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緣由

想起剛剛丘海鵬的話，周衡這才意識到——原來顧老收徒的話，並不是傳言。

這對其他人來說自然是好事，但是周衡可不這麼想。仔細想了想，猶豫道，“這個……招聘的信息上沒有說著一條吧？”

“什麼？”吳永健聲音一沉，“你可想清楚了，老師能親自指導你幾天，對你來說可是有大好處的。”

“但是……我家住的很遠，來這邊比較不方便……”

“住哪裏？”吳永健問道，“既然不工作了，那就搬過來如何？我們這邊房價便宜，還有空閑的員工宿舍。”

“但是我妹妹在那邊上學……”

“你這小夥子啊，怎麼就不識好歹呢？”吳永健眼一瞪，“兩三天一次嫌麻煩，每周就一次行不行？”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周衡有心推脫，卻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倒是顧老主動打斷了他的話，替周衡解了圍，“算了算了，不願意就不來了。這樣吧，小吳你安排一下，讓小七做他的責編，收到稿子以後給我看看就行。這會我有點不舒服，先回家去了。”

“那就這樣吧。”吳永健說著，扶着顧老站了起來。這次面試，也就這麼進入了尾聲。末了，還不忘感嘆一句，“唉，你這年輕人……”

剛剛突然看到周衡的那份文檔時，吳永健自然是被嚇了一跳。在這個浮躁的年代裏，肯在沒有任何明確報酬的情況下，堅持翻譯完一本並不出名的十數萬字作品還能保證質量與水平，可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怕他並不懂法語，但是對周衡的印象，馬上就由厭煩轉到欣賞了。這樣一個不錯的年輕人，如果老師願意提攜一二，未來必定能成為翻譯界的一顆新星。

在他看來，顧老在翻譯界雖然不如他在科學界那般聞名，但是一個‘弟子’的名分，也是足夠大多數人搶破頭皮的金字名頭了。這次來應聘翻譯的大多數人，實際上便是衝著這個名頭來的——但是他沒想到的是，周衡居然會拒絕這樣的好事。就連他三番五次暗示，這個愚鈍的年輕人也並沒有意識到他錯過了什麼。他可是萬萬都沒想到，這個剛才還表現得那麼張揚的年輕人，會在這種事上面突然扭捏起來。

好在顧老心胸豁達，也沒有計較這種小事，而既然顧老都不在意，吳永健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又叮囑了一下之後的工作，便自顧離開了。

而周衡這才鬆了一口氣，收拾好電腦，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負責合同的小王走了過來，看到周衡這樣的表現，不禁莞爾道：“怎麼，緊張壞了吧？”

“可不是么。”周衡笑着答道。

“不過，你的表現可真是這個！”小王一翹大拇指，“說真的，剛才看到你的時候，我們都覺得就算這次能出結果，也絕對會是另外兩個——沒想到最後留下的反而成了你。”

“運氣罷了。”

周衡說著搖了搖頭，隨即又笑了起來。剛剛他的表現不可謂不風光，不過也就只有他自己才明白，一旦再出一點意外，結局恐怕就和預想中的完全不一樣了。

一切的一切，還要從一開始說起。

周衡的目的，從一開始就是複製一份顧老的語言能力。就和他計劃的那樣，即使面試失敗，他也可以通過從顧老那裏複製到的語言能力，輕易地勝任任何一份市面上可以找到的法語文字翻譯工作。然而從面試一開始，事情的發展就超出了他的預想範圍之外。

顧老辦事雷厲風行，周衡還沒來及找個機會跟他接觸，面試就開始了。主神的語言複製能力，必須得直接碰觸到目標個體才能生效；現在主神附體在那個筆記本電腦上，也就是說，必須得讓顧老接觸到那個筆記本電腦才行。

周衡原本的打算，就是趁着一開始的混亂，‘不小心’碰他一下，好讓主神完成語言錄入。然而顧老要不是被一大堆出版社的員工簇擁着，就是跟吳永健站在一起；就算是搬凳子的那次機會，也被劉彥那個混蛋給擠開了。接下來的面試，也一直都是吳永健在跑前跑后，周衡想要在別人無法注意到的情況下碰到顧老，可就不那麼簡單了。

主神的機翻需要電腦的輔助，想要應付面試，就不能離開電腦的幫助。然而面試之中不能用電腦，如果遲遲無法接觸到顧老的話，接下來發生的事可不止是失敗那麼簡單了——沒了主神的輔助，周衡可是一點法語都不會的。

不過即使如此，周衡依然還是留有後手的。為了獲得接下來的機會，他開始大放厥詞，不僅現場嘲諷了一遍那兩個可憐的競爭對手，還直接信心滿滿地把昨天主神翻譯出的那份譯稿給拿出來了——也就是說，周衡一開始打開的那份文件，其實並不是顧老看到的那份。

主神的機翻雖然水平不怎麼樣，但是糊弄下一般人足夠了。吳永健自己不懂法文，看到后把電腦——或者說帶着主神的電腦交給了顧老，就算是完成周衡計劃的第一步了。

接下來，碰到了顧老的主神，馬上利用它的能力直接獲取了顧老的語言能力。而這也成了計劃中最關鍵的一刻——就如同周衡剛剛碰觸到主神的那一刻一樣，顧老當場便產生了一種被人窺伺的感覺，一驚之下，差點把電腦扔到地下去。

而之後的事就簡單了。獲得了顧老的語言能力之後，主神馬上對電腦中的法語原稿進行了翻譯，等到顧老看到的時候，屏幕上的譯文已經變成結合了顧老與周衡兩個人語言能力的產物。而這次面試，也就這樣塵埃落定了。

不過即使如此，還是產生了一些周衡意料之外的情況。比如說劉彥——他在情緒失控之後的那番慌不擇言的話，反而道出了周衡自己都沒有想到的破綻。

從顧老那裏現學現賣，在周衡看來自然沒什麼問題；然而站在普通人的角度上，周衡這樣的行動就大有問題了。對於一個已經把書整個翻譯了一遍的應聘者來說，再來面試現場閑逛一圈顯然是完全沒有意義的。如果換成普通人，就算不直接通過電子郵箱郵寄一部分電子原稿過去，至少會在簡歷當中註明自己已經把需要面試的小說翻譯過一遍了。這一點，劉彥想的並沒有錯。

而周衡的行為，問題也就很明顯了——如果真的是一個已經做了大量工作、幾乎是勝券在握的應聘者，為什麼要交一份完全聽天由命的簡歷，直到面試現場才拿出自己的殺手鐧呢？從結果看起來是沒什麼問題，但是按照周衡這樣的做法，很可能連面試通知都接不到。

這是一個無解的矛盾。對於周衡來說，只有在接觸到顧老之後他才能獲得完美的譯文；若是提前就在簡歷中寫明這一點，出版社的人肯定會要求他通過網絡發送一部分電子稿來鑒別真偽。除非他完全不使用從顧老那裏得來的能力，否則這個問題就是他繞不過的難題。況且，等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劉彥已經把這件事說出來了。

雖然劉彥的話實際上也只是個臆斷而已，但是對於周衡來說，唯一能將這個問題圓過去的解釋就是承認他自己實際上是個**。這可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尤其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所以周衡急中生智，用原話奉還的方式激怒了劉彥，讓他被出版社的人趕了出去。而其他人雖然或多或少地察覺到了這個疑點，卻也沒有再提出來。

而周衡的這次面試，也算是就這麼圓滿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