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在座的幾人中,玄清霄是謝雲流和李忘生的寶貝徒弟,兩把大橙武金光閃閃。葉依山出身土豪山莊,又是鑄劍世家,而他本身更是五莊主的親傳弟子,自然也是有機會接觸到這些鑄造極品神兵的材料的。只是,他將自己得到的唯一的那塊玄晶鑄成了火龍瀝泉槍,當作嫁妝和馬草一起給了李驚弦了。
因此,在座所有人中,除了李驚弦和玄清霄,其他人的武器還都不是橙武。蛇影捧出了玄晶,敘說了那次發生在玄清霄道長身上的事後,眾人狂熱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玄道長,似乎下一刻就要上去刷一次boss。
夏棲風微微一笑,當真如同楊柳拂面,朗若清風……如果排除他渾身上下散發的黑氣的話。
葉依山激動地捧起一塊沉沙玄晶。在反覆確定了成色和質量后,他才將那些玄晶戀戀不捨地推回了蛇影面前:“這麼貴重的東西,我不能收。靈蛇使請收回吧。”
蛇影又把那些玄晶推了回去:“我希望你能鑽研一下這個世界的鑄造工藝,用這五塊玄晶,為餘下的八個人,包括你自己,鑄造一把絕世的利器,我們才好面臨最終的決戰。”
葉依山有些失神。他的目光環視四周。對上大家鼓勵的眼神,他的嘴唇動了動,卻依舊一個字也沒說出來。最終,李驚弦握住了他的手,輕聲道:“你是藏劍三代弟子中,鑄劍最出色的那個。莫要不相信你們大莊主的眼光。”
……………………
事情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葉依山抱着那堆玄晶仔細研究去了,而其他人也都按照約定留在幽暗叢林,每天晚上十點到幫會領地里來碰碰頭。
事不宜遲,齊爾弗里格和蛇影決定立刻出發。只是,在此之前還有一件事——他們需要向希爾芬陛下辭行。
希爾芬“昏迷”了太久,有堆積如山的工作等待着她去做,然而她卻拒絕了齊爾弗里格的幫忙,因此這幾天來蛇影也只見過她一次。
第一次與第二次見面時,她給他的印象大相逕庭。許是月光太過柔和,那天夜裏的希爾芬陛下尚且溫和;而這次,刺目的日光勾勒着垂落在額前的金飾與發頂的王冠,狹長的眼角線條流利,目光流轉之間凌厲中夾雜着睿智,依稀可辨那夜的深沉。不得不說,坐擁正殿的蛇后希爾芬陛下,的的確確帶着女帝的威嚴。
“陛下!”
正殿四下無人,除了站在身後的侍女,希爾芬一個人在批改着文書。齊爾弗里格很沒有形象地撲上來,然後被希爾芬一個手指頭彈飛。
蛇影目瞪口呆地看着齊爾弗里格“重重”地撞在柱子上,然後動作誇張地滑了下來。接下來,他鍥而不捨地往前撲,再一次被希爾芬陛下拍飛。
蛇影忍住嘴角抽出的衝動,將齊爾弗里格扶了起來,同時感嘆着親子關係的神奇。若不是這母子兩人的容貌之間有五分的相似,蛇影鐵定要懷疑齊爾弗里格是不是希爾芬陛下從哪個犄角旮旯里撿回來的逗比。
“希爾芬陛下。”蛇影的語氣還是很恭敬的,畢竟這是他丈母娘——當然也許是婆婆,不過靈蛇使表示他勇敢去愛不用在乎這些名分問題,“我和齊爾弗里格來向您此行。”
希爾芬終於放下手中的羽毛筆,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麻煩蛇影醫生多多照顧好我這個兒子。他小時候發過一場燒,腦子裏缺根弦。”
“我一定不是親生的!”齊爾弗里格抗議,但是無效。
“你們要去月之列島?”
蛇影點了點頭。
“你們打算怎麼過去?你們知道那條通往月之列島的水路?”
“我們要去月下森林尋找月神使女。”齊爾弗里格說,“法聖埃里克的妻子赫卡忒就是月神使女。我們替埃里克取得了四相之聖典,他的妻子應該會賣我們這個順水人情。”
“何必千里迢迢去找赫卡忒呢,齊爾弗里格王子殿下?”
這個聲音蛇影有一年多沒有聽過了,但是他依舊記得這聲音的主人——月下森林的主人,月神使女長,影月祭司赫墨拉!
他驚愕地回過頭去,果不其然看到那道銀白色的影子搖曳着曳地的裙擺緩緩走了進來。她的□是層層疊疊的絲綢,卻在腰側的部位開了一個大口,讓那雪白如同大理石雕像的雙腿得以自由活動。相反於下半身繁複的衣着,她的上半身幾乎不着寸縷,緊靠那銀白色的、如同海藻一樣的長發遮住了前胸。
蛇影不由得慶幸夏棲風他們不在這。若是讓那些真·保守的人類,比如玄清霄道長和慧痴大師看到了赫墨拉的裝束,恐怕又要直呼“毀三觀”。
希爾芬居然還向她打招呼,看樣子似乎還是舊識:“赫墨拉,好久不見,你還是那麼漂亮。”
“希爾芬陛下才是,這麼多年不見,美貌一如往昔。”
齊爾弗里格驚愕道:“你們認識?”
“你不記得她也是正常。”希爾芬說,“當年光之守護者克萊因茲降生的時候,是影月祭司墨勒斯向她的父親確認了她的身份。而弗洛恩·埃斯爾作為光之守護者降生的時候,當時的影月祭司厄里厄德涅確認了他的身份。你出生的時候,自然是當今的影月祭司前來告知我你就是被月神選中的人。我們自然許久之前就見過。”
齊爾弗里格分外無趣地撇了撇嘴——他了解自己的母親,自己沒必要知道的事情,她從來不多說。
“光之守護者,蛇影醫生……呃,我是不是該稱呼您為王夫殿下?”
蛇影剛想抗議這個詭異的稱呼,但是想想好像還有點帶感,於是居然沒說什麼。
“月神奧戴特已經降下聖諭,我將帶領你們出海,前往月之列島。”赫墨拉說,“月神殿下還說,兩位已經妥善安頓好了你們那些人類朋友,因此只有你們兩個人,對嗎?”
“是的。”齊爾弗里格看了看蛇影,蛇影點了點頭。
“看樣子兩位也都準備好了。如果可以的話,明日便出發吧。”
“從這裏到月之列島,多長時間?”
赫墨拉掩嘴一笑:“這取決於你們的運氣嘍。”
……………………
今天在幫會領地里輪值的人是玄清霄和夏棲風。蛇影在臨走之前本來想和他們打個招呼,卻在幫會領地里遍尋無果,最終在唱晚池邊發現了他們在做不好的事情。蛇影在遠處望着岸上凌亂的純陽宮道袍和萬花谷黑衣,實在是很懷疑——如果有突發情況的話,這兩人要怎麼起來幫忙?
他默默地離開了幫會領地。在和剩下的幾個人打好了招呼后,他和齊爾弗里格做了些最後的準備,一天下來也是挺累的。直到晚上,兩個人都累的幾乎倒在床上就能睡着的時候,希爾芬陛下又來了。
晚上的希爾芬陛下總比白天要溫和很多。看着兩人疲憊的樣子,她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攤開了齊爾弗里格的手,在他的中指上套了另一個戒指。
“這是……”
齊爾弗里格震驚地看着手上的戒指,而蛇影也好奇地湊上前來。那個戒指和蛇后希爾芬的權戒很相似,唯一不同的大概是顏色。這是一塊暗紅色的寶石,在月光的照耀下,如同殷殷的鮮血。
蛇影卻第一時間想到了戴安娜——她的眼睛就像這顆寶石一樣,是深沉的暗紅色。
“這是你父親的東西。”希爾芬微微笑了笑。她伸出手,輕輕撫摸着那顆寶石的切面,似乎有些戀戀不捨,“既然你已經把我的權戒交給了蛇影醫生,我便把你父親的權戒交給你吧。”
“我的父親……?”齊爾弗里格的神色有些迷茫,“您從未向我提起……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他……”
“他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就像你的姐姐戴安娜一樣。在戴安娜身上……我總是能看到他的影子。尤其是她的那雙眼睛……真是……像極了他……”
“在你出生的時候,赫墨拉現身,向我們講述了你的身世。你知道的,緹娜絲一直在等着光之守護者的降生。你的父親為了保護你……死在了她的手裏。”
齊爾弗里格震驚地看着她:“您為什麼沒有告訴過我?”
“傻孩子。”希爾芬溫柔地看着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這是你父親貝萊格雷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你要背負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我們不希望你一出生就背負着仇恨。”
“父親……”
晶瑩的淚水落在暗紅色的寶石上。
“為什麼……緹娜絲……”
蛇影沉默地走上前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之前在永凍冰湖下、克萊因茲面前一樣。齊爾弗里格用手捂住口鼻,痛苦地轉過頭去,另一隻手卻緊緊地扣住了蛇影的手指。
希爾芬摸了摸他的頭髮,溫柔的神色忽然變得嚴肅起來:“齊爾,我將你父親的戒指交給你,並不是希望看到你變成這個樣子的。緹娜絲已死,你和蛇影醫生已經為他報仇,他的靈魂會得到安息。我現在所希望的,只是他能保佑你。在光之守護者命運的最終,他能和你同在。”
“答應我,齊爾。……還有蛇影醫生。”
希爾芬嘆息了一聲。她執起了蛇影戴着藍寶石權戒的手,將齊爾弗里格的手放在了他的手心。兩枚寶石在月光的照耀下閃動着美麗的光澤,藍色顯得清澈而銳利,而紅色略顯厚重與深沉。
那一瞬間,她彷彿回到了很久以前。那時她和貝萊格雷在一起。在幽暗叢林的月下,她靠在他的肩上,他握着她的手指,兩枚戒指的光芒因為男子和女子交疊的雙手而交融在一起,像是兩棵亘古便生長在一起的藤蔓,永遠也不可能剝離彼此……
“齊爾,蛇影。”
她閉上了眼睛。
“活着回來。”
……………………
等到了第二日,赫墨拉果然在幽暗叢林的外圍等着他們。希爾芬不是傻子,她怎麼可能不知道此行的危險。但是她還能做什麼呢?此時此刻,她唯一能做的,便是不要在出現在告別的場景,讓離別變得更加傷感。
“準備好了嗎?”她說,語氣帶着些調笑,“一旦決定,就回不了頭了哦。”
齊爾弗里格不由得握緊了蛇影的手,然後兩人點了點頭。赫墨拉打了個響指,一個銀白色的法陣便出現在三人腳下,緩慢地轉動着。然後,法陣的轉速越來越快,最終旋轉成一片白色的光輪。光輪消失后,三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幽暗叢林的邊緣。
此時此刻,赫爾博港口。
赫爾博港口已經被廢棄多時,此時此刻,卻有一艘不大不小的船破天荒地停在碼頭上。只是,這艘船怎麼看怎麼怪異——明明沒有任何套繩和錨,它卻穩穩地停靠在岸邊,像是被無形的繩索拴着。
碼頭上白光閃動。轉瞬間,齊爾弗里格和蛇影已經站在了船頭。赫墨拉又打了個響指,那艘船便像是收到了指令一樣,緩緩地動了起來,駛向了大海的中央。
“月之列島的周圍被強大的中和魔法陣所包圍,所以我無法用空間法術將你們直接傳送到月之列島。”赫墨拉一面掌着舵,一面對後面的兩人說道,“等到通過那道中和魔法陣時,你們的法力將失效,屆時若出現什麼突發情況,一定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