想下點什麼？”

雪顏點了兩碗餛飩。老闆人極好，兩碗熱氣騰騰的餛飩上來還送了一小碟花生米。雪顏看宋濂吃得分外高興，心裏也覺得滿足。

宋濂一碗餛飩很快見了底，他滿足地咂了砸嘴。卻見雪顏望着自己，而她的那碗卻未曾動過。不由得催促道：“公子，你怎麼還不吃？”

雪顏招了招手，又叫老闆再下了一碗。將自己的那碗撥到宋濂面前。

宋濂已經許久沒有吃到過那麼好吃的食物了，如果沒有她恐怕他已經餓死在路上。他忙搖頭“公子……我已經吃飽了。”

“你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要多吃點。不然怎麼會長大，又如何能做大官？”雪顏笑着柔柔地撫摸着他的頭，他看起來面黃肌瘦，一副營養*的樣子。實在不明白這孩子以前是怎麼過的？

宋濂忽覺眼眶一熱，用力地點了點頭。“謝謝公子！”

在行往皇城的路上進行的並不大順利。聽說距離皇城幾百裡外的道上有盜匪集結，雪顏不得不棄馬改走山路，這比原本預計到達的時間要長許多。

在經過十多天的長途跋涉，終於到達皇城，卻不想讓守城的守衛給攔住了，死活不讓進城。不只是他們，城外還滯留了許多百姓。只聽說由於戰亂，大多的人都往皇城裏遷徙，以致人口密集而造成皇城內亂。官府正下令將那些外來的人驅逐回去。

宋濂聽了有些憤然，憑什麼不讓他們進城？

雪顏朝他搖了搖頭，他們不能硬闖，如今也只能智取了。看到城外張貼着皇榜，雪顏順手撕下一張，走到那兩名守衛面前道：“麻煩哪位小哥替我通傳，我要見聖上。”

見有人揭了皇榜，那兩名守衛一驚，仔細將那揭榜之人打量了幾眼。見不過是個年輕的公子，身着普通，長相倒是不錯，只是一張白凈的臉上多了一道明顯的疤痕，心裏不禁有些懷疑。

“還不快通傳，若是耽誤了正事我看你們誰擔待的起！”雪顏忽然厲聲道。

兩個守衛相互看了各自一眼，其中一名守衛朝她道：“你在這等着！”

雪顏等了將半個時辰，終於見到了那名守衛跟着一個人來。雪顏仔細一看“小八？”皺了皺眉頭，怎麼會是他？

“誰是小八？”一旁的宋濂道。

雪顏搖了搖頭，道：“看錯了，還以為是認識的。”

“哦！”宋濂抓了抓腦袋，正覺有些奇怪，那守衛已帶了人到了他們跟前。

龍天澈細細的打量着他們兩個，道：“聽說是你們揭了皇榜？”

雪顏微低了頭，畢恭畢敬的道：“是的，爺！”

“可有把握？”龍天澈表情有幾分嚴肅，目光犀利，彷彿可以洞察人心。這個樣子倒有幾分龍天陵往日的模樣，不愧是一個爹生的。

雪顏感覺自己的心都要飛到嗓子眼了，忙清了清嗓子，點頭道：“十成把握！”

喲？口氣倒是不小，龍天澈不禁多看了她幾眼。長得很是年輕的模樣，眉清目秀，只是臉上一道醜陋的疤痕將這些美感全都破壞掉了。龍天澈撇開了目光，說道：“跟我走吧！”

進了城，龍天澈將他們安頓在一座府衙中的一間客房裏，只告訴她會有人過來安排相關事宜便離開了。原本雪顏想叫住他問他龍天陵好不好，可是想想又覺得自己的關心是多餘的。宮裏有那麼多女人關心他，她又何須多此一舉。原本她就不打算教八王爺認出自己，那又何必徒惹了那些不必要的麻煩，她只想着救人，以後天涯海角各不相干！

手裏還捏着那張在城外撕下的皇榜，上面偌大的寫着四個字“重金懸賞”！

宋濂先前並不清楚她揭了什麼榜，現今一看不由得震驚了幾分，問道：“公子，你會治這病？”

宋濂清楚這種病的可怕，他曾親眼目睹過那些得了這種病的人在途中慘死的悲況。而父母也在戰亂中離世，那段時間宋濂幾乎在這樣一場天災**中*長大。

雪顏點了點頭，道：“曾經受到一位高人指點，是他告訴我治療的藥方。”

宋濂看着那張皇榜，上面寫着“能醫者賞金萬兩……”頓時眼睛一亮，若公子真能醫治此病就太好了！

不久，有人進來領着他們去見知府大人。那知府姓孟，叫孟子游，四十多歲的年紀，身材高瘦，作風清廉。他曾經多次到過相府拜見父親，雪顏對他頗有些印象。

雪顏一路低頭，拜見了知府大人。

待到了他跟前，孟子游才看清那男子的模樣，是個年輕的公子，這讓他心裏生出一絲懷疑。在經過幾個月的重金懸賞，揭皇榜的人可謂數不勝數，可是結果卻令人大失所望，縱然孟子游性格隨和也不免心中煩躁起來。這個男子看起來那麼年輕，真的有把握嗎？

不待孟子游反應，雪顏率先問道：“大人，可否帶草民先去見見那些患者？”

孟子游一時怔住，若是別的大夫他們會先開出藥方再讓人去抓藥煎好再由人送去敦促患者服下，若患者好轉便證明開出的藥方有效。而這公子提出要先見病患着實讓他吃驚不小，畢竟鼠疫具有傳染性，與之接觸的人很有可能會受到感染。

雪顏見他面有疑慮，不由道：“大人，事不宜遲，還是先讓我見見那些病患吧！”

孟子游思慮半響，終於還是帶着她出了府衙。雪顏沒有讓宋濂跟着，自己跟着知府大人還有府衙的兩個小廝一起走到離皇城不遠的一所住戶。

雪顏站在屋外，裏面清晰地傳出陣陣咳嗽之聲。她微皺了眉，從身上拿出了幾條麻布製成的手絹遞給了孟子游和那兩個小廝。“將這個繫上。”

幾個人面色有疑，見她將那條手絹蒙在臉上在後腦的地兒打了個結就朝里進去了，心裏一時的錯愕！孟子游略微收了心神，將那條麻布手絹繫上，跟着雪顏後面進去。兩個小廝一驚，這才抖着手相繼繫上，顫顫巍巍地跟了上去。

進去屋裏，雪顏見裏面躺着一屋子的人，算算大概有三四十人之多。孟子游告訴她還有一些患者安排在後院，這些患者都是自願到這裏接受救濟的。而有大多數患者因為得不到有效的治療而死於這種疫病之中。

雪顏略略看過，讓兩名小廝分別將重病患者和輕微患者區分開來，把重病者移到後院，而一些病情相較輕微的放到這屋裏。從懷中拿出孫大爺給她的藥瓶子裏倒出了幾顆藥丸，用溫水一一給那些病重的患者先行服下，又開了一副藥方子讓孟子游讓人去抓藥，每人一帖按時服下。

雪顏告訴孟子游鼠疫傳播路徑主要是鼠蚤和痰液。如今最重要的是治鼠，唯有老鼠死了才能將疫情控制住，而唯一能儘快殺死老鼠的方法是鼠藥。而人與人的傳染必須要相互隔離，這點朝廷做的很好，在疫情突發時設立了救助點，讓疫民相繼投奔到了這裏，以至於沒有讓疫情進一步惡化。

雪顏交代孟子游疫民們居住的地方必須要進行殺毒，用石灰粉可以有效殺滅細菌，避免細菌感染。

孟子游一一照做，毫無怨言！

那幾天，稻田裏撒放着一些米粒，據說那是摻了鼠藥給老鼠們的吃食。之後，老鼠們相繼身亡，朝廷調兵尋找死鼠，皆一一焚燒。一把火燒了整整十天。從此農戶家裏便再沒出現過老鼠。

再有，據說朝廷上派出一個能人，將那些得了鼠疫的人都治好了。許多患者聞訊趕到救助地接受治療，對此鼠疫得到了很好的控制，而鼠疫之事也漸漸平息。

同年七月，朝廷免去一切賦稅，撥款為戰亂失去家園的百姓重建房屋。至此，民心安定，舉國同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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