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突發意外
日色正好,柔煦地籠罩着大地,樹木在陽光的穿透下格外蔥鬱。然而,縱然窗外佳景迷人,窗內的人卻絲毫提不起興緻。
陸桓靜默地坐在窗邊沉思很久了,他的雙眼都因為日光的關係而漸漸酸澀。三千煩惱,他試圖理清,卻毫無頭緒。
前些日子,他依照趙策的吩咐,周全地準備了一套欺騙他人的說辭。朝堂上,他萬分忐忑地奏明了星象異常,矛頭直指吏部。他原以為他的一番無稽言論,會惹來眾怒。然而,讓他震驚的是,不止司天監的監使大人站出來支持他,就連吏部裏面都有人站出來為他圓謊。這些人必然在為趙策效力,趙策的勢力竟然覆蓋如此之廣,陸桓一想到這裏就不寒而慄。
這會子平安端着一盆清水進了房間,他將水盆擱在銅架上,對陸桓道,“主子,撲撲臉吧,天熱了。”
“好。”陸桓心不在焉地應着,注意力還沒有從朝堂的事情上轉移過來。
“主子在想什麼?從方才我端茶進來到現在,都過去一個時辰了,您還是同一個姿勢。”平安不知就裏,微微打趣起來,“可是在想白蘇小姐?”平安並不知道那晚陸桓沒有見到白蘇,他只知道陸桓匆忙赴約去了,而接下來的事情他便一無所知了。
陸桓沉默了一會兒,平安以為他不會答話,正打算退下,哪知陸桓突然開口道,“平安,我想,我做錯了事情。”
平安愣住,心中敲起了鼓,七上八下,“可是發生什麼事了?”
“趙策知道了我的名字,憑他的人脈,但凡他想調查,遲早會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他抓住了我的把柄。”陸桓向平安傾吐出來,雖然這傾吐有些出乎他自己的意料。長久以來,他都是習慣了一個人默默面對一切,如今他將困難說了出來,他發覺這樣會輕鬆很多。
“肅遠侯大人是不是以此,要挾您做了您不想做的事情?”平安皺起了眉頭,他感覺得到,危險已經逼近了陸桓。
“是。可是我不能為虎作倀下去。”像是起誓一般,陸桓說的一字一頓,分外清晰。
平安不住地點頭,“我在京城也有段時日了,常聽街坊的人們說肅遠侯大人是個奸臣……主子,咱們不能一直跟着一個奸臣。”
平安只是一個端茶倒水的下人,尚且耿直,不忍與趙策等同流合污,何況是他了。陸桓默認,他的確不該再屈於趙策的威脅之下了。這不僅是與奸臣劃清界線,更是對自己陷於被動處境的一種反擊。
“平安,幫我準備一下,我想進宮面見聖上。”陸桓收起目光,深邃的瞳仁像一汪池水,恢復到一貫的平靜。
三日後,太醫院的教習生們迎來了異常困難的分科考。這場考試過後,結合平時的表現,管勾們會給出所有教習生的綜合排名。只有一半的教習生能夠留下來繼續外教習,而較差的那些教習生則不得不離開太醫院。
等這一天白蘇彷彿等了幾個春秋,她迫不及待地想取得最佳的名次,好成為沈濟生的門生。
這次考試的主監考官是薛達副提點,白蘇坐在席位上,看到他出現的時候,不禁一陣頭疼。她暗地裏偷瞧了瞧白決,白決似乎沒有注意到,他一直低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薛達在正前方滔滔不絕地講述着這次考試的規矩,底下的人-大都心猿意馬地想着自己的事情。有的人在極力回憶昨晚背過的藥典,有的人在念叨着求神求運的詞兒。白決在聽出薛達的聲音之後,便抬起了頭,一直注視着薛達。他料想,以薛達對他的厭惡,這次來監考必定會想方設法地為難他。他一定要以不變應萬變,順利通過這次考試。
然而,過了一會兒,白決發現,今天薛達似乎對他視而不見了,薛達的目光一直落在了白蘇的身上。
這……白決隱隱緊張了起來,他太了解薛達了,薛達不會無緣無故地注意起白蘇,難道他已經知道了什麼?
稀里糊塗之間,薛達面前的案台上已經燒起了計時的粗香,考試開始了。
一時間眾人都運筆如飛,白決也收起擔憂的心緒,認真投入到了考試之中。
對於白蘇和白決這類基本功非常紮實的人來說,區區一個分科考簡直易如反掌。然而,對於薛守逸這種遊手好閒之輩,這次考試就像是一口燒得滾燙的熱鍋,讓他在熱鍋裏頭焦頭爛額。
計時香一點點短了下去,時光在不知不覺間流淌了大半。
薛守逸實在坐不住了,他在面前的宣紙上亂七八糟地寫了划,劃了寫。該怎麼辦,他不能就這麼被淘汰,今年的教習生只有他一個薛家人,他若是被淘汰了,眾人就都要看他的笑話了。這麼想着,薛守逸迅速地,神不知鬼不覺地扯下了一片宣紙。他在上面草草寫了幾句,然後揉作一團,嗖地一下,朝着他的同窗鄔棋所在的方向扔了過去。
不巧的是,今天偏偏有風。恰趕上薛守逸這麼一扔,一陣風颳起,將輕飄飄的宣紙團吹向了另一個方向,不偏不倚地掉落在了白蘇的腳旁。
白蘇正認真答題,根本沒注意到這白花花的一團宣紙。
薛守逸急壞了,他見坐在前方的薛達似乎注意到了這個紙團,一時間額頭都冒出了冷汗。
薛達撐起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了白蘇身邊,停住了腳步。他不顧腿部的不適,半蹲下身來,將紙團拾起,又重新艱難地站直了身子。
“白蘇,這是什麼?”
白蘇擱下軟豪,疑惑地望着薛達手中的東西,搖了搖頭,“我不清楚。”
薛達將宣紙展開,看完裏面的兩行小字后,嗤笑了一聲,“大庭廣眾之下竟敢與人作弊,白蘇,你膽子不小啊!”
“我沒有!你不能誣陷我!”白蘇沒想到薛達會用這種拙劣的辦法拉自己下水,難道他還在記恨着疫病藥方的事情?這個人怎麼會如此無賴!白蘇越想越氣。
白決忙也擱下筆,他不知道該不該站出來為白蘇說話,他有些擔心自己一開口,就會火上澆油。猶豫間,只見薛達已經掐着白蘇的領口,逼得白蘇不得不站起身來。
“跟我出來一趟。”薛達推搡着白蘇,讓他沿着自己指的方向走去。
“我沒有錯,那宣紙不是我寫的!”白蘇不服,根本不想聽他的。
薛達冷笑道,“我知道不是你寫的,可是與人作弊等同於主動作弊,你快跟我出來!”
白決剛想起身為白蘇說話,但見背對着他的白蘇悄悄向他比劃了一個手勢。她似乎在告訴他,千萬不要衝動,考試重要,她不會有事。
話雖如此,可是他怎能不為她擔心?
思前想後,白決認為白蘇的想法對,不管怎樣,他先保全自己要緊。也只有這樣,他才有機會為白蘇想辦法。
轉眼間,白蘇就被薛達帶出了考場,代替薛達監考的是沈濟生。沈濟生聽說了白蘇作弊的事情,知道她不會再返回考場,便走上前將白蘇案台上的筆墨紙硯都收了起來。
薛達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只覺得靈魂都被嚇出竅了。他清楚得很,薛達一眼就能認出那亂耙一通的筆跡是出自他薛守逸。好在薛達沒有發落自己,薛守逸又緩緩舒了一口氣,想來自己是安全了。
白蘇被薛達帶出了考場后,不得不跟在薛達身後,她小心翼翼地問道,“副提點大人,我們這是去哪?”
薛達默不作聲,依舊拄拐向前走。
繞過了幾個房舍之後,白蘇見周圍都沒有人了,不禁有些害怕。如果她是因為作弊被抓,那薛達理應帶她去薛顯那裏,或是去提舉司交給管勾發落。越來越強烈的不安感,讓白蘇停下了腳步。
薛達見白蘇不動了,便說了句,“你且等着,我先進去辦點事情。”
白蘇不知所以,只得點頭,獨自留在了原地。
大約過了半柱香的工夫,薛達還沒有從屋內走出來。她正想進去看看究竟,然而就在這一刻,她的身後突然躥出幾個身影,用黑布將她的頭徹底罩了住。
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白蘇還沒來得及看清身後的人,整個世界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你們做什麼!”白蘇想逃跑,卻因身後的人死死拽住了黑布而掙扎不得。只要她一用力,她的脖頸就被勒得生疼。黑暗讓她無比慌亂,她什麼都看不到,轉眼間她就滲出了一身冷汗。
“救命!救命!”
“捂住嘴,別讓他亂喊。”薛達已經從房間裏走了出來,他惡狠狠地吩咐着。
身後的人又伸出手死死捂住了白蘇的嘴,將她向後拖去。白蘇一個女兒家,怎麼可能掙脫的了男人的力道。況且她聽着,身邊大約有四五個人的腳步聲,她一個人實在單薄。
光天化日之下,這裏還是太醫院,薛達居然就敢這麼下黑手,究竟是誰借給他的膽子!
白蘇漸漸冷靜了下來,她必須要智取,不能硬拼。
粗香已經燒到了盡頭,白決見白蘇還沒回來,心中涼了大半。她的答卷一直扣在沈濟生的手裏,不管白蘇被誣陷作弊的事情如何處理,白蘇恐怕都不能留在太醫院了。
白決交好答卷,便匆忙地跑出了考堂。他四處去尋找白蘇,卻根本不見白蘇的影子。別說白蘇了,薛達竟然也不見了,究竟發生了什麼……
白決越想越覺得這事蹊蹺,不詳的預感猛烈敲擊在他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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