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故放迷霧巧設帆
兩人並不知柳輕心真正身份,但考慮到冬至的“手段”,還是不得不老實了下來,訕笑着後退了一步,放下食盒,開始從裏面取出午膳,擺到了桌子上。
“怎沒見沐少爺呢,九歌?”
擺好一桌餐食,兩人便打算出門,臨轉身,才有一人突然想起這屋子裏,到底是有哪裏與尋常不同,忙抬起頭,看了一眼空着的床鋪,疑惑地跟顧九歌問詢道,“三爺不是說,他傷的厲害,得卧床養着么?”
隔三差五過來送膳食,兩人也跟顧九歌打了幾次照面,雖說不上熟識,但也算不得陌生,念着屋子裏在座的幾人,彷彿只有他像是比較好說話,又“能說話”的人,這名喚子敬的德水軒前堂,便看似隨意的跟他“隨口”問了一句。
“今晨清吏司來人,非要帶他回司里問話,道是生死勿論。”
“三爺和徐將軍阻止未成,便跟着一同去了。”
顧九歌擰了下眉,抬頭看向跟他問詢沐睿所在的子敬,像是有些疑惑他竟然不知道這事兒,“剛剛黔國公來了,得知這事兒,還發了一通火,險些把桌子都掀了。”
“嘖,好歹是黔國公府的嫡少爺,清吏司是瘋了么!”
子敬愣了一下,繼而,便懊惱的擰緊了眉頭,嘆了口氣,“若是王妃在就好了,若是王妃在,哪就至於,連群瘋子都收服不得,讓個重傷在身的人,去遭這罪!”
“三爺跟着去了,應該有不了什麼事兒。”
顧九歌也跟着子敬嘆了口氣,像是自言自語般的說服了自己一句,“清吏司又不是刀山火海,就算拿了人去,也是要講道理的,總不至於直接給人上刑具才是。”
“之前不是說,連挪去德水軒養傷都不敢。”
“三爺何時這般好脾氣,連幾條瘋狗,都不能踹出門了!”
“這從城外過去城裏,一路顛簸,沐少爺那身子,還不得沒大半條命去!”
子敬自言自語了幾句,抬頭,看了一眼假扮成立夏的沐睿,忙訕笑着吐了吐舌頭,“夏哥,可不興跟三爺面前告我狀啊!不然,我可少說也得挨他兩腳!”
“不用人告狀,你也少不了挨揍。”
在德水軒住的時候,柳輕心曾幫這子敬治好了胳膊上一處因為斷骨而落下的暗傷,知他性子本就跳脫,也樂得逗他,“管家住旁邊廂房呢,這屋子牆薄,不隔音的。”
柳輕心的話,成功的嚇到了子敬,只見他眼睛驀地睜大,只恨不能抽自己幾個嘴巴才好,便忍不住笑了出來,“你去幫我做點事兒,我幫你說情,讓管家不會揍你,讓三爺不跟你計較,如何?”
……
從柳輕心那裏得了吩咐,子敬只覺得一頭霧水。
讓沈鴻雪堵在清吏司門口,待沐昌世從裏面出來,狠狠收拾他一頓,跟他逼問,為什麼要夥同歹人,劫持他家妹妹。
“聽那位夫人的意思,沐昌世那混蛋東西,是夥同人劫持王妃送嫁車隊的人啊!”
子敬收好空了的食盒,跟與他同來的另一個德水軒前堂爬上馬車,眸子裏儘是疑惑,“這事兒,三爺應該也知道吧,子長?”
“三爺什麼不知道!”
“讓你傳話就傳話,不該問的別問,不該想的別瞎琢磨!”
子長白了子敬一眼,對他的聒噪頗有些膩煩,“把話原原本本的帶回去,沈少爺聽了,自有合適決斷。”
“子長,你說……老天爺當真有眼么?”
子敬抿了下唇瓣,向後倚在了馬車的門柱上,仰起頭,看了看天上的流雲,“為何好人,都這般……”
“老天爺開不開眼,我不清楚。”
子長抖了抖手裏的韁繩,催着馬匹快跑起來,“我信三爺。”
“你說,沐少爺能活着從清吏司回來么,子長?”
見子長不想在跟自己談論沐昌世,子敬抿了下唇瓣,換了話題。
“待清吏司的問完話,三爺八成兒會帶他回三皇子府。”
“能不能活,只能看造化。”
子長稍稍擰了下眉,像是想到了什麼想不通透的事,但他一向謹言慎行,鮮少把自己的疑惑,對翎鈞之外的人告訴,所以,只是稍稍沉默了一下,就改換了話題,“那位夫人的吩咐,只可告訴沈少爺一人,除了三爺,誰都不能再告訴,知道么?”
“沈少爺總得帶人同去的啊!”
“就算我不說,旁人也會知道吧?”
子敬縮了縮脖子,對子長的說法不以為然,“你總不會告訴我,沈少爺要單槍匹馬的去……親手揍沐昌世那老畜牲吧?”
“不好說。”
“總之,你別多嘴。”
子長的耳朵動了動,攥着韁繩的雙手,不自覺的緊了一下,側身佯裝整理馬車的門帘的檔兒,給子敬使了個眼神兒,“沈少爺是個有主意的,就算不知該如何決斷,也會請主子示下,咱們只做自己份內的事便好。”
“害,也是,咱們不過是些做粗活的,琢磨主子的想法做甚!”
瞥見子長跟他使眼神兒,子敬瞬間瞭然,臉上不顯,說出來的話,卻是順了子長的意思,“就算三爺跟主子關係密切,也不可能比王妃更緊要。”
“是我糊塗了,只近些日子,常見三爺過來,主子又總使沈少爺親自給他安排,便忘了分寸。”
“還好你點醒我,不然,惹了主子不悅,我可該被剝皮抽筋了。”
說完這句,子敬像是想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本能的打了個哆嗦,縮了縮脖子,跟子長道了聲謝,“等休沐了,我請你喝酒。”
“喝酒大可不必。”
“你少拖累我點兒,我就心滿意足了。”
子長不客氣的白了子敬一眼,抖了抖手裏的韁繩,催馬匹加快速度,“對沈少爺,你還是該多些恭敬,他好歹是主子遣來,在明面上撐着掌柜身份的人,萬一惹怒了他,跟主子告狀去,你幾張皮子能夠剝!”
馬車碾着半融的積雪,直往德水軒而去。
道旁林間,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騎着一匹棗紅色的馬,一路尾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