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 海上幻境
四周瀰漫的輕霧逐漸開始凝成實質,一眼望去,竟已不再是在搖晃不定的海船之上,而像是置身於一座典雅的小花園中,月色清雅,花香旖旎,輕風拂面,甚至還有隱約的樂聲不知從何處傳來——低頭再看身上的衣着打扮,卻已然是一身頗顯古怪的白衣裝束,衣料柔軟細膩,像是極珍貴的絲料,但卻與赫蒂所知的各式衣料略有區別。
這是一個幻境,赫蒂可以肯定,而且,這並不像是她此前所知的那些幻境一般根據體驗者的記憶來構築。
正相反,這個幻境的構建者卻應該是製造幻境的人——這樣的幻境並不尋常,因為,往往只有熟悉的事物才能令人迷醉其中,一時無法分清真實與夢幻。
那麼,難道是這個幻境的製造者對自己的能力如此之自信,這才敢於大膽挑戰人們的承受能力?
赫蒂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心中的思緒已經飄遠——自從她與世界樹建立了那般親密聯繫之後,她的身體自是被世界樹的能量逐漸滲透並改造,早已不會受到諸如幻境等魔法的影響。
所以,一時間,赫蒂倒也不好判斷,她眼前面對的這個幻境的威力究竟如何。
赫蒂尚且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卻覺身後有一陣風聲逼近,她本能地一個側身,目光犀利地回望而去,只見一名與自己身着類似衣裙的女孩同樣瞪着眼望着她,並且,一手插腰,放聲抱怨着,指責赫蒂拋棄朋友,獨自逃離舞會的不友愛行為。
赫蒂微蹙眉。直愣愣地聽着,同時,又毫不反抗地任由對方捉着她的手一路穿行於花園之中——
一路走去。赫蒂默默觀察着花園的佈置設計,以及其間的花草樹木。大約走了三五分鐘之後,但見前方一座大宅,燈火通明,樂聲熙攘,人影晃動,應當正在舉辦一場大型舞會。
赫蒂被女孩這樣一路拉進了舞會之中,在無數火光的映照中,或歌或舞。且笑且樂——無論是語言、音樂,抑或是舞蹈形式,甚至於人與人之間慣常交流的禮節都與赫蒂所知所學完全不同,但是,奇特的是,赫蒂這具身體卻彷彿有着自己的意志一般,依着某種定式完成着所有的行動。
熱鬧的舞會歡騰了一整夜,直到天色將明,一聲清亮的鳥鳴劃破天際之時,舞會上的諸多人等才像是接收到散場的信號一般。紛紛停下舞步,彼此行禮告別,須臾之間。偌大的舞會會場便只剩下三兩散客——赫蒂便是其中之一。
她站在大廳正中,仰望着寬闊而高挑的穹頂,撫摸着偌大會場中唯一可見的頂樑柱,仔細將這裏的一切與記憶中的記載相聯繫,只是,一時間,資訊紛亂,竟是一無所獲。
當此之際,方才的清亮鳥鳴再次響起。悠揚婉轉,動人非常——赫蒂不由心中一動。循聲望去,腳下也不自覺地跟進。好奇地想去看看究竟這發聲的鳥兒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只是,赫蒂方才沒走幾步,第三聲鳥鳴便彷彿逼在耳邊!
隨着第三聲鳥鳴同時響起的還有一陣蹄踏之聲,有如千軍萬馬在奔騰一般,氣勢雄渾,浩蕩而來,儘管還沒見着發出如此聲勢的軍陣,卻也已經被如此陣仗唬得神魂不附。
赫蒂尚且沉浸在馬蹄聲中,卻見一行黑騎從會場大門衝突而入,有如一波黑色潮水一般洶湧而入,瞬間將整個會場填滿!
當黑騎透體而過的時候,赫蒂才意識到,自己對於這些黑騎而言,便宛如一記遊魂,完全沒有實體的存在。
由此,她不由多想了一點——之前與她載歌載舞一整夜的那些人物,又是什麼東西?
是鬼怪,抑或其它?
只一深思,赫蒂便覺寒意遍體。
“烏哈延在上,我們終於等到了重歸王庭的這一天,從此時此刻起,我們必要讓整個氏族知道我們黑甲軍的威嚴!”一聲怒咆在赫蒂耳邊炸起,雖然所用語言十分怪異,但是,赫蒂依舊能夠明白這話中之意,其中一些關鍵詞不免引起赫蒂的些許注意——
烏哈延在上、氏族、黑甲軍……這些名詞中的任何一個如果單獨出現,也許還不會引起赫蒂的關注,但是,當它們集聚在一起的時候,便免不了讓人聯想起人類與精靈歷史上的一場持續近千年的大戰!
心有所動,赫蒂不免藉著眼前這般可以隨意穿行的便利,湊近到這些渾身黑衣,就算是騎下坐騎也都遍披黑甲的士兵近前,透過那黑黝黝的頭盔向內窺探,卻只見這些頭盔的眼部位置通通矇著一層硬鐵,而唇鼻的位置卻是呈現出一抹不似正常膚色的青白之色!
果然!
赫蒂心下赫然,大驚之下,只覺背心發涼,一陣強烈的頭暈目眩之後,再定睛一看,自己竟是重新回到了海船之上——只是,這一時,她並不是身在艙房之中,而是已然走到了甲板上,正倚着一根船桅,坐倒在地,而她的右手邊則放着一盞幽幽閃亮的燈。
夜風拂來,吹在身上之際,赫蒂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然一片濕漉,冷風之下更是濕冷得凍人,抬手一抹額,也是一把油汗。
還不等赫蒂調整好自己的狀態,一陣落水聲便從不遠處傳來,驚得她按着船桅,旋身望去,正好看見另有一名水手正搖搖晃晃地走到船邊,似乎正欲翻過那道及胸高的圍欄!
赫蒂心中一怒,眉頭倒豎,厲喝一聲正要上前阻止,當此之際,一幫人馬從側邊涌了出來,其中不少人都提着照明燈——他們一出現,當即將想要跳海的海員控制住,而後,又放下救生船,不到五分鐘時間,便將前一名跳海的海員也救了上來。
“赫蒂小姐,真是萬幸,您沒出事,”奧諾雷一臉懊惱地扶起赫蒂,“我們沒想到幻境的威力竟然如此強大,遠超我們的預期,讓您受罪了。”
赫蒂藉著他的手,站起身,卻是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今天晚上的情況是誰也沒想到的,不過,所幸,也不是全無收穫——至少,我大概看懂了一些東西,只是,它們怎麼和海族扯上關係的,恐怕還需要再思量思量……對了,今天晚上沒出什麼死傷吧?”
“沒有,所有跳水者都被救了上來,”奧諾雷應道,心下鬆了一口氣——忙碌了大半夜,擔心了大半夜,總算是把今天給熬了過去,只要明天白天加快行程,應該就能離開這片容易出事的海域,到時就不用再如此提心弔膽了。
赫蒂對於這樣的結果也是頗覺滿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從懷中掏出手帕,將額上的冷汗擦乾,同時說道:“奧諾雷,你曾經說過,蘇臘沃拉港附近的海域沒有海族部族駐紮的跡象——這點,你現在仍然可以肯定嗎?”
“是的,”奧諾雷毫不猶豫地說道,“我們海族雖然說是以海洋為生,但是,在某些必要的時期,我們還是不能長期浸泡在海洋中,仍然需要一些陸地作為基地——蘇臘沃拉海域附近沒有任何島嶼,甚至連塊礁石也少見,完全不適合海族棲居,而且,我們海族彼此之間都有某特殊的聯繫,只要在一定的距離之內,就能彼此感應。”
赫蒂聞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而後又問道:“這種感應是絕對的嗎,有沒有可能屏蔽?你應該也看得出來,今天晚上的這種情況,各種線索都指向海族,讓我不得不有所懷疑啊……”
奧諾雷顯然也注意到這般情況,所以,他蹙着眉說道:“屏蔽的話,頗為困難,畢竟,您知道,我已經是祭司,我族祭司的傳承中就有分辨感應的能力——除非對方是能力比我更強的祭司,否則就算實力遠超於我,也不可能屏蔽我的感應!”
赫蒂蹭了蹭下巴,正待再說些什麼,恰好又是一陣夜風吹來,順着赫蒂寬大的衣擺鑽進她的衣服里,吹得她渾身冷得直發顫。
奧諾雷當即打斷她的詢問道:“赫蒂小姐,夜裏涼,您剛才又受了驚嚇,不如今天晚上就先說到這裏吧——幻境的作用既然已經發生過一次,今天晚上應該就不會再出事了。”
赫蒂搓了搓手臂上被凍出來的雞皮疙瘩,最終還是依着奧諾雷的意思,先回艙房,用熱毛巾擦去冷汗,再換過一身睡衣,這才躺進柔軟溫暖的被窩——
她原以為經過這一夜各種信息衝擊,自己應該會胡思亂想呢,但是,身體的疲憊卻遠超她的想像,一閉眼,紛亂的思緒只在一兩分鐘之內困擾了她,不過沒多久,赫蒂便在無知無覺中陷進沉睡。
赫蒂倒是一夜好睡,但是,奧諾雷和格雷卻並沒有她這樣的好運氣。
奧諾雷在確認了赫蒂已然熟睡之後,這才回到船長室,與格雷會合。
“她睡了?”格雷捏了捏眉心,問道。
奧諾雷點點頭。
格雷這才輕嘆一聲,說道:“這也好,省得她掛心——奧諾雷,你確定自己能夠狠得下手?要知道,他們可也算是你的同族。”
“海族雖然一貫團結,但是,對於叛族者卻是有着嚴厲懲戒,您請放心。”奧諾雷說著,神色中呈現出前所未有的凌厲之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