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那人還賴在地上不願起身,嘴裏連聲嘟囔:“再讓我歇一會兒,雲哥兒,咱身上的傷還沒好利索,又跟着你跑了這大一圈,虛弱的很吶。”
裴雲錚面無表情地將他拽起來,退後半步,打了個手勢,赤金軍百餘名男兒唰地一聲單膝行禮:“參見王爺。”
葛慶之:“……”
太子雙目攸地大睜,指尖僵硬地點着下面,“老三?不可能!你……你怎會在城中?何時進的長安?”
葛慶之嘆了口氣,這方站直了身子,將頭上的行軍帽摘下,露出了他全部的面容,微微欠身:“大哥,甚久不見。我雖受了些傷,但到底小命兒還在,讓大哥失望了。”
太子的面色由白轉紅,又由紅轉青,半晌,他眯起眼睛轉身吩咐:“除了弓箭手外,閔洪,其餘人馬全部帶下去迎敵,今日無論是誰,只要意欲進宮,全部就地斬殺。”
閔洪領命,帶着餘下的近兩千人全部下了宮牆。
雙方已是勢成水火,不消多說,登時戰在一處。赤金軍一百二十人,個個是以一敵十之手,開始之時太子的兵馬因數多之勢吶喊聲頗猛,然不到一刻鐘的功夫,他們見識到了赤金軍真正的實力。
——這百餘人毫不慌亂,分列十隊,自各個不同方向發起猛攻,一邊衝殺還一邊相互計數,那烈烈的氣勢以及幾隊間毫無顧忌的大打暗語很快擾了他們的心神,亂了他們的陣腳。原本跟隨越王的人馬此時一瞧,也是士氣大振,緊跟着加入戰圈,廝殺起來。
不消幾時,太子的人馬敗勢已顯。
葛慶之衝著門樓上的太子喊道:“大哥,罷手吧。”
太子心內焦躁非常,在門樓上來回走動,冷哼道:“老三,你休要得意的太早!你沒聽見我方才的話?老二尚且是重情之人,難道你竟不顧髮妻安危?”
“大哥多慮了”,葛慶之道:“我只是不信有幾個人能在阮家小二的手下討到便宜,尤其他還帶了一千名赤金軍。”
正值此時,太子派出去的近衛回來報信,那人急急稟道:“殿下,阮子雅護送着滕王妃正在南門叫戰。”
“廢物!”太子怒道:“截個人都截不到!南宮門是是穆將軍的人馬,還有巡防營的兩支,他阮子雅便是帶了赤金軍強攻一時也沒勝算。”
“他們並沒有強攻”,那人快速答道:“阮子雅不知如何請了崔相來,崔相帶了政事堂的伍澤昭,他們二人俱說是應召入宮,在宮門下將穆將軍大罵了一通,還說已通知百官。現在南宮門內的幾位大人都急着要面見殿下,而穆將軍如今……怕是也有些動搖。”
“老匹夫”,太子咬牙:“他罵的什麼?!”
近衛不敢答,只搖頭:“卑職沒記住原話。賀將軍那邊和鄭四打了一場,但只是二人單獨對陣,卑職去時尚未打完,賀將軍犯了性子,說未贏鄭四,此時旁的都顧不得。崔大人那邊已按殿下的令去了,估計用不了多久便到。”
太子心內一點點涼下去,葛慶之大聲道:“大哥若再不讓路,我只能強攻上去,我需即刻見到父皇和母后。”
太子沉默片刻倒笑了,幽幽道:“老三,今日成王敗寇,我若輸了,身死此處也就罷了,但少不得要拉些墊背的。你的王妃不能死,那是你手下人的忠誠。可他們的家眷……你就能眼睜睜的看着不管?”
葛慶之面色一變,太子笑的更加張狂:“他們為了你今日之爭,可以斷頭,可以流血,而你呢?卻為一己私慾,將他們的家眷至於險地,更甚者,茫然身死!老三吶,縱然你今日事成,難道就不怕來日他們恨你、怨你?一旦君臣反目,可不是什麼好事。哈哈哈哈!”
葛慶之頓住了。
他知道這是太子的誅心之言,可也不是全無道理。
——君臣反目一說實在誇張,他也並不擔心,因能與他起事的這些人都是極顧全大局的,若硬要在自己的家眷和滕王妃之中選,他們都無疑會選全力護住滕王妃。正因此,反過來,這個選擇現讓滕王來選,那麼滕王妃可以死,這些將軍的家眷們卻不能。
更何況,除卻君臣一說,更有幾人是過命的摯友,他們歷過沙場,共過生死,那幾年,誰的命重過誰?
葛慶之動搖了,“你做了什麼?!”他嘬了嘬牙道:“大哥難道竟要將婦孺也牽扯進來不成?”
太子攤攤手:“你現在立即撤兵我保證她們一個個安然無恙的回到府里,否則,方才的便是例子。”
——他說的是越王妃。
葛慶之轉過頭來看着裴雲錚:“可有消息?”
裴雲錚蹙着眉,說:“確實有人來報,我潛了人去查,應不會離此太遠。”
葛慶之沉默良久,忽然一轉身:“走,去救人。”
裴雲錚盯着他。一字一字:“機不可失。”
葛慶之也不再看那近在眼前的宮門,“晚一些再來,咱們逼得他在年前了動手,有今日這一下,父皇必不能繞了他,裏面有四郎在,咱們救了人再返回來也來得及。”
裴雲錚沒說話,只是眉間越鎖越深,突地,他反手摸弓,狠力一夾馬腹,棗色大馬急沖向前,於此同時,一根金翎箭離弦而發。
葛慶之:“哎哎哎!”
這箭分毫不差,直取了太子心口。
太子自己也尚未反應過來,目光怔怔地看着那正在發顫的箭尾。
宮牆上下死寂了一瞬。
隨即,赤金軍發出“嗡”的一聲,吶喊聲衝天,一鼓作氣破宮門而入!
葛慶之在後面拖住裴雲錚的銀槍,飈了一口隴西的土話出來:“啊啊啊!雲哥兒你這是弄甚來!來不及了!”
裴雲錚一鞭子抽在他的馬屁股上,啞着嗓子擠出一句話:“王爺,今日之事不能有半點差池,否則,成王敗寇,那才真是無一人能活。”
葛慶之在馬上灌了一嘴風,腦子也冷靜下來,——裴雲錚說的對,若他們在這處敗了,縱然是去將人全部救了出來,那也是再無生路了。他一咬牙,隨着轟然而開的第二道北宮門沖了進去。
太子的人馬失了主,全部戰戰兢兢,他們沒費什麼大力氣便上門樓擒住了太子。裴雲錚那一箭射的地方正,但到底是自下往上射箭,深度不及,太子並未立即斷氣,但也是必死之狀,撐不了多大會兒。
葛慶之要極力地縮短時間,因沒工夫再與太子廢話,命人去將越王和越王妃也抬上來,——這二人還尚有一絲氣在,只不知還能不能救下。
此時後補的五百赤金軍已到,裴雲錚便吩咐這五百人守住北宮門,自己與滕王仍只帶百餘人進宮。
宮中亂成一團,又有鄭澤瑞暗裏得了皇帝的密令壓制住了賀昌,他們一路幾乎無阻,到了太和廣場時,滕王妃也正帶着崔相以及部分京官,和伍澤昭、阮子雅等人破南門而入。
守在大殿外的仍是禁軍統領龐濟,與太子的人都打了幾個回合,雙方都疲累不堪,猛一看到葛慶之進來又驚又喜:“王爺?!”
葛慶之點點頭,去了劍,卸了甲,一邊問:“父皇和母后可還好嗎?”
龐濟一臉沉痛:“王爺快請進殿去吧,晚了……怕來不及。”
葛慶之臉色一邊,正要進殿,裴雲錚道:“我出宮去。”
葛慶之一陣暴躁,——他自然知道裴雲錚是要趕去救人,崔煜那邊若得了太子已敗的消息還不知會如何,他自己心裏也急,可是已到了這一刻,打掃殘局、崔家帶百官入宮,事情已無不成,正是眾人在這裏顯功的時候,他實在覺得裴雲錚應該在他身邊。
但那邊不能不救。葛慶之上前,手握成拳,抵在裴雲錚的心口敲了敲,“速去速回。”
裴雲錚點點頭,在眾人都入宮之時,自己帶人悄悄離了宮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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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別院。
太子妃聽了那竇婆子的報哼道:“小賤、人反應到快,罷了,總算她肚子裏還有一條命能抵,速去將鄭家的那個也弄來。”
竇婆子道:“陳姑娘這會怕不肯去。”
“壓也給我壓了去。”崔婧道:“這會子哪還由着她!騙一個也是騙,她還在乎再多哄一個來?讓她別矯情了,速速去辦。”
“是”,竇婆子用力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崔婧坐着想了想,起身先去西暖閣安撫了一下被她以暖房之名召來的幾位夫人,過了一陣兒才回東暖閣來。
見明玥和葛鳳棲正在說話。
崔婧挑挑眉:“裴夫人還請到別屋說話。”
葛鳳棲伸手一攔:“崔婧!你要做什麼?”
“公主好好歇着就是”,崔婧一面說,一面示意身後的兩個婆子上前拿明玥。葛鳳棲挺着肚子擋在前面,崔婧對她還是有所顧忌,幾人便在屋子裏追了起來,片刻,又交上了手。
今日派來看管的婆子全有功夫在身,只是葛鳳棲和她另外兩個丫頭也都十分強悍,雖然武器都被收了,但憑着兩個婆子竟也全討不到便宜。
崔婧一咬牙,指着暖閣外的侍衛,“你們也進來!”
登時又來了四名侍衛,葛鳳棲主僕三個立時不敵,明玥看這情形,怕她硬碰傷了肚子,開口道:“太子妃既有事,我隨你去便是了。公主,還勞煩替我照顧好丫頭。”
葛鳳棲咬牙切齒,“崔婧,我饒不了你!”
崔婧勉強笑笑,不與她多說,吩咐兩個婆子帶着明玥走了。
實也沒帶出多遠,在一處廂房停了,崔婧臉上露出冷意來,“把她給我綁了。”
兩個婆子很聽話,把明玥綁了個結實。
崔婧圍着她轉了一圈,然後抬手給了她一耳光。
明玥被她打的頭一偏,左頰火辣辣地疼,心裏把崔家的祖宗都伺候了一遍,崔婧捏着她的下巴令她抬頭,挑眉:“你不是一向挺厲害的么?這會子怎厲害不起來了?”
明玥不說話也不抬眼,認她罵去。
崔婧罵的不解氣,冷不丁抬起一腳踢在了她的肚子上,明玥疼得直冒汗,緩了一會兒才勉強撐住,她忽地輕笑了一聲,慢慢說:“崔婧,你是不是還做着皇后夢呢?”
崔婧動作一停,隨即像也沒什麼顧忌了,她半蹲下來,俯視着明玥,“這不是做夢,我本來就是太子妃,很快就是皇后。”她拍拍明玥的臉,隨即起身,又往明玥的肚子踢了一腳。
明玥疼得踡起身子,嘴中卻說:“你真是……即使太子一切順利,明日便登基,你也不會是皇后,皇后的位置太子早許給了別人。”
崔婧兩條細眉猛地皺起來:“你在說什麼?!”
明玥邊咳邊笑:“怎麼,你哥哥把你賣了,還沒告訴你么?”
崔婧面色一變,手指有點微抖,“你再說一遍!”
明玥呵呵一笑,正要再開口,外面有宮女急急進來,附在崔婧耳邊說了幾句話,崔婧看了明玥一眼,暫時顧不上旁的,匆匆出去了,片刻,有婆子進屋,將明玥提起來,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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