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刁難

“周兄弟你背個包幹什麼啊？”丘海鵬注意到了周衡的舉動，首先問了起來。

“這個啊，是電腦。”周衡如實答道。

“電腦？”丘海鵬疑道，“你是來面試的吧？帶電腦幹什麼？”

“嗯，我是自己要帶點資料過來的。”周衡答道，“面試通知里也沒寫不能帶東西來的話吧？”

丘海鵬有些疑惑，“面試通知里只說帶上翻譯證就可以來了嗎？沒必要帶什麼資料的。”

“翻譯證？”周衡一愣，“給我的通知上可沒寫要這個的……”

坐在一邊的劉彥一樂，“你沒帶？”

“我沒帶……我沒有那東西。”周衡坦白說道，“我還是第一次做法語翻譯，沒有正規翻譯資格證。”

“啊？”

周衡的話讓兩人有些意外，丘海鵬似乎想到了點什麼，疑道，“那你是——”

“我就是個喜歡看小說的普通讀者而已，聽說顧老不翻了，就想自己來試試。”察言觀色，周衡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沒等丘海鵬說完，就解釋了起來，“昨天下午看到網上的招聘啟事後交了一份簡歷，幾小時后就接到面試通知了。”

聽到周衡的解釋，兩人鬆了一口氣。在這種面試當中，最怕的就是有什麼特殊關係的對手——本事再高，很多時候也沒有一點裙帶關係重要。面試畢竟不是考試，這種以單位為主的人才選拔畢竟不是大型考試，有時候人情可要比公平重要多了。

而周衡的意思，就是他也不過是個運氣比較好的應徵者而已。不過兩人還是有點不信，劉彥顯然要比丘海鵬更沉不住氣一點，直接就問道，“這次招聘的條件很高啊，我知道好幾個正規翻譯都沒有過面試的。周先生你是有什麼過往大作吧？”

“沒有，第一次做翻譯。”周衡如實答道。

“第一次做？”劉彥的表情古怪了起來，“那你是剛畢業的學生嗎？或者是哪位前輩的弟子？”

“我都是自學的。”總不能說我是靠外掛翻譯的吧。

“自學？那你大學是讀什麼的?”

“我只有高中學歷。”

“高中……大哥，你做什麼工作的？”

“我是個超市司機。”

這麼一說，兩人就有些糊塗了。既沒有什麼特殊關係，也沒有什麼過人本事，他是怎麼拿到面試通知的？實際上，就連周衡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通過。他自然不知道顧老家裏發生的事，不過既然對方問了，他也就如實回答了起來——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不過在旁邊兩人看來，就不是這麼回事了。

丘海鵬顯然還是有些不信，不過也沒說什麼；倒是劉彥似乎真把周衡當成是個冒失新人了，話里也帶上了一絲輕蔑，“那你會翻譯嗎？這次新風出版社招募的可是正規翻譯，要翻譯外國長篇小說的，你一個超市司機，怎麼學的法文？難道你是給法國超市開車的？”

周衡感到有些可笑，看了他一眼，“就是個普通超市，法語是業餘時間學的。”

“參與？”劉彥笑了起來，“你知不知道，這次好多比你厲害的多的人物，連面試通知都拿不到？這次把關的可是顧雲松老先生，光他們水月社的人就有兩個人參加過面試，但是都沒有通過。”

“對，這次被刷下去的人的確挺多的。”丘海鵬點了點頭，證實道，“不過大家都說這是顧老在收關門弟子，所以應聘的人不僅沒減少、反倒是增加了。”

“知道了吧？”劉彥說著，拍了拍周衡的肩膀，“所以這位兄弟，這次面試你可真來錯地方了。想要練練手的話，去同城網那種地方隨便找點兼職做做，總要比來這邊白跑一趟來得強。你說對吧？”

聽起來是全心全意為周衡着想的忠告，不過劉彥這麼說出來，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片刻之前周衡進來的時候他還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但是在知道了周衡只是個沒本事沒背景的普通愛好者之後，劉彥就明顯有些不耐煩了起來，就連說起話來，輕蔑之情也開始溢於言表了。而另一邊，丘海鵬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也絲毫沒有出言阻止的打算。

在面試這種特殊的環境下，每個人都是潛在的競爭對手。不過即使如此，身在文明社會的人也沒有見面就打個頭破血流的習慣；比起互相試探，面試前的這幾分鐘更像是一段普通的社交時間。身在同在一個圈子裏，多認識幾個人總不是壞事——就算應聘失敗了，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幾分鐘前，丘海鵬之所以要對周衡笑臉相迎，就是這個原因。比起劉彥，他在這個圈子裏的時間可要長多了，見到一個生面孔，即使只是一面之緣，認識一下總不是壞事。

然而通過幾句交談，兩人卻發現，周衡並不是這個圈子裏的人。

一沒有經過專業的法語學習，二沒有相關工作的經驗，對於他們來說，周衡無疑只是個隨處可以看到的普通愛好者而已——沒什麼能力，看到哪裏有活干就往上湊，偶爾會接到一些價格低廉的單子，但是大部分時間都是默默無聞的背景角色。丘海鵬還只是有些興味索然而已，但是剛剛走入社會、年輕氣盛的劉彥就不一樣了。不僅態度急轉直下、乃至於直接開始冷嘲熱諷了。

周衡暗嘆了口氣。這類半挑釁、半認真的話雖然可能有些氣人，但是作為一個經常受上司和客戶白眼的送貨司機，自然不可能聽了兩句就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況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劉彥他說的並沒有錯——除開主神的因素，他自己的確是個法語盲，別說翻譯小說了，就是一般的兼職工作也做不成。

但是無論脾氣有多好的人，在感受到一個人的敵視與輕蔑之後，想要繼續坐在一起繼續愉快地進行交談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了——更何況，此刻的劉彥正一副戲謔的表情，拍着他的後背，“說真的，大哥，你不會是出版社什麼人的親戚吧？你這種都能過面試，我可不信啊。”

怎麼可能不生氣嘛！

周衡索性朝椅子背後一靠，劉彥連忙抽手，才沒有被壓到。周衡這個動作可算不上友善，劉彥眉頭一皺，不過還沒等他說話，周衡便回答了起來：

“其實啊，我能接到面試資格還是有些原因的。”

喜歡八卦是人的天性，聽到周衡這麼說，一直坐在旁邊的丘海鵬來了精神，“嗯，那周兄弟你說說看？”

周衡沒有馬上回答，迎上了劉彥的目光。丘海鵬看兩人間有些火藥味，連忙打起了圓場，“劉彥我跟他認識，說話有點直，周兄弟你可別往心裏去；不過我看他也就是有點好奇而已，劉彥你說對不對？”

劉彥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冒失了，搖了搖頭，“還能有啥？無非就是什麼裙帶關係，或者走了狗屎運了吧？不過這次是顧老親自把關的，要說走關係也不太可能吧……”

“知道還問我？”周衡笑了起來，“我能有面試資格，肯定是因為我很有實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