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 世界樹的代言人
“赫蒂,很高興能在這裏見到你,”美麗的女士微笑着對赫蒂說著話兒,微揚的嘴角優雅而自然地固定在某個特定的弧度,像是用尺子量過一般地精準,但卻不會給人以絲毫刻意為之的感覺。
不知怎麼地,赫蒂突然覺得自己知道了眼前這一位的身份——那種明悟便好像學習中遇到陌生單詞,而後使用字典查問出答案一般。
所以,赫蒂知道了,眼前這位女士是塞繆爾的母親,帝國皇室中一位身份卓著的尊貴女士,也是當今國王的姑姑,同時,更是上一界王位最卓有競爭力的繼承者。
與此同時,這位女士還有一個更加令人忌憚的身份——正是由於這個身份,她才拒絕成為帝國的女王,並且在許多年前便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之內,以至於成為皇室的影子成員。
因為,她是“源樹”的代言人,一位覺醒了血脈傳承,並且得到“源樹”承認,成為全世界所有生命中,與“源樹”聯繫最緊密,得以感悟“源樹”意志,並且傳達它指示的代言人!
與這樣一位身份非同一般的人物近距離對視,實在是一件十分奇妙的事情。
一方面,強烈的危機感在鞭撻着赫蒂的神經,分分秒鐘都在警告她遠離這個危險的境地;
可是,另一方面,來自於世界樹同類之間的惺惺相惜卻讓赫蒂一步也邁不動步子——這種感覺甚至比她之前在接受冰雪之森中那株世界樹的傳承時,所感受到的更加強烈,也更加令人難以抗拒。
赫蒂覺得自己的神經被這樣兩股力量撕扯着,彷彿要將她整個人都割裂成兩半一般,痛苦與渴望並存,然而。在這樣的矛盾感受中,她本人的意志卻彷彿置身事外一般——她甚至還有餘力去觀察這位“皇室姑姑”與塞繆爾之間長相的異與同!
“你遠比我想像中的要更加地年輕,”女士繼續微笑着。慢言細語,“同時。也更加地冷靜。”
赫蒂眨了眨眼,想要微笑,不過意識世界裏的撕扯影響了她對身體細微動作的控制,只露出一個稍顯彆扭的表情,而後,她努力地,慢吞吞地說道:“您也超乎我的想像,尊貴的夫人。”
“我的兒子。我親愛的小羊羔,我原以為他這一生都不可能成為一名合格的繼承者者,然而,他的表現出乎我的意料——正如同您一樣。”尊貴的夫人與赫蒂並肩而行,用一種無形的力量趨使赫蒂不得不與之同行,聽她的慢言細語。
赫蒂不知道該說什麼比較合適,所以,只能微笑傾聽,甚至而言,她對這位夫人的來意更是猜測諸多。卻又覺得,無論再多的揣測,都沒有一個接近正確的軌道。
身份尊貴的夫人並沒有在意赫蒂的沉默。而是饒有興緻地述說著塞繆爾幼年時期的故事,講述她的小羊羔如何在跌跌撞撞中獨自成長——是的,獨自成長,從她的陳述中,明顯可以聽得出,身為母親的她只是一個旁觀者,而所謂的父親卻壓根沒有一絲存在的跡象。
赫蒂聽着,想着,暗下為塞繆爾點燭——有這樣一位既是工作狂。同時又有極端控制欲的母親,塞繆爾能成長成為如今這般正常且正直的模樣。可當真是不容易啊……
所謂腹誹自然只能深深地埋在心裏,別說一個字。便連一個眼神都不能泄露,再加上實力上的差距,赫蒂只能被動地跟隨,被動地聆聽。
這樣的被動大約持續了半個小時,她們才在小花園中的某棵大樹下停住腳步——準確說,應該是大樹擋在了那位尊貴女士前進的道路上。
所以,她們停下了,同時終止的還有女士的講述。
“啊,我原以為,我們還有更多的時間,”這位地位非同一般,同時,性情也不拘一格的女士滿面遺憾地說道,“雖然今晚相處的時間十分短暫,不過,卻改變了我對你的一慣認知——當然,不可否認的是,我依舊不喜歡你,但是,我尊重我兒子的選擇。”
赫蒂聽着這樣的話語,不免蹙眉——這聽起來怎麼那麼像是挑剔的婆婆在對未來媳婦兒說的話?
一定是她今晚聽了太多聲音,以至於理解語言的方式出現了問題!
正在赫蒂陷入囧然之際,一股浩瀚的能量如潮水般洶湧而入,意圖衝垮她的意志,摧毀她的識海,控制她的靈魂,甚或是取而代之!
強烈的危機感令她的潛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與強度爆發而起,來自於世界樹的能量源源不絕地供應而來,在她的識海中展開了一場精妙絕倫,同時也驚險異常的反擊戰——圍、追、堵、截,能量在有意識的指揮下,有如最聽話的士兵,徹底執行着指揮者的意志,展開一場智慧與力量的較量。
進攻與反擊,看似是一個極漫長的過程,但是,真正放在意識空間裏進行的時候,卻不過是瞬息而已。
當赫蒂將所有的入侵能量分而化之,或是驅逐,或是吸納的時候,一道輕而巧的笑聲滑過赫蒂的耳畔,待其睜眼之際,眼前只有一片空蕩蕩的枯草坪,別說是頂天巨樹了,就連那位尊貴女士也是一無所蹤。
赫蒂閉了閉眼,只覺自己疲憊得可以當場躺下,大睡上三天三夜——識海保衛戰的確是勝利了,但是,殺傷三千,自損八百,損失也同樣是十分可觀的,畢竟,“主戰場”是赫蒂的識海,任意一點能量衝突都會對她產生或大或小的傷害。
真正論起來,赫蒂這次的對抗其實是一場失敗——從最初讓那股能量侵入她的識海起,便已經宣告了她的失敗!
……
“什麼?你在小花園裏碰見了那位女士!?”唐納德瞪着眼,驚呼,而後以一種打量史前怪物一般的眼光,上下審視了赫蒂,帶着不可思議,同時帶着幾分調侃的語氣說道,“你居然還能如此鮮活而完整地出現在我們面前,這可當真是一個奇迹。”
赫蒂苦笑一聲:“事實上,我已經吃了苦頭——這位女士實在令人防不勝防。”
“她是‘源樹’守護者的精神領袖,自24歲覺醒血脈之力后便一直陪伴在‘源樹’身邊,直至如今,無論是身體還是靈魂都接受了一株成熟世界樹的全方位洗禮——與她相比,你就像是一個剛剛呀呀學語的孩童一般。”
弗蘭克說著,客觀而細緻地分析了赫蒂與伊莉蒂琪姆雅女士之間的差距,同時,也毫不吝嗇地表揚了赫蒂的警覺性——或者,更準確說,應該是與赫蒂心意相聯的世界樹幼苗的警覺性……
“這位夫人的來意十分古怪,”赫蒂一臉不解地說道,“為什麼在這種時候出現,又為什麼話題只圍繞着塞繆爾?以她的能量,其實,分分鐘就可以秒殺我的,好不好……”
“守護者不能輕易殺生,”弗蘭克搖頭說道,“從世界樹信仰的角度來看,整個世界的所有生靈都是由世界樹孕育而成的,所以,除了滿足維持生命所必須的涉入之外,其餘任何的殺戮都將影響守護者與世界樹之間的親密度——無論是對植物的殺戮還是對動物的殺戮,抑或是其它。”
“很好的信仰準則,要堅定不移地執行!”赫蒂板著臉,用力鼓掌再鼓掌……
弗蘭克斜過一眼來,赫蒂迅速放下手,眼觀鼻,鼻觀心,一下子變得乖得不得了。
“伊莉蒂琪姆雅女士既然已經找上門來了,我們的計劃還要繼續實施嗎?”赫蒂見弗蘭克不再利眼相向,不由小小聲地詢問道。
弗蘭克與唐納德親王互相對望一眼,迅速用眼神達成一致意見——
“計劃不變,”弗蘭克說道,“她雖能量不凡,但卻並不是全能全知——從你所述而言,她顯然沒有發現我們的行動,畢竟,如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高原精靈與紅土矮人所吸引,想來,對於這位女士而言,精靈祭司才是最需要警惕的敵人。”
赫蒂深深嘆了一口氣,一聲又一聲,像是生怕嘆得不夠大聲,沒人聽到一般,一聲大過一聲。
嘆完氣,沒能達到偷懶目的的赫蒂轉身默默離開,等她離了舞會,回到小別墅,真正只剩下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她只覺胸前一陣陣發燙髮熱,好似一塊烙鐵要從她的胸膛之下鑽出來似地,有一種灼熱的傷痛。
赫蒂拉開領口,向內望,只見一片像烙印又像紋身一般的紋路迅速出現在自己的胸口——它的範圍如此之大,以至於用從上至下的角度,根本看不清它的全貌。
為此,赫蒂不得不奔到穿衣鏡下,褪去上衣,這才得以從鏡子裏,看到了它的全部模樣——那是一株正在抽枝長葉的小樹,張揚的枝葉在她的皮下舒展着,淺綠的色澤一路蔓延,瞬息便要將她變成一個“綠人”!
“擦,搞什麼鬼!”赫蒂低咒一聲,伸手貼上右側胸口,貼近那處依舊發熱發燙,顯見是這一切始作俑者的所在位置,而後透過安穩的心跳,以及她與世界樹之間極其微妙的聯繫,她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委屈——不只是為世界樹,同時也在為她而委屈。
同樣是世界樹選定的代言人,如赫蒂這樣的初代代言人本該是最強大的存在,此時卻因世界樹未能成長而受其他代言人的強力壓制——甚至差一點被剝奪靈魂控制權!
這是一種恥辱,只能用同樣的輾壓式的手段給予回報才能洗刷的恥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